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十四章
队里来了位很速之客——开跑车来的。
警局附近一间小咖啡馆的卡座里,梁倩儿双手抱肩:“我发现了,终于被我发现了!”
柏凼:“脑皮层永葆水润光滑之谜?”
梁倩儿:“本小姐年轻貌美,用得着担心皮肤问题……你是说我大脑没褶儿,还进水了?!”
口舌之争太肤浅,颇有深度的梁小姐觉得事实胜于雄辩,从耳朵上摘下一枚水滴翠的耳钉:“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柏凼:“堵脑渗水的?”
梁倩儿疯了:“这是最好的玻璃种!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耳钉里有一个最新型的微型无线耳机,专供军用的,还在测试阶段,普通人有钱也没处买。可我是谁啊,我爸是谁啊……”
柏凼嘴唇一动——
梁倩儿:“好了我说正题,你别怼我了!”
柏凼被她逗乐了。
梁倩儿:“你嘴怎么这么毒啊?你这人一肚子坏水,我要是狼我都下不去嘴!”
柏凼脸上的笑一下不见了。
梁倩儿知道这是戳人伤疤了,赶紧在包里翻吧翻吧,翻出一张卡来:“给……给你的。”
柏凼:“……”
这一家子人是有遗传病吧,威逼利诱,都是一个目的——撵他走!
梁倩儿:“你是我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会笑话我!”
柏凼刚要吼一嗓子‘我跟你毛儿关系没有!’就听梁倩儿脸红脖子粗地一口气补充完:
“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开玛莎拉蒂,我的……那谁坐公交,不笑话死我?你快去买辆像样的车!”
柏凼听她提到公交车,马上反应过来:“昨天我跟你妈妈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躲在旁边?”
梁倩儿:“哎你别打断我,我刚说了一半。这对无线耳机我爸找人打了两副,我和我妈一人一副。”
柏凼揶揄:“你爸还真浪漫。”
梁倩儿:“这是跃鳞哥的idea。”
柏凼一怔:“他?他……特意想出这个点子,送你礼物阿?”
梁倩儿:“不是,是我爸抄了人家的点子。”
柏凼:“那他是想送给谁的?”
梁倩儿:“我哪知道……你还能不能好好听了?!”
柏凼:“你说说说!”
梁倩儿:“我妈那副颜色比我这副深点儿,不放一起对比看不出来。有一天早晨我着急出门弄错了,戴了她那一副,不小心听到里面一段她跟我舅舅通电话的录音,才知道你们的事。你小时跑山上遇到狼的那次,我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缺德舅舅一个人的馊主意!我妈还让我舅舅给你们家钱呢,你收到了么?”
柏凼觉着他们蛇鼠一窝,懒得理,好奇道:“你昨天到底躲哪儿了?”
梁倩儿:“昨天我妈逼着我跟跃鳞哥吃饭。人家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就跑了,其实是怕被她追上,就躲到了隔断后面,想等她走了再走,结果你就来了,那我当然要听听你们说什么。”
柏凼:“你不愿意跟敖跃鳞一起吃饭?”
梁倩儿:“从小我就有点怵他,跟他吃饭我就没饱过。”
柏凼:“这世界还有你怕的人?”
梁倩儿:“哎呀也算不上怕了,反正就是浑身不自在。别人都觉得齐凯哪儿哪儿都不如跃鳞哥,我就觉着齐凯哪儿哪儿都挺好,起码在他面前不用装淑女。我跟齐凯……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他更像我亲哥。”
柏凼:“……”把‘更’咬那么重给谁听呢!
梁倩儿:“齐凯跟我说过,他要真娶了我就是坑我。”
柏凼:“那你还跟他交往?!”
梁倩儿:“没办法啊!除了我爸还有谁能拉他一把?反正本小姐眼光高至今无人入眼,我跟他说好了,要是哪天看上谁立马儿踹他。”
柏凼:“他有亲爸爸不靠,非要靠你爸爸?”
梁倩儿:“敖伯伯有两个正儿八经的儿子了,根本看不上他这个来路不正的。可齐凯他妈对他要求高到变态。那老太太拿儿子当她抢老头子的武器……不过好像真是这样,伟男哥没按敖伯伯的意思进龙星,敖伯伯就不喜欢他,也从不提他过世的妈妈,就喜欢跃鳞哥和他妈妈。”
柏凼的心动了一下,他在高栖园等着郑远恢复的时候看过敖在田原配的墓碑,一篇墓志铭是他亲笔所写,情真意切,而且是留待百年之后夫妻并骨的,难道都只是门面功夫?
