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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唯一
苏州清彤镇
穿过一条条热闹的小街,身侧走过一拨拨或喜笑颜开,或愁眉紧缩的行人。
宁静的小巷通往了镇子僻静而又祥和的乡村,曲径深处,豁然开朗,又是一处别样的风光。
绿树四合,炊烟缭绕,流水人家,花香远慕。
小蜒村,这里是舒筱的故乡,苏州的老家。
感受着家乡熟悉的风物,舒筱一扫来途中的疲惫郁闷,兴奋得像一只脱笼而出的鹅黄小鸟。此刻,这只小鸟正欢呼雀跃着到桥头,过了这座桥,很快就能看见心心念念的阿爹啊娘了!
早知道她是一个随性活泼的姑娘,但这印象因是停留在小时候,便朦胧得有些不太清晰,此刻见她依旧是这般天高任鸟飞的活泼模样,熟悉之感油然而生。祁砚宠溺地看着那一抹跃动的倩影,摇摇头轻笑着,快步随她踏上了石桥。
仿佛时光,又倒退了许多。
现在还不到午饭时候,桥那边的杨柳下早有些村民在拉着家常,说说热闹 ,这不,这会儿又听说了一件,不但听说了,还亲眼瞧见了。
村东头糕饼家老舒的闺女年后不久就嫁到了远处去,不仅嫁了,还嫁得不错,今儿是带着郎君一同回家乡来的。说起老舒的闺女,当初有多少人家上门求亲来着,但又有哪个不是失望而归。求而不得,就听说她年后嫁了别处去,村里的小伙子一个个惆怅的很呢。
傅瑶在院子里摆了几张长凳子,趁着阳光正好,把被子摊开了就着日头在底下晒。用鸡毛掸子一下一下拍打着,她听见了院门外轻快的脚步声。
“阿娘!”舒筱一见她便激动地跑过来一把抱住她。
筱筱娘楞了一下,瞧着搁在自己肩膀上的乖巧的脑袋瓜,自言自语道:“这是……筱筱回来啦?”这怪不得傅瑶,明明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此刻像儿时一样趴在自己肩头撒娇,这场景本就不太真实。
“娘,是我,筱筱回来啦!”舒筱高兴地摇了摇她阿娘的胳膊。
阿娘下一秒就眉开眼笑,“啊……是咱们的筱筱,筱筱回来啦。”如果不是她阿爹不在,她估计自己得第一时间进屋里告诉他。
母女相聚的场面要多温馨有多温馨,祁砚便在一旁站着,也不去打扰她们。刚好筱筱娘也正好发现了一旁安静立着的人影,温柔的眼睛又弯了几分,“祁砚,来来来,让我好好瞧瞧。”
他走至前去,温顺地唤她一声“瑶姨。”
傅瑶啧了一声,捂嘴笑道,“怎么还叫瑶姨,该改口了。”
舒筱一脸迷糊,他是怎么知道阿娘名字里有个瑶字的。
祁砚笑笑,“是,那我便随筱筱唤您一声阿娘了。”
傅瑶满意地点点头,看着祁砚甚是欢喜。
三人相互聊着,不觉便到饭点了,祁砚主动帮忙擦桌布筷,傅瑶则把舒筱赶到厨房同她一起做菜去了。
舒筱只当阿娘是要她帮忙做饭罢了,阿娘的厨艺如何她也是知道的。毕竟阿爹很是爱阿娘,可有时也难免会感叹几句:“多得我闺女会做饭。”当然,他可不敢在阿娘面前说这话。只是也不晓得祁砚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懂不懂得这些。
阿娘拣着菜,一边同她说话:“筱筱,祁砚对你可好?”
舒筱嗯了一声,“他待我很好。”
傅瑶添了几分笑意,她方才便看出来,那孩子一直拎着那几个包裹,重视得很,连回房放置行李的时候也是细心体贴地给她一个个分好了类,特别是她最宝贝的玉勺子,是个细心可靠的,她从前便没看错人。
“那你们现在是不是黏糊得紧?”傅瑶知道自己闺女是个不大开窍的,小两口要真的亲密无间定是需要些时日。
舒筱小脸一红,并不很懂她的意思,只当是另一种意思,含糊道:“没呢,还没呢……”
傅瑶几乎是立刻就懂了她傻闺女的意思,忍不住笑了出声。
舒筱有些窘,嗔怪道:“阿娘!”
