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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
无间地狱又唤作阿鼻地狱,为八热地狱之首。还活着的,没有任何人知道无间地狱是什么样子,尉迟也不例外,在迈出那一步之前,确实对着传闻中的第八层地狱有很多假想,但却绝对不是现在看到的这样子。
头七层的刑罚太过痛苦,让尉迟根本没有想到的是,这最后一层居然没有任何刑罚,没有冷热交替的酷刑,没有日复一日的折磨,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是有些放松的,不过很快尉迟就发觉了不对劲。
除了能看到自身,这里是一个空无一物的黑暗空间。给尉迟的感觉是不管如何前行,都像是停在原地。规则也很特殊,体内所有的神力都消失不见,□□玄功也无法使用,尉迟在这里只能算是个死不了的普通人,他也很快猜测到了这号称八热地狱最苦之地的刑罚究竟是什么。
大致在这寂静空间待了三四天,尉迟突然开始狂奔,卯足全力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浑身虚脱。大字趟在地上,四周除了自己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声响。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自己身体和沉重的呼吸,血液流过血管的汩汩声,心脏跳动的声音像个怪兽,越是控制越是发现这些由身体发出的声音有多可怕,可怕到明知逃不脱,却只想发狂奔走。
气力慢慢恢复一些,尉迟强撑起身体,开始逃避自己,没有昼夜,没有方向,就那么不停的奔走,好像只要一停下自己就会发疯,可是如果是真的疯了又该多好,偏偏还无比清醒,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要比□□的痛楚还要猛烈上千倍万倍。
这一刻,尉迟完全明白了无间地狱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在这里,没有时间,没有声音,没有尽头,只有黑暗,和孤独。
无间有五:
一,果无间——命丧之时,立坠此狱。
二,苦无间——永世受苦,不消不止。
三,时无间——时间久恒,相续相连。
四,命无间——无有轮回,永生不死。
五,行无间——地狱纵横,广漠无边。
洪小明高高站在一栋废弃旧楼的楼顶,呆呆看着下面对峙的两方人马。
两边□□社团因为占地盘的事情相互打嘴仗,挑染了些黄发的领头一方是老势力,靠收保护费占了几条街的K厅,按摩,毒品之类的行业。短发剃了几条头皮线的是新势力,扩张得很快,而今短发的兄弟越收越多,支出也大,但渝城就这么大,势力变大自然就侵占到了黄发的地盘。
黄头发的投诉说短头发的拉人头抢生意还到自己地盘上打人,短头发的反驳说是黄毛自己抠门福利差待遇低,小弟自愿跳槽,做生意的也愿意跟自己做,年代不同了适者生存无可厚非。
“明哥你说这事怎么处理。”长短发争了一个小时就差没打起来,转而问洪小明。
洪小明满脸呆滞思考半天也没想到个好点子,只得说:“那打一架呗,赢了算谁的。”
下头的两人也没想到洪小明会给出这么一个简单粗暴的处理结果,但是为了面子就开始招呼兄弟咋咋呼呼的骂过来骂过去,要打不打的继续对峙。
直到差不多到饭点,两方头目才自行谈妥,长发的加强自身管理提高待遇,短发的也不再侵占不属于自己的地盘,恩怨两消相约一起去吃饭,剩下洪小明放飞自我在天台用毛笔画圈圈。
原本这类琐事都有专门的门徒处理,不过基于这片地域的门徒都给尉迟杀得杀不多了,无人可用,而自己又逼不得已接手了□□上的事情,现在不止原本昆仑会的地下组织,但凡是有点儿影响力的,包括在学校收保护费的小混混,都一门心思的想加入昆仑会。
每天就是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烂事,三年了,足足三年!洪小明都是在做□□居委会大妈的调解工作,什么谁谁又抢地盘打我小兄弟啦,谁又黑吃黑买东西不给钱啦,或者小弟砍老大要上位啦,甚至两口子感情破裂了都找到洪小明说理。
若不是有命令在身,需要这些□□社团的势力来壮大影响,洪小明觉得不需要等冷面堂或者警方出手,自己就会一个个把这些王八蛋亲手送上西天。
“好无聊好想宰了这些杂碎啊!”洪小明双眼无神,用手中毛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圈。
“约战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啊,二郎神在前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夕阳照射下一个影子从暗处走出。
洪小明抬眼看了看来人,毫无兴致的席地而坐,懒散说道:“对手要是二郎神我早就逃走了,他只是尉迟而已,你别搞错,而且也别弄得我们很熟一样啊,就突然跑过来找我。”
“我只是找个人说说话,顺便来看看你的□□事业做的怎样,尉迟消失两年,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也不修炼,看来是稳胜咯?”
“这就需要你来告诉我了,当初你们说服我放尉迟一马,现在他整个人都不见了,而我却天天在这里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屁事,你去告诉尉迟背后的神,现在不需要他帮着尉迟提高实力来杀我,我自己说不定就能把我自己杀了!”洪小明拿着笔在自己脸上画圈圈,看起来真的给折磨得不轻。
“年轻人,别这么激动,尉迟去了地府,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这大神间的博弈我们又如何左右得了?”
