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涅槃

　　饭罢，我们都是静静地坐在假山上的亭子里。手里摆弄着大哥早些送我的琴，一段一段的音调，其实只是为了让某人烦躁点，然后和我吵架而已，因为那样我至少觉得生活还有些意义。
　　“身份该如何安排？”他兀自开口问我，我的眉头慢慢的皱起：“身份？”
　　他散漫地点头，嘲弄地说：“若是一刻不离你身边，什么身份最合适。”我极为不好意思的说：“丫鬟，贴身的。”
　　他“哈哈”大笑：“难道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物，要扮成个女人？”
　　“女人？”我略微迟疑一笑，似诡计得逞地笑着说：“凭你这长相，扮风华正貌的女人怕是不行的。不过嘛，呵呵，多穿几件，扮个老鸨之类的人物倒是绰绰有余。”
　　“丫头，你顾哥哥我看也不似那风月人物吧？”
　　“怎么不像？想当初是谁三天两头往那青楼跑，别告诉我那里的人得了什么怪病等你医治哦！”
　　他撇嘴，随即就扬起一侧的嘴角，讽刺地笑着：“你就这么想我的？”
　　见他这副表情，也不好再玩笑了，轻笑着说：“从现在起，在人前，你是我的贴身护卫。”
　　“那人后呢？”极为暧昧的声音响起，我淡淡地笑：“顾哥哥，依然是我哥哥。”笑容只是他的表象，眼睛里的心痛却是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远处的脚步声近了，我们俩互看一眼，后又一起看着那声音的来处。
　　“禀告格格，十四贝子到访，现下正在偏厅等候。”心里一窒，仿佛是被抽干了什么。却只听见某人担心的叫着我的名字，我回过神，正色道：“去，上壶好茶，不能怠慢了如日中天的贝子爷。”
　　看那人离去的背影，苦笑地看着顾少杰：“看来，天要变了。竟一天的逍遥都不给我，真真是急得厉害。”
　　“需要我陪你吗？”他坯子般的笑着：“他，和你的关系不一般吧。”
　　我点头：“差点就是他的福晋，只是我…算了，不提了，走吧。你是我的护卫，没道理一个人在这里闲逛，要做点事才是，白吃白住的事情，这里可没有哦。”
　　随即起身，与他一起去了偏厅。顾少杰就站在门的左边，不动声色，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做过护卫，竟看不出，这人是个大夫，不过是个会武艺的大夫。
　　再见他，果然感觉都不一样了，更成稳，更英姿勃发了。我走进，福身，甩帕子：“乌拉那拉氏媛宁见过十四贝子，贝子爷吉祥。”
　　“起吧。”冷漠如冰，竟也不知道他也能变得如此。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不知故人归来，欲意为何？”
　　微笑：“若非是有事才可回家？”
　　“家？”他好笑地看着我，又瞟了瞟站在门边的顾少杰：“认识你这么些年，我竟不知你把京城当成你家。”
　　“贝子爷说笑了，宁儿只是想念了京城而已，至于您所说的意图，宁儿不知所指何事。”我依然站在他面前，落落大方，心里却是心痛不已，他何曾如此对我过？
　　他“哼”了一声，目光紧紧地逼迫着我：“十三哥。”
　　早知他会说我是为了他回来，也不意外。事实上，我确实是为了他才回来的，否认又有何用？
　　“对，回来看祥哥哥的。至于其他，宁儿没心思，也没精力去思忖。”
　　“你到底只在乎他们，到底只为他们着想。宁儿，你变了。如此狠心，如此将人之好心弃之如废。原来，你至少对我还有歉疚的。”他眼睛里的情绪我现在是一丝都看不到了，他也变得这般地善隐藏了。
　　我瞥他一眼，半晌才说：“人都会变，你也变了。”
　　我知道他对我一直都是耿耿于怀的，我平淡地接着说：“都变了，有人变好了，有人却沦为阶下囚，笼中鸟。始作俑者或许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处境吧。”
　　目光尖锐的他，一言不发看着我，良久：“怎么，你以为十三哥是被我诓进这是非咯？”
　　我摇头：“清者自清，无须都做解释。区区王府格格，一个被革去了封号的人，如何与皇族贵胄谈论这朝堂之事？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换作往常，他必定是气到跳脚，此时的他却是冷静异常：“不必用这话拒人于千里。口不对心，这是你用惯的伎俩。十三哥的事，怕是你会冒死也管下来的。”
