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章（六）
吃过饭后不久，飞机抵达了西雅图空域上空，贺尧和乔唯换了座位，让他来操作这个降落。
年轻的副驾驶坐到左座上，获取了操纵权。他小心翼翼地核对着数据，不时和塔科马国际机场塔台沟通着。
“AH1318，调速最小，06跑道降落。”对方忽然说。
“前机什么机型？”乔唯不耐烦地问道，“飞这么慢！”
“不慢，你们并没有在追赶他们，两机距离7海里。”塔台对他们说完，又在指挥频道里对另一架飞机进行调控，“OZ802，06跑道降落，R1退出跑道。”
大概是架韩亚的A380，贺尧心想，飞得太急吃到对方尾流可不是好玩的，于是对乔唯说：“我们正点。不急，听好调度。”
乔唯点点头，继续缓慢降落。
这时频道里传来了一声不太标准的英语，带着浓重的韩国口音：“OZ802错过R1，申请新出口。”
塔台焦虑道：“OZ802，前方E3或E2迅速退出，后机AH1318，保持最低降速。”
乔唯皱皱眉，不过还是答道：“AH1318保持最低降速，已准备降落06跑道。”
韩国机长似乎没听懂，重新证实了一次。
“E2或者E3速度脱离！”塔台的工作人员也有点不耐烦。
“呃，错过了。”那机长又说。
塔台：“……后机要降落了，OZ802你快点开到E1出口。”
那架韩亚航班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乔唯和贺尧已经降低至落轮高度，却还能看到他在跑道上慢慢悠悠地滑行。
乔唯有点慌了，看向贺尧。
贺尧这下看清了这架飞机，原来是架A330。他立刻接通塔台频道说道：“AH1318，跑道占用，申请复飞。”
塔台也发现了那架韩亚的异状，立刻允许了安航的申请。
“拉起。”贺尧对乔唯说道。
乔唯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拉起操纵盘。转瞬间，机身一轻，再次腾空而起，轮体几乎是擦着那架A330的机身飞过，重新回到了蓝天白云的怀抱。
贺尧接通了客舱广播，向旅客们解释着复飞原因。而乔唯则继续联系塔台，确定新的降落跑道。
成功降落之后，贺尧严肃地和乔唯谈了谈他刚才表现，从技术上来看，乔唯的操纵水平很好，但却没有什么做决策的能力。如果刚才不是贺尧出言提醒，再晚两秒复飞就会和前机发生空难。
技术不好可以继续磨练，可意识……他看着这年轻的副驾驶，明明和尹琛同龄，但两人之间简直云泥之别。
发觉自己又想到了那个不该想起的人，贺尧顿感疲倦，他不再说话，挥挥手叫乔唯走了。
◇◇◇
贺尧走出T3航站楼的时候已经半夜1点了，寒风冰凉刺骨，随随便便就吹透了他的薄棉外套。他之前一直住在澳洲和美国南部沿海，早就习惯了那边宜人的冬季温度，何曾见过北京这样刺骨猛烈的西北风，更不知道羽绒服为何物，一件薄薄的棉外套已经是他最厚的御寒装备了。难怪这回初次合作的空乘戴婧见到他的衣服直说他耍单儿，倒是让他学会了一个新动词。
贺尧微微缩了脖子，加快了脚步拉着箱子往停车场走去。
他迫不及待地上了车，打开了暖气。玻璃上瞬间上结了一层白雾，他用袖口擦了擦，发动了汽车。
今天的航班又因为流控晚点了，本来11点半就该到北京，却生生在上空盘旋了近一个小时才落地。贺尧有点心疼，B747飞行一小时耗油可达11吨，照这种浪费法就算换了新机型也节省不住，他决定把这些情况写到给公司的报告里。
车子很快驶到了威斯汀酒店楼下，贺尧拉着箱子上了楼，打算好好冲个澡休息一下，因为明天下午他还要开B737飞一班国内的四段航线，他得尽快把时差倒过来。
下了电梯，他顺着空旷安静的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间。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依次亮了又灭。快到房间了，他掏出房卡，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坐了一个人。
那人显然坐了很久，听到贺尧的脚步声他木然地抬起了头。走廊昏暗的灯光照亮了那人俊朗的五官，他看到了贺尧，迷蒙的双眼立刻变得清明。
“你回来了。”尹琛说着，想撑着地面站起，却因为双腿发麻而伫立不稳，只好尴尬地扶住了墙壁，“隋机长说你今晚回京，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贺尧看着他揉着膝盖的动作，不由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装作不在意地样子用鼻子发出“嗯”的一声。
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谁也没有再开口。
时间就这样安静地流淌着，不知过了多久，灯啪得一声灭了。
走廊又回归了漆黑。
在一片静谧的黑暗里，两人的呼吸声蓦地放大了，触觉也变得敏感。一只温热的掌心慢慢覆住了贺尧冰凉的骨节，带着一种温柔且亲昵的姿态，试探性地交缠住了他紧握的手指。
贺尧默默地忍耐了片刻，还是抬手甩开了对方。
灯又亮了，尹琛局促不安的表情呈现在贺尧面前。两人距离不过数寸，可以感受到彼此炽热的鼻息。
贺尧移开视线，拉着箱子绕过了他。
尹琛向后退了一步，挡住了门禁。
“让开。”贺尧的语气里带着不耐。
“不让，”尹琛顿了顿说，“除非你让我把话说完。”
