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名

　　“殿下？”
　　一个清脆温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洛法转过身去。
　　塔楼外面的灯亮起来，门口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我顺着声音看过去，是克伦瓦小姐站在那里，目光里带着疑惑：
　　“您在这里干什么？”
　　洛法笑一声，懒洋洋的走过去，揽住克伦瓦纤细的腰：
　　“我在跟雷娅上尉练习剑术。你怎么找来了？”
　　克伦瓦紧贴在洛法身上，回头打量打量四周，又看看我散开的长发，小巧的红唇抿紧，画的精致的细眉扬起来，一脸不置信：
　　“仆人说你们往这方向过来了。你们练习剑术——在这里？”
　　“是啊，”洛法意味深长的笑着，“我还从来没有见识过上尉这样精妙的剑术，从下面剑术室里一路过来，至少过了几千个回合。上尉的剑术，还真是不错。”
　　洛法的口气十分理所当然，克伦瓦看看他淡然的脸色，眼底全是怀疑。她看看我们两个空空如也的手，逼问道：“那你们的剑呢？”
　　洛法漫不经心的看看窗口：“都被震飞出去了。我正准备跟上尉一起下去找找看呢。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一边说着，他俯身在克伦瓦耳边轻轻蹭了一下：
　　“你今天看起来特别漂亮……”
　　“不打扰两位，我去找那两把剑。”我弯腰行礼，疾步走出塔楼，身后传来克伦瓦低声的呢喃：
　　“不要……殿下……我们下去到房间里……”
　　我深吸一口气，沿着暗影幢幢的楼梯快步走下塔楼。

　　在大厅里的水流旁边坐了许久，我才起身到塔楼下面去找那两把剑。
　　塔楼下面是花园，成片的玫瑰绽放着，浓到不能再浓烈的红被黯然的夜色笼罩着，令人想起冶艳的女人。浓郁的香气里，我沿着墙壁漫不经心的搜寻着。好久才摸到两把剑，在一把剑旁，还摸到了一只镶嵌着珍珠的银色耳环。
　　把剑放下回到房间里，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折腾到后半夜，我终于起来穿好衣服，到洛法门口去敲门。
　　这时候，克伦瓦应该早已经离开了。
　　敲了几下没有人开门。正准备踹门，却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洛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上尉，你有事？”
　　我转过身去，将在塔楼下面捡到的耳环递给他：
　　“好像是克伦瓦小姐的。”
　　他接过去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
　　“啊，她刚才还在床上找了很久呢。怪不得没找到，原来是在塔楼上的时候就掉到下面去了。谢谢你，上尉。”
　　“不客气。”我冷冷的答了一句，“今天在塔楼上的事情，您是不是要给我解释一下？”
　　“塔楼上？”洛法瞪大了眼睛，一脸毫不知情的样子，“塔楼上发生过什么吗？你说的是什么事？”
　　我咬紧了牙根：
　　“……你吻我的事情。”
　　“可是，上尉，这不是我错，”洛法往后一靠，蓝色的眼睛里浮起一抹笑意，“你当时一脸惊慌看着我，长发飘拂着，嘴唇微张的样子，真的很诱人。”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看到洛法转身推开书房的门，说了一句：
　　“弗兰迪，你等一下，我跟雷娅上尉说完话就进来。”
　　弗兰迪也在里面？看来他们是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
　　洛法转过身来笑着：
　　“好了，上尉，不过是一个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昨天你骗我吃芥末胡椒，就当是我的报复，不过分吧？我正在跟弗兰迪谈事情呢，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我转身往回走，想想停住脚回头：
　　“殿下，我不喜欢您这种报复方式。以后，您还是把我当成男人的好。”
　　身后静了片刻，洛法带着明显惊讶与嘲讽意味的笑声传来：
　　“上尉，这该不是你第一次接吻吧？”

　　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我已经很久没有嗅到过任何气味了，可是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我轻轻抚摸着自己白天被洛法吻过的唇，却忽然回忆起了一种淡到若有若无的味道。
　　是一种带着疼痛的往事的味道，微苦的，苍凉的，寒冷的。
　　气味里混杂着边境特有的浓黑的夜色的气息，游散骑兵团我房间里的若有若无的草药气息，边境的冬天里冰冷的气息，还有人身上湿湿润润的汗水的气息。闭上眼睛，混沌的黑暗里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面前，就在房间的窗前，黑眸看进我的眼里，然后缓缓俯下脸庞，额前黑色的卷曲头发轻轻擦过我的脸颊。
　　我能看到他的黑眸里氤氲着温暖的朦胧的雾气，剧烈的心跳声中，我缓缓闭上眼睛，在一瞬间失去方向，全世界只剩了那双淡淡冷冷的黑色眼眸的凝视。
　　就在菲利斯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第一次跟菲利斯接吻。
　　记得那一晚，我躺在菲利斯沉重的身躯下面，将双手插进他的黑发。身体的疼痛渐渐被心里的绝望淹没，耳边只剩了节奏激烈的心跳声与喘息声。仿佛就是那一刻，我已经预感到菲利斯的死亡，也感觉到自己的心即将有去无回。可是我仍然带着献身一样的虔诚，吻住他时而冰冷时而炽热的唇，一遍一遍告诉他我爱他。
　　现在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很傻。
　　总以为有些事情可以改变，总以为有些事情可以永远，总以为有些事情可以永远逃避。为了一点温暖，就可以不顾性命的扑上去，像是扑向灯火的飞蛾，最后却把自己全部烧成灰烬。
　　直到看见他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我才肯相信，这辈子我注定不会得到什么幸福。
　　现实总是及时打破你的一切幻想，教你知道这世界的残忍。
　　那些灰烬，也都会随着时间徐徐散落。
　　不是希望，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无奈令人措手不及，将人打击的粉身碎骨，最后只能收拾起一地破碎的灵魂，拖着疲惫的脚步，用一颗可怜的复仇心，支持自己一步一步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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