　　我只笑不答，算是默认吧。
　　“最迟明天，他，就会来找你吧。”心漏掉了一拍，“他”是指谁？他看我表情木然，反而笑了起来：“我都能知道你回来了，更何况一直都记挂你的四…嫂呢？”“四”字拖得很长，我知道他这话指的是谁。
　　“那就麻烦贝子爷明日下朝后与雍亲王知会一声，不日，宁儿必定登门造访家姐。”转念一想，他来找我？那不是给他找麻烦吗？与其被动，不如主动，至少不引起那明君的多余猜忌。
　　终于，他站起身，面色微动：“你…到现在，也那么顾念他吗？”
　　我一颤，差点站不住，好不容易借着圆桌，站稳了：“贝子爷，有些话，当说。但是有些话，只适合烂在肚子里。”我不是怕他说出来，如果只是我和他两人在场，我定会无顾及，直接让他发泄。但是，现在，顾少杰在这里，一个我不能不顾及的人。
　　他冷笑两声，看着门口的人：“你，出去。”
　　“倒是意气风发地指使起我的人了？”我冷冷地看着他，他又看回来：“怎么？我指使不得吗？”
　　我没什么意思的笑了下：“你先出去吧。”我是说给他听的，并不是指使某人。某人的眼睛没有到处扫，只是默默的离开，带上门，站在的门外。从我站处看去，觉得门外影子有一丝的隐忍，一丝的嫉妒，一丝的…恨意。

　　我也拿了杯茶，静静地喝着，等待着他的下文，他又忿忿的开口：“连一个侍卫在你心里的地位都比我高吗？”
　　“贝子爷不应该拿自己与侍卫相比。”
　　“你…”
　　“我奉劝贝子爷一句，深沉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要真正地做到不焦不燥。若是像从前那么冲动，十四爷也算是白活了二十四年。”
　　他轻蔑地笑了，笑得那么的刺眼：“是啊，我老十四确实是白活了。自十五岁遇到你开始，便白活了。”
　　我咬咬唇边，竟也是说不出一句话。半晌，他走到我身边，蹲下，眼睛里只剩温柔：“别咬，会受伤。”说着把手抚上我的唇，慢慢的抚摩，然而，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你胆敢伤害自己来博得我的同情？”
　　“同情？”我不解地问到，他的脸，就在我眼前。但是，那不是我认识的那人。
　　“我恨你，我真的恨你。”他突然把我拥进怀里，紧紧地，生怕我跑掉似的：“为什么你不能走出我的脑海，为什么我就是忘不掉你，为什么你又要回来…为什么…”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呜咽声，颈间湿润异常，原来，他哭了。
　　我也顿时红了眼眶：“十四，别这样。”我也只能带着鼻音地劝着他。
　　“叫我的名字，宁儿，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想到我都快疯掉了，你知不知道，你都已经溶进我的血里了，我再也分离不出来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越来越像疯狂受伤的豹子。
　　我都忘记了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了王府，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顾少杰拍拍我的肩膀，我才呆滞地回过头，看着他。想想也知道我眼神应该是空洞的。
　　“他很爱你。”很简单四个字，我眼泪就夺眶而出，使劲地摇头：“我不要他爱我，我不要，那样伤的只是他，只是他。从认识到现在，伤得最多的就是他。”
　　他安慰我：“你的身体还好得不完全，忧思过甚，也容易伤身，别想了。”
　　“我不是故意要伤他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想过顺从圣旨嫁给他的，只是我的心不是这么愿意。若是当初我嫁了他，他或许不会这样的冷漠了。都是我，都是我，我的错！”
　　他叹气：“你听好了，不是你的错，你爱的不是他，所以就不应该嫁他，懂吗？只要遵从自己的心就好了。”
　　我冷笑两声：“自己的心？哈哈，我何曾有心，我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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