梁倩儿:“齐凯从小就压力山大,拼了命地想讨敖伯伯欢心,可他天生就没那么聪明能干,有时候只能故意作妖引起敖伯伯的注意,后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柏凼现在觉得齐凯也挺可悲的。
梁倩儿:“我妈就是自作多情,跃鳞哥他根本就看不上我。前阵子他对我挺好的,是因为觉着齐凯没了,他有责任照顾我这个小寡妇。可后来齐凯的葬礼我没去,他就又不爱搭理我了。”
柏凼:“对了,齐凯下葬那天,我给你打过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当时猜到敖跃鳞可能有白事,想找那个圈子里的人确认。
梁倩儿双眼圆瞪:“真的?!你那天就想找我了?是你先想认我的?!”
柏凼:“……”行吧……
梁倩儿:“我妈说我要是去了葬礼,别人还不真都把我当小寡妇?谁还敢要我啊,就把我关了起来,收了手机。”
和何乐还真有缘!怎么不干脆关一块儿呢,还能聊个天。
柏凼:“什么年代了,你就那么听她的?!”
梁倩儿:“我有办法么?我妈说了,齐凯和我爸其实是互相扶持,齐凯一走,我爸也没有依靠了。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还死鸭子……呸呸,就是嘴硬,跃鳞哥好像又不太喜欢他,那我就听我妈话跟跃鳞哥搞好关系呗。反正我就算再怎么上赶着追他他也不会喜欢我。”
柏凼:“呦,这么没自信?”
梁倩儿:“本小姐会没自信!”她忽然低声,神秘兮兮的,“我跟你说个跃鳞哥的八卦,你可得保密。”
柏凼欲擒故纵:“那可不一定,我嘴不严,你还是别说了。”
梁倩儿装了一会儿,忍不住抓心挠肝:“哎你们警察不都有保密守则么,我信你一次好了。我跟你说阿,跃鳞哥他根本不喜欢女的。”
柏凼:“别、别乱讲!”他一下探过身去,“你怎么会这么觉得的?”
梁倩儿特别得意:“你也这么八卦啊,怪不得咱两……”
柏凼急得直砸桌子:“你快说!”
梁倩儿:“我们从小都没见过他有要好的女孩,别说女朋友了。你知道他在国外时住什么地方?告诉你吧,穆\斯\林\街区,知道为什么么?”
柏凼:“有信仰?不吃猪肉?总不是要搞恐/怖/活动吧?”
梁倩儿:“因为那里女的裹的严实不露肉!他这叫正常?你没发现自从他回来之后,龙星研发部的女员工都捂得严实了?”
柏凼:“噗~”突然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你口口声声说对他没意思,还打听这么细?”
梁倩儿:“用我打听么,何大嘴到处跟人抱怨,穆\斯\林\区也是男人待的?酒吧的驻场女演员露个全乎脸都算跳艳舞了。”
柏凼:“哈哈哈哈哈哈——”
梁倩儿吓了一跳:“你也太给他捧场了,有这么好笑么?”
梁倩儿离开之前柏凼把那张银行卡推回去:“心领了。我已经有Dream Car了,不贵,自己就能买得起。”
柏凼八岁那年,在一位来家做客的亲戚嘴里听到了‘毛静艳’、鲸潮市,和一个小区的名字。不久之后柏平安要去鲸潮出差,他撒娇耍赖非要跟去,最后终于顶着俩哭肿的小眼泡儿,露出胜利微笑。
到了鲸潮市,小柏凼趁爸爸在宾馆里打呼噜,偷着跑出去叫了辆出租车,报了那个小区的名。高档小区当然不会放外人进,他就等在大门外,巧得很,不多久就正好看到驾着敞篷车驶来的毛静艳。妆画得是精是粗、衣服穿得是贵是贱,在小孩子眼里毫无差别,车里的人就是压在枕头下那张照片里的人!