“筱筱,不是我说你,女孩子家,都嫁人了不好这么害羞的,你们成亲那天倒底有没有好好按规矩来?”傅瑶有些后悔,当初因筱筱嫁得远,早早便让人随她动身出发了,父母不在身边,两个年轻人成亲终归有些胡来,眼见连洞房都这样随便。
“可是,明明是祁砚让我分房睡的呀。”她有些委屈,天知道成亲那晚她做了多少思想斗争好不容易打算豁出去了,结果他一句“我不太习惯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她也就放下心来与他分房睡了。
“……”傅瑶思索了一阵,“那是人家顾及你的感受,不好勉强你的。”虽说她对他这做法不满意,但她能看出来,祁砚对她女儿是爱护疼惜。
“噢……”舒筱有些失落,成亲之初,她大概以为祁砚并不想同自己在一起,所以一月有余了仍是礼貌相待。看来……
做好了菜,布好了桌,就等着人齐吃饭了。傅瑶站在门外张望着,叫道:“阿爹回来了。”
舒白一身灰褐色衣裳,同傅瑶说了几句话,便迈着步子进屋了。他一进门便看见了一旁不容忽视的另一个人,神情有些复杂。
还是祁砚反应比较快,礼貌客气地唤了一声:“阿爹。”
这声阿爹唤得亲切,可舒白却跟傅瑶想得不一样:我这才见过你几面呢,你叫和我宝贝女儿一样叫我阿爹。
尽管心里有些不悦,他还是尽量表现得平和一些,应了一声。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这一点不仅舒筱感觉到了,其他人明显也感觉到了,祁砚则更是明白。
果不其然,舒白饭后便邀了祁砚去外边的园子里帮忙。
傅瑶给舒白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老白,你别太吓着孩子了。
舒白回了她一个你不懂的表情:我这是在帮咱们闺女呢。
出了院门,没走几步就到了园子。舒白是开糕饼店的,材料都是自家产的,小蜒村舒白家的糕饼,那是在整个清彤镇都有名的。
手里提着篮子,舒白示意祁砚随他到架子上边来,两人摘了豆子和香叶,闲适地坐在树下乘凉。
“小祁。”一改刚才的严肃,筱筱爹变得亲切了许多。
“阿爹叫我出来,是有话要同我说的。”祁砚微笑着看他。
“你是个聪明孩子,但凡当父亲的总要为自己的孩子着想,我故意在人前对你严肃点,你多体谅啊。”
“我明白,您也是为了筱筱。”
“筱筱这孩子,从小就不缺疼爱,但她却不是个娇气的姑娘,善良,活泼,倔强。”说到自己的女儿,舒白眼神都是温柔的。
“她十岁那年拜师学艺你知道的吧?”
“嗯,拜的是阿三爷。”阿三爷,他也是见过的。
“那时我也想不通,她竟为了要学厨艺而这样倔地吧啦着人家。”舒白说着说着,像是陷入了往事,面带微笑道:“她这一点,倒是跟瑶瑶很像。”
在跟舒白成亲之前,傅瑶在一个私塾里跟随父亲教孩子们读书写字,是个颇有学识的女先生。
那时舒白还只是个学徒,并没有自己的店面。
每每他在店里帮忙,总能看见傅瑶抱着一卷子书匆匆忙忙往私塾走去。次数多了,他也就记着这个很认真负责的的女先生。
可是有一天,私塾起了大火,虽然当时没有人受伤,可是傅瑶父女俩却从此没了去处,居无定所,所剩钱银又不多,日子过得很清苦。带病的老爹受不住流离失所的煎熬,渐渐消瘦,终是病去了。傅瑶只身一人,无依无靠,忍饥挨饿,有一天就晕倒在了舒白当学徒的店门不远处,平日里很珍惜的书卷也全都散落一地,舒白认得她,慌慌忙忙将人抱回了里屋。待她醒来后,他实在不忍心将她赶走,然而师父是不肯收留一个吃白饭的。
傅瑶除了教书,什么也不会,但是她很珍惜此处的安定,表了决心要学做糕饼,也不嫌可惜了她满腹的诗书。师父不答应,她就死乞白赖地哀求。最后师父受不住只能给她一个机会,但傅瑶实在是没有做糕的天赋,最后还是被师父给赶走了。她走的时候哭的很难看,大该是伤心到了极点吧。师父是个生意人,自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然而舒白却看不下去了。他听说傅瑶抱着书卷要到镇子里做上门的先生,可是人家不要她,还羞辱她一番
。生活的艰辛逼得她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傍晚提着书卷到河边,她打算焚罢诗书便投水了结人世。舒白一听说这件事就急忙赶到河边去,跃动的火光映照着她生无可恋的漠然神情。她一步一步走至水中,他疾奔而去将她拉回岸边。
从那一刻他便决定了,师父不肯收留她,他便辞了学徒的身份,独立门户,凭自己的手艺养活她——这个第一次见面时充满书卷气和温声笑语的姑娘。
“要是我当时再去的晚一些,便再见不着瑶瑶,也不会有咱们的筱筱了。”舒白提起往事,仍旧有些后怕。
“阿爹对阿娘用情至深,我已经明白了。”祁砚点点头,郑重地向他承诺道:“从我重遇筱筱并成为她的夫君那一刻起,我便发誓永远不会放开她的手。”
“舒筱,会是我祁砚今生唯一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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