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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难灭(1)
雪峰山梅花绽放,白净的姿态,幽幽的暗香,遥远若彼岸的熟悉。
微风拂过,白梅花瓣簌簌跌落,如雪如雾。
追香影,舞玲珑。
她笑嫣如初,静坐白梅树下。
挽一朵梅花,捻一缕花香,凝望着倚树横笛的那袭青衣,悠扬地逐出一串无邪的欢笑。
他的心在她的笑声中迷失,眼里只有她如花的笑嫣,满庭绝美的梅雨却入不了他的眼。
静香清幽中,他和她,一立一坐,一横笛,一欢笑,观庭前花开花落,看天外云卷云舒。
雪地冰天也一对,很美很美,美到极致,便能听到花落的声音。
“师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他眼含笑意,朝她走去。
可是走了很久很久,她的身影却依然遥远。
忽然,她脸色惨白,鲜血从白皙的颈脖汩汩地往下流淌,在洁白的雪地上蔓延开来,似满地绽放的红莲。
那一片鲜红,如火焰般将他燃尽。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她奔去,就在他快要接近的时候,一切却消失不见了。
千年不化的积雪,随风飘飞的梅瓣,还有笑语嫣然的她,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他置身于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央,嘈杂的声音,污浊的空气让他窒息。
他不知所措,彷徨中,失去了方向。
他的眼睛四处漂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寻觅那个熟悉的身影。
突然,一个身影跃入眼帘,他顿如在海上漂泊很久的人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浮木。可是,她却挽着别人的手,对着别人微笑。
“君儿!君儿••••••”他大叫着朝她跑去,可她却转过身,携着那个人的手越走越远。忽然一阵尖锐的刹车声中,封昊焱猛然惊醒。
原来是做梦!
可是梦境虽去,飘扬飞舞的白梅花瓣却还在眼前摇摇晃晃,鼻尖依然停留着一缕陌生而甜蜜的气息,还有那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始终萦绕他的耳畔。
他们还没过完永远,时间就已经终结了。
回忆和寂寞重叠交织,太过美好的过去,让他在黑暗中沉沦。他静静地坐在床上,慢慢地从雪峰山回到了这个喧嚣的世界。
一切只是梦境,那陌生甜蜜的气息原来是他自己发出来的,它来自他的心灵深处。
但她离去的身影却是真切的。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他用了九百年的寂寞等待永远,却只是一厢情愿。
他们的永远真的就只能那样短暂吗?
若是他的躯体有一天会灭亡消逝,他也只愿被侵蚀在她的爱里。
“先生,你起来啦?”元叔见封昊焱下楼,问道。
封昊焱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我没胃口,不吃了。”封昊焱说完朝门边走去。
元叔见封昊焱走了,便动手收拾桌上的早餐。忽然,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急急地跑到门边,恰好封昊焱开车从门口驶过。
“先生!”元叔大叫一声追了出去,但封昊焱根本就没有听到,不久车便没影了。
元叔站在门口,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他忘了提醒先生今天是冬至,上次他把夏至给忘了,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忘记。
封昊焱来到公司,于潇潇已经上班了。
“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于潇潇不知道大清早总裁找她有什么事,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
“今天你不用上班了。”封昊焱对她说。
于潇潇望着他,满脸的不置信。
“总裁,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所以你要炒我鱿鱼?”她怯怯地问道。
“不是,等一下你跟我去个地方。”
原来是这样,于潇潇松了口气。
“可不可以问一下,去哪?”
“找家。”
找家?
于潇潇一团雾水。
总裁的车颠簸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
四周一片荒芜,是个偏僻的山区。因为前两天的大雪,山上已经有了厚厚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像常年冰雪不化的天山一样。
于潇潇望着车窗外连绵起伏的雪山,不知道总裁带她来这里干嘛。
“到了,我们下车。”
雪峰山太远,希望这些山能让她想起点什么。
“总裁,我们来这干嘛?”