“我不想听什么博弈的鬼话,只想知道你究竟是站哪边的?”
背对着光的黑影略微转过身子,望着即将落入地平线的血红夕阳,红色的霞光照过来,黑影的脸也照了个清楚,居然是跟尉迟从小一起长大的直健。
“我站在大道这边。”直健想了很久才给出回答。
洪小明捋了捋自己的红头发,嘴角斜笑:“我年纪小说话直你别在意,你说的大道其实是大势吧?”
“大势所趋,大道所至。”听出洪小明话里的嘲讽意味,直健也不在意,不紧不慢说着:“那你眼中的道又是什么呢?”
洪小明恢复了往日的灿烂阳光笑容:“别啊,我只习惯很快跟人绝交,不习惯很快跟人交心,再说了,我才活了二十几年,你这活了上千年的老头还问我这个有意思么?”
直健淡淡说:“我就随便问问,代替你父亲问候一下你的近况而已,接下来你如何应对?”
“我能怎么应对,这一大烂摊子事先找个会计帮我收保护费啊!你去告诉我老爸,我做事全看心情上次答应你们放尉迟一马只是觉得对手难寻,可不管什么你们神灵之间的鬼事情。”
洪小明说完,地上早前画的一个圈圈变大立起来,看上去是连接某处的通道,洪小明一钻进去,光圈也随之消失了。
直健看着洪小明任性的消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已不是凡人,又不是大神,谁还能看心情做事。”
这话并不是说给洪小明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直健看着快完全沉降下去的夕阳,又转身消失在了暗影中。
在无间地狱中,不知道狂奔了几个月,还是几年。尉迟终于停止了这毫无意义的行为,开始想办法渡过这无垠的时间,也试探过去理解这空间里的规则,也试过搏个出路,可都如同撼树蚍蜉根本做不到。
这里修炼不了功法,就思考功法理论,自己跟自己聊天,左手跟右手做游戏,给长头发扎辫子,跳一段乱七八糟的舞步,或者演一场一个人的舞台剧。
偶尔尉迟会回忆,究竟困在这里多久了,一年还是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没有白天黑夜,也无法知道时间如何流逝,只知道很久,很久了。再后来,尉迟就再也没有想过时间这个问题,因为已经失去了感受时间的能力。从一开始的奔跑逃避到有条不紊打发时间到渐渐歇斯底里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经常莫名其妙的开始嚎叫或者做些夸张动作。
不知道在什么状态开始,尉迟开始尝试杀死自己,用尽了一切方法,却连自残都做不到。在这里,活着才最大的痛苦,死反倒成了解脱,尉迟很想告诉自己,可以熬过去的可以的,可是又问自己活下去为什么变成了熬。
我们坦坦荡荡的来到这个世间,却穿衣戴帽装成另一个自己,不然就无法在这个世间生存,跟生活这个怪兽相比,最优秀的演员都只算得上演技拙劣的小丑。
一直在崩溃边缘游走的尉迟很想就这样疯过去,这里没有约束没有世俗,不用再逃避也不用再麻痹自己,那一直囚禁在心里的鬼似乎要破笼而出,理智与疯狂相互撕扯,又被最深处的孤独捆绑在一起,产生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到最后,尉迟好像是真的疯了。
他癫狂到忘记了一切,丢弃了所有,仁义礼智信,贪嗔痴慢疑全然不在,像赤子,更像个傻子,顺心所欲的奔走,叫嚷,恸哭,大笑。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之后,尉迟不再自言自语,也不再挣扎走动,不知道是回复了清醒还是连呆傻的一面都累了不愿意挣扎了,呼吸停顿,可能连思考都停滞了,就那么垂头席地而坐,像一个死人,从此再也没有动过。
没有光,只有岁月在身上流淌,身体也跟随这出现了一些变化,红色毛发慢慢的又变回了黑色,焦黑的皮肤也回归了原本的颜色,渐渐的,又变成了灰白色,看上去极像一座石像。
白色身体接触的漆黑表面,远看上去,像一块白色染料投入了黑色画板,慢慢晕开,尉迟身体周围的空间开始逐渐的变白,起先很慢,到后来晕染的速度越来越快,放眼望去,这整个漆黑的无间地狱居然变成了完全的纯白空间,相同的是,除了尉迟之外空无一物的白。
说空无一物也不准确,因为不远处就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
男子看上去四十出头,黑皮鞋,黑西服,红领带。偏分头,剑眉俊目,黑眸深不见底,留着短短的胡茬。左手拿着一本黑皮书在翻看,腰背横跨着一柄气势逼人的大砍刀。精神又带些颓靡,斯文又隐含霸气,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这男子俨然便是地府之主,崔府君——崔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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