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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天空响起的那个炸雷,让在书房里和启恒聊天的启轩看向窗外,他走过去,关上窗户,转身对启恒说道:"看来又要下雨了,后天就要往上海发货了,到时候可不要下雨啊。"正说着,启文举着份报纸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大哥,二哥你们都在呢?快看看,我们家上报纸了!"
"哦?怎么回事?"启恒问道。
"你们看这里,'强强联手,共造民族丝绸业辉煌',这么大的标题呢,还有还有,有我们的照片呐。"
"照片?在哪儿?让我看看。"启轩和启恒好奇地围过来,争着看那份报纸。
"诶,别抢嘛,就是这里。"启文把报纸在书桌上铺开,指着一个版面说道:"看来是我们上次搞活动时,有记者拍下来的。"
启恒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直起身子笑道:"唉呀,才这么大点儿,都看不太清楚。"
启轩把报纸往启文面前一推,也笑道:"还以为像明星照一般大呢,原来这么小啊。"
启文一脸兴奋地夺过报纸,小心地抚平,道:"你们俩啊,有这么一块已经很不错了,这可是我头一次上报纸耶,可是我刚刚在街上走的时候,好像没人注意我啊,难道苏州城里的老百姓都不看报纸吗?"
看着启文那认真又疑惑的表情,启轩和启恒都禁不住大笑起来。
"启文啊,你这戏剧社入得,还真以为自己成大明星了,胡蝶?周璇还是阮玲玉啊?"启轩笑眯眯地看着弟弟说道。
启文把报纸卷成个筒,朝着启轩打了过去。"少来,那些都是女明星,我要是明星啊,也是克拉克o盖博那样的,又酷又帅。"
说话间,外面雨已经下大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风刮着窗户发出"怦怦"的声音。启轩有些担忧地对启恒问道:"今天铺子里是谁在值夜啊?"
"哦,是文叔,他一向老实可靠,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吧。"
晖云庄后院,五十多岁的文叔拿起手边的茶壶,对着壶嘴儿喝了一大口茶,便闭目靠在躺椅上哼唱起小曲儿。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谁呀?别敲了,来了来了。"文叔边走边抱怨。
"德贵?你怎么来了?"文叔一开门,就见陈德贵浑身湿淋淋的,还拎着两个酒瓶站在门口。
"唉,别提了。"德贵进了门,拿起块毛巾边擦着头发边说:"今天手气真背,输了钱不说,老婆还不让回家,唉,只好来这儿呆一晚上了。"
文叔笑道:"你小子,还真怕老婆啊,那你以后就少去赌钱呗。"
德贵把手里的酒瓶一举,"文叔,来,咱们爷儿俩一人一瓶。"说着,就从柜子里找了两个碗,倒上了酒。
文叔把鼻子凑过去一闻,笑道:"得月楼的花雕?嘿嘿,你小子口味还不错嘛。不过,我在当班,不能喝酒的。"
"诶,文叔,你酒量不是蛮好的嘛,喝这一点就能醉了,兄弟今天心情不好,你总不能看着我喝吧。"说罢,德贵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冲着文叔扬了扬手中的空碗。
文叔犹豫了下,也拿起了酒碗。
雨越下越大了,晖云庄门外出现了几个黑影,不多时,大门开了一条缝儿,德贵探头出来,朝着那些黑影挥了挥手,其中一个压低声音问:"那老头儿解决了?"
德贵道:"放心吧,药的份量下得足,他现在睡得像头死猪一样。听了这话,那几个黑影便鱼贯而入,德贵又左右看了看,关上了门。
又一个响雷,天空中"轰隆隆"一声巨响。见颀从梦中惊醒,忽地一下坐了起来。佩如也随着起身道:"怎么了,老爷?"
见颀平复了一下道:"没什么,做了个梦而已。"
佩如拿着帕子给丈夫擦了擦汗,安慰道:"哦,那就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见颀点了点头,又躺下了。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雨水顺着屋檐一滴一滴淌下来。伏在桌子上的文叔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头怎么这么痛,几杯花雕自己就喝成这个样子?他看看身旁,德贵正打着呼噜。他直起身子,推了推德贵。"喂,快点起来了。"
德贵扭个头,把脸转到另一边接着睡觉。文叔摇了摇头,起身去库房。
不一会儿,就见文叔边跑边大喊:"不好了,不好了!"他用力地推着德贵,叫道:"德贵,快点醒醒,出大事儿了!"