封昊焱没有说话,缓缓地朝山上走去。
于潇潇无奈,只得跟在他的身后。
蔚蓝澄净的天空,空旷寒冷的雪山,于潇潇和封昊焱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
忽然,封昊焱停了下来,于潇潇便也跟着止了步。
“伸出你的手。”
于潇潇茫然,但还是听话地摊开了手掌。
只见他捧起一把雪,然后转身把它放在于潇潇的掌心。
于潇潇顿觉一股凉意袭上心间,内心深处仿若有个东西在涌动。
她定定地望着手心的积雪,在掌心的温度下,雪慢慢开始慢慢融化,水顺着她手指的夹缝一滴滴掉在地上,隐入雪中。
寒冷让她的手渐渐变得麻木。
“捧着它你有没有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
于潇潇望着总裁,摇了摇头。
封昊焱黯然。
他太着急了,一把雪并不能改变什么。
巍巍雪山,苍茫天地,封昊焱和于潇潇默然无语地站在雪地上,仿若九百年前的雪峰上,只是此时他们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不知过了多久,于潇潇渐渐感觉寒冷难耐,凛冽刺骨的山风割在脸上,生痛生痛的,身上也开始冰凉起来。
她望了望总裁,他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走到他身边,想问问他是不是该回去了。可是当她站在总裁面前的时候,发现总裁满脸通红,紧咬着下唇,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总裁,你没事吧?”于潇潇眼露关切。
“你•••还是没有•••想起什么吗?”封昊焱的声音在颤抖,于潇潇看到他的下唇已经被他咬出血来了。
“总裁,你是不是生病了?”于潇潇说完,伸手准备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可是就在她的手接触到他的一刹又迅速的缩了回来。
好烫,像火炉一样,总裁的身体怎么会这么烫?
“我们•••回•••去。”封昊焱说完便朝山下走去。
于潇潇回过神来,忍着灼肤的滚烫扶着封昊焱说:“我扶你下山。”
“不•••用。”封昊焱想将她的手甩开,但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一个趔趄没站稳,直直地栽在地上,朝山下滚去。
“总裁!”于潇潇惊呼一声,竟然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抱着总裁翻滚着跌到了山脚。
于潇潇忍着身上的剧痛爬起来,发现总裁脸色惨白,眉上竟然结了厚厚的冰霜。
她将总裁搀起来,他的身体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滚烫,却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仿若寒冷天山上的千年玄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总裁的身体会忽冷忽热,冷得极致,热得无比?
“快•••送我•••回去。”
“好,总裁,你一定•••要挺住。”于潇潇的声音竟然颤抖了起来,隐隐的痛楚在心中蔓延。
幸好于潇潇在读大学的时候考过驾照,虽然没有经常开车,但也算会开车。
她猛的一踩油门,车顿像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
一路上,于潇潇不时地透过反光镜看蜷在车后座的总裁,他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只是离开了雪山,他似乎没有刚刚那么痛苦了。
总裁到底得了什么病?跟总裁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于潇潇发现他经常会生病,而且他的病毫无道理,来得奇怪,去得也奇怪,不知道这次又会怎么样。不过看总裁痛不欲生的样子,应该比以往的每次都要严重的多吧?想到这里,于潇潇踩在油门的脚又加重了。
回到总裁家,已是明月当空。
于潇潇赶紧敲门叫元叔帮忙把总裁抬到楼上。
“总裁,要不要叫医生,你看起来很不好。”封昊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不用,总裁每年的冬至都会这样,他的床头柜中有药,服药就可以了。”元叔回答道。
“他每年都这样吗?”于潇潇惊愕地问道。
烈火焚身,寒冷刺骨的痛苦他每年都要忍受吗?
元叔没有回答她,眼中流露出悲悯的光芒。
到总裁房间门口的时候,元叔依然没有进去,他只是告诉于潇潇总裁的药装在釉色的小瓶中。
于潇潇发现柜中有很多釉色的小瓶,有些已经空了,她的心又痛了起来。
服下了药,封昊焱渐渐恢复了点意识。他忍着莫大的痛苦,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于潇潇还坐在他的床边。
“你先出去。”他的声音依然很虚弱。
“总裁,我留在这里照顾你。”
“不用,你•••出去。”
“我还是留下吧。”于潇潇不依。
“我叫你出去!”封昊焱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叫道。
于潇潇一阵惊愕,总裁从来没有这样吼过她。
她站起身,默默地出门去了。
封昊焱虚弱地躺在床上,眼角的余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对不起,君儿••••••
我怎么可以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我要做你心目中最完美的师兄,不要你看到我现在的丑态。
黑暗中,封昊焱独自忍受着烈火焚身,寒冰彻骨的痛苦。
九百年,年年如此,他已经习惯了,挺过去就好,挺过去就好••••••
每次都这样告诉自己。
她大概已经走了吧。
音容宛在,思念永远,陪伴他度过每一年的苦痛。
“总裁,干坐着我会打瞌睡。这样吧,我唱歌给你听,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于潇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没走!还在!
封昊焱心中狂喜。
见总裁没有吭声,于潇潇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于潇潇不厌其烦地唱了一遍又一遍,诙谐的歌声在整个屋中回响。
封昊焱躺在床上,听着她的歌声,身上感觉从未有过的轻快,仿佛置身在雪峰山那个美好的梦境中,撕裂心肺的痛楚也变得温柔起来。
两个人一个屋内,一个屋外,彼此无言,却胜似无限。
如此星辰,如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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