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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心
这个局是百合设的。
引熏入瓮。
做她想做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就是百合。
她也不扶那倒在地上,已气至脸变色的熏。
一个人进屋,环视四周。
这个地方哪里能住人?更何况是病人?
门外包括阿四在内,一球人等,不知这位敢想敢做的小姐下一步要做什么。
门外的各位,该干嘛干嘛,您们的夫人是死是活还在两可之间,就别提着耳朵在这等绯闻了,好吗?
鸟兽散思密达。
百合喊完回头扶起倒地的熏。
跟我走吧。
去哪?
不远,山上,上次来看到一个绝佳的所在,一个小屋,建在绝壁之上,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舍身崖。您这么想死,不如趁着今晚,夜黑风高,粉身碎骨也算壮烈。
敢吗?
百合眼神清澈,如露如电,象把刀啊,直刺人心。
他是提着一口气上了舍身崖。
看到那个小屋的时候,面前忆是金星直冒,只是气喘。
在他的意识里,他已经忘记了这崖,更不愿意想起这绝壁小屋。
那里有他和那人的全部激情和由激情产生的所谓信誓。
然后,崩塌了,只是一瞬间的事。
离开那个鬼地方,好吧?
身旁这女子竟也倚在那围栏前,对着蓝天大海说。
那个地方,整个庭院,一股点天灯的腐尸味,还有一股子人变鬼的阴湿味。怎么能呆得下去?这里多好,斜阳,青山,大海,到了这么高的地方,自会不同吧?
会有什么不同?
熏并不坐,只是斜靠在大窗旁。
呆在下面的都是井底之蛙,上来的才是鲲鹏展翅。
她说的是眼界。
这倒让他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女子,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她那样的伶俐,怎么可能让人忽略呢?
但也许是太伶俐了,他反而不喜欢。
就象方才。
他也知道她是爱惜他。
但那种手段,不顾后果的向前进,让他感觉到的只有威胁和暴力。
不象紫衣。
他为什么又要提到她?一
他爱她又怎么样呢?
即使是死,也要到这样的地方。热烈的爱上一场,甚至,血肉相见的大干一场,再结束,不是吗?
她竟也能说到他心里去。
竟与那时的他想的一样。
至于那位夫人。哥哥确是为她死的。心下过意不去吧,而您又恰恰生得这副模样,又是这个年纪的。做人总是要报还吧。
还。
他听到这个字。
这也是他想的。
但又能怎样呢?现在闹到这个田地,谁都不能救下她。她至于此,是她愿意,一生也没有得到所爱,年华老去,再无可能,挣命吧?不甘心吧?又觉着稳操胜券吧?就至于让别人一起与她上舍身崖吗?就至于连家国都不顾的一味的任性下去?就至于连亲生骨肉都不顾和情人私逃海外吗?
只有这一句,熏听到心里。
亲生骨肉,亲生母亲,母子之间,天地间最原始本能的爱,连这种爱在他的人生里也早就崩塌了的。
熏现在难过的,也不过是觉得没走那一步。但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与她逃了,走了。到了那明朝。就如意了吗?
日久天长,她自会为自己的自私悔愧,自会把抛家弃子想成灵魂里的罪孽,而这一切,都是您一手促成的,您是她爱情的替罪羊,也是她自尊的践踏者,更是她亲情和道德的毁灭者。
您,或者那位夫人,这份罪,能承担得起吗?
您爱过吗?付出过吗?痛苦过吗?为此幸福吗?
熏逼视她的质问。
百合直视他的眼睛,不说话。
那您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来指责,来预言?
我领您来这个并不是想来说这些的?
您要何为?
想告诉您,您只有离开这里,离开那个人,否则,就象这万丈深渊,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
她一指对面山下。
那个人,不管是死是活,她能原谅您吗?即使她能原谅,您可以再次面对吗?
与她生活在一个大奥里面,每日价抬头对面,低头问心?
即使可以。你们怎么在大奥里活?怎么在将军面前活?怎么在众人面前活?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
不伦,听说过吗?一个男人可以漂昌宿伎,却不可以犯这个被人唾骂的错。
菊花宴上,您已是将军的人了。
这次的事,将军还能信任您吗?
熏想的不是信任,而是柔蔺。
是将军的人,就不再是保皇派的人,不,是保皇派的死故。
众逆亲离,那位夫人这几天的遭遇已经完美的呈现了。您会觉得憋气,压抑,四周铜墙铁壁,却不知向谁,怎么呐喊出来。
不,也不是这么简单?菊花背后就是刀剑。您可以应付吗?
您要站在哪个阵营里呢?
果然是万丈深渊。
熏苦笑。
既然他选择了,他就得承担。
他原是不怕死的,只是这几日的反反复复,让他对所谓的深情和壮烈厌烦。
在那些权势和现实面前,所谓爱情 ,所谓欲望,所谓弱者的运命,只能象玩偶一样被耍弄。
包括死在内。
一次次的。
一点点的让人丧失热情和尊严感。
象条狗一样,只能低着头,喘着气,承受。
只能承受而已。
可天下之大,他又能去哪里呢?离开这里,他还是无处可去。
与我结婚吧。熏公子。
百合把手放在那个已经没有温度的手上。
那下面毕竟已是万丈深渊。
让熏公子可以既站在将军身边,又可以被收在天皇麾下。
让熏公子离开这阴鬼的红叶山庄,离开那是是非非的大奥。
让熏公子有堂堂正正的爱,让他能象其他人一样,在享尽天伦之乐的时候不自禁的笑出来。
让曾经发生的一切都留在这个该死的山庄里好了,您还有那么多那么美好的年华。
与我结婚吧,熏公子。
您要什么?您想得到什么?百合小姐。
熏只是冷笑。
是啊,对于这个不可一视的阴狠毒辣杀伐绝断的百合小姐。
他是什么?
她把那纱帽折了下来。摞起那络头发。那块惨白的疤痕就这样罗露了出来。
记得吗?为了不与将军结亲,我自己选择留下的。
那是他与百合的初见。她的继母明石姬想攀附平治,有意让藤壶夫人做媒让将军娶了百合。
那是一个无比晴朗的早晨,眼前的这个女子,那时才十五岁的女子,从容的吃下那块河豚。
那确是她的选择,她比谁都清楚,那一块鲜美的鱼肉足以让她的美颜瞬间长满水泡。
那些陈年往事直泄而下。溅得他满身满眼。
我迷恋过您。为您痛苦过,幸福过,付出过。
我爱过您,您忘记了吗?
他听着,竟然有一点被感动了。
您哭了吗?
没有。
我可以吻您吗?
他没有回答,也不能再说话。
只是,满山都是风声,满山都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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