贺尧看了看他，似乎是想到了对方等了自己几个小时，有点心软，于是妥协了。但还是不耐烦地说道：“快点，我很累。”
尹琛点点头，注视着贺尧的双眼，说道：“你那天晚上和我说，咱们两个之间只有一条路可走。”
贺尧安静地听着，没吭声。
“但是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你错了。”尹琛的语气坚定非常，“我已经决定了要走第二条路。”
他拉起了贺尧的手，一字一字地说得清晰：“我们交往吧。”
贺尧闻言神情一凛，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尹琛，像是要顺着他的瞳孔一直看到他的心里，来弄清他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尹琛毫不怯懦地回望着他，眼波流转，带着果决。
半晌，贺尧忽得笑了，态度也软了下来。他嘴角斜挑，缓缓地说：“这种半夜上演的深情戏码可真不像你的作风。”
尹琛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那双疏朗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有着藏不住的狡黠，“你说的没错，那确实不是我的作风，这才是。”
他说完，炽烈的气息立刻毫不留情地压上来，吻在了贺尧唇上。
——巨型剪刀——以下省略五千字——
事后，贺尧帮他做了细致地清理，又叮嘱他回去吃消炎药。尹琛想了想，告诉了他自己上次做完发烧了的事。
贺尧心疼地吻在他的眼角，说：“刚开始难免都有点擦口，容易发炎，以后就好了。”他顿了顿，又说：“下次还是带套算了。”
“不用，”尹琛握住了他的手，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带与不带的区别，“你说了以后会好的。”
贺尧抱着尹琛的手收得更紧了。
“早点儿睡吧，今天你不是还要飞四段呢。”尹琛踢踢他缠着自己的腿，说道，“晚安。”
“晚安。”贺尧吻了吻尹琛的额头，关掉了灯。
黑暗里，尹琛闭了眼，却没有睡着。他脑海里混乱地想到了自己的熟悉又陌生的父母，那间常年空荡荡的家……他理智上一直拒绝着任何稳定的关系，但心底却又渴求着那一丝温暖。
听着身边人逐渐平稳绵长的呼吸，尹琛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他将两人十指交叠的手握得更紧，渐渐地也睡着了。
◇◇◇
临近中午，贺尧被自己的闹钟叫醒。他迷迷糊糊地用手摸了摸身边的床，却摸了一个空。
他猛地清醒了，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尹琛？”他试探地叫叫。
“嗯？”慵懒地声音从洗手间传来。
贺尧站起来，看了看地上滚成团的制服衬衫，从衣柜里拿出了另一件平整的裤子和衬衫套上，一边系着扣子一边走向洗手间。
“干嘛呢。”他推开门。
一股扑鼻的烟味从洗手间飘了出来，把贺尧呛得咳嗽。尹琛穿着浴袍，正坐在浴池边沿上吞云吐雾，两条结实的小腿架在龙头上，脚尖抵着把手有意无意地蹭着。头顶的换风扇正在努力吸收着烟雾，可是效果并不尽如人意。
看到贺尧，尹琛拿着烟的手顿了一下，“烟太大，咱们出去说。”他起了身，想要把烟头灭在水池里。
“不用。”贺尧走近尹琛，揽住了那人的腰，去咬他的耳朵，“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尹琛想起他似乎是对烟草过敏，还是灭了剩下的烟。他用微凉的指尖摸着男人线条硬朗的下巴，笑道：“放心，我的着陆机场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贺尧低头吻住他。
交叠的双唇轻舐舔吻，眼瞅着又要点燃□□，尹琛蓦地推开对方，帮他理平了衣襟，催促道：“赶紧去吧，几点的航班？”
“1点半。”只有两个小时了，贺尧心里想着，还是抱着尹琛没有撒手。
“贺机长，贺□□，”尹琛拍拍他的后背，笑得夸张，“真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说着，他拉了贺尧的手，一起走进客厅。
“拿着，”他把家门钥匙放在贺尧手中，问，“这回需要了吗？”
贺尧看着手中的钥匙，笑着点点头，又在尹琛唇上亲了一下，说：“投桃报李。”
尹琛意味深长地笑了，隔着制服裤抹了一把贺尧的臀部，低声说：“这才是，投桃报李。”语罢便不再和他闹，帮他进屋把箱子拿了出来。
贺尧在尹琛面前逐一穿好了制服，整装待发。尹琛努力地克制着剥光他制服的冲动，但视线依旧放肆地上下逡巡。
果然，自家的机长还是穿制服最好看。尹琛眯着眼盯着对方修长的腿，在心里嘀咕着。
“明天搬过来。”尹琛叮嘱道。
“记得吃药。”贺尧垂下头，两人吻在一起。
尹琛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贺尧，回味着彼此的对话，却越来越觉得不是滋味，最后那句话难道不是在骂他……？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家机长的中文还是需要继续提高啊。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