攒了这么多年的心里话争先恐后涌向嗓子,塞住了,只发出弱弱的声音;
“妈妈——”
跑车减速驶过,毛静艳根本没注意路边那个土里土气的小胖墩,可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却不同,他是警察,时刻保持着职业的警惕。
那个男人很快从小区出来找他,告诉他:“我是你舅舅。”
舅舅带他在路边小饭店吃了顿好的,又买了好多好吃的把他的背包塞得鼓鼓囊囊,然后开车带他来到一片连绵的荒山。对他说:“你妈妈就在山上等你,可山上有狼,怕吗?”
小柏凼有点怕,又有点兴奋:“不怕!”
毛雪旺看着小胖子的脸,心里多少有一点波动,拿出一把‘手/枪’,那是他花大钱弄到的枪/模,跟真的92/式一模一样。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从事这个职业,又还没熬到配枪的资格,拿着这个能给自己壮胆、给别人威慑。反正自己就要配真枪了,假的就送给这小崽子吧,到了那边,还能吓鬼。小崽子,别怪我狠心,是你自己找上门的,要是让那位富贵姐夫知道了你的存在,我和我姐姐的富贵就算断送了。
毛雪旺:“男子汉不怕狼,狼怕枪。等你和妈妈一起回来,舅舅带你们去吃五釜轩,那里能做全世界所有好吃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柏凼:“有能喷火的冰淇淋么?”
舅舅:“当然有!”
夜郎山绵延几百里,几乎保持着原生态,没住家、没公路、没信号,却真的有狼。每年都有误闯入山的路人,再也没回来。
————————————————————
柏凼下了班去干洗店取敖跃鳞昨天给他的那件衣服,好借好还。‘豪宅’跟他想的不太一样,毫不奢华,反而古拙。主楼提了字,‘西楼’。
柏凼:“这名字看着有点伤感。”
敖跃鳞:“我爸很信风水,可能跟方位有关。”
敖跃鳞把他带到二楼自己的书房。一条长得跟贾冲锋家老黑亲哥们儿似的大狼狗哈哧哈哧跑来,立起后腿往生人身上扒。
敖跃鳞:“不怕、不怕——”
柏凼挺得比平时能高出来两公分,还要犟嘴:“谁怕了?”
敖跃鳞:“他叫‘不怕’。”
柏凼一脑门儿冷汗地问:“不怕什么呀?”
敖跃鳞看着他:“什么都不怕。”
不怕被这左一句又一句地叫懵了,转着两蚊香眼放弃了新朋友。柏凼出了口长气,心想这名字真怪,难道敖跃鳞也怕狗,还是怕狼……注意力一下被书台上的东西顺走。
一幅卷轴大敞四开,一个个破马张飞的大字跟打醉拳似的。
他认了出来:“这是齐凯的那幅‘大作’?”
那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字,乍看像是毛笔喝多了撒墨疯,可柏凼这方面还是有慧眼的:“你给我讲讲,这字到底好是不好?乍一看像胡乱划拉,仔细看,其实……说不出来,反正觉着挺畅快的。”
敖跃鳞说:“这是磨穿铁砚后的随心所欲。”
敖跃鳞也写得一手风骨峻峭的好字,是谁从小监督他‘笔秃千管、磨墨万锭’,谁在他偷懒了、贪快了的时候用镇尺一下一下打他手板,一句一句教他‘真如立、行如行、草如走’,谁陪他在金桂花园消磨了一个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柏凼展开下面半卷,打算带着欣赏的眼光重新审视:“哎,这是什么?”
白纸黑字间有一道暗红的痕迹,朱砂?像血。
敖跃鳞:“听说齐凯的母亲临终前一直攥着这幅字,可能是那时染上了血。你当时不就在现场么?”
那一晚让人永生难忘,当时所有人都在关心齐雅梅的生死,没人留意她手里拿着什么。这么一看,那道血痕似乎是在‘二’的中间,柏凼问:“你觉不觉得……”
敖跃鳞:“什么?”
二的中间加一道,不就是‘三’了么。这句话好像变成了‘要玩就玩她们的奶/子吧,有三个呢’。敖跃鳞应该不会想到,谁也不会想到,因为谁都没见过三个乳/房的女人,可柏凼见过,就在高栖园敖家的墓区!
意识到跟敖家有关,柏凼一个急刹车:“……齐雅梅也怪可怜的。嗯,他们没别的亲人了吗?”
敖跃鳞:“齐凯还有一个阿姨,很多年前就移民了。前几天她联系过霍叔,想回来处理齐凯母子的身后事。”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