德贵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什么事啊,文叔。"
"出大事了,库房漏雨了!"
见颀父子三人赶到的时候,只见到库房的屋顶破了个大窟窿,地上的积水都没了脚面,而那些布匹已经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了。
启轩放下一匹布,又拿起另一匹,心疼极了,他转身对见颀道:"爹,这些布在水里泡得太久了,染上了色,都完了。"
"是啊,爹,明天就要发货了,你看这……哎……"启恒看着这一屋子的凌乱,脸上满是焦急。
见颀从进屋到现在,一直沉着脸,他冷冷地扫了眼身旁恭恭敬敬站着的人,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我对不起你,都怪我,昨晚喝了酒,睡死过去,要是我检查一下及时发现,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德贵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老爷,这事不怪文叔,是我,我和老婆吵了架,没地方去,才找文叔喝了点酒。"
老张气得上前打了德贵几下,怒道:"你这个臭小子,亏得我还作了保人,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要了你的小命儿都不够赔的!"
"老张,算了,事已至此,你就是打死他也于事无补。"见颀摆了摆手,他抬眼缓缓地扫视着一片狼籍的库房,沉默了半晌,然后道:"启轩,铺子里的事你处理一下,启恒,你跟我去晟泰制衣厂。"
晟泰制衣厂的张老板对见颀的突然到访有些意外,他吩咐下人上茶后,问:"华老板,你这一早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见颀长叹口气,道:"唉,张老板,我是特意来跟你赔罪的。"
"哦?此话怎讲?"张老板追问。
"昨天夜里一场大雨,冲坏了我们库房的屋顶,结果,那批货……"
见颀虽然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张老板已然听出了下面的意思。这个消息让他很吃惊,一时也没有说话。
见颀看了看张老板,诚恳地说道:"张老板,我来一方面是想跟你致歉,另一方面是想说,不能按期交货,我会按照合同上约定的数额赔偿的。"
启恒听到这儿,疑惑地看了看见颀,心想:赔偿?这可不是笔小数目,我们还有这么多资金吗?
见颀显然看出了启恒心中所想,他还了个眼神,示意启恒别做声。
张老板沉思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父子俩的眼神交流,他知道,那合同规定的违约金,绝对是一大笔钱,他本来以为华见颀必定会好好解释一番,却没想到他二话没说,自己上门主动要求赔偿,这气度,这诚信,张老板不禁对他多了几分敬佩,这样的合作伙伴,可遇而不可求呀。
想到这儿,张老板看向见颀,说道:"发生这样的事,非你我所愿,这样吧,赔偿的事,我们稍后再谈,这布料,你还是得给我供,我再给你延期二十天,二十天后再交货,华兄意下如何?"
见颀起身,用力地握住张老板的手道:"谢谢,你肯这样信任我们,华某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放心,这次不论如何,我们一定按期交货。"
走出制衣厂,启恒便急着问:"张老板是不是不追究这赔偿了?那爹,您刚刚是……"
"现在知道为什么我叫你跟着来了吧,这就叫以退为进,爹是靠晖云庄这块招牌搏一搏。"见颀放慢了脚步,应道:"这为商之道,你还有的学呢。"
启恒恍然大悟,用力点了点头。
晚上,父子三人聚在见颀的书房里。见颀静静地听着启恒汇报账目的情况,越听眉头锁得越紧。即使不用赔偿违约金,再次进货所需的资金也太大了,这次华家恐怕真的要倾其所有了。
启轩看见颀面露难色,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了,自己担心的其实就是这个。张老板肯给华家这个机会虽好,但是关键问题是后续的资金,这钱从何而来呢?
启恒见他们都不说话,实在是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小声问道:"差的这些钱,我们要怎么办呢?"
"虽然上午我是使了点小计谋,但是既然张老板这么信任我们,我们华家就决不能再失信于人。"见颀说道:"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吧,这次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按时交货。"
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启文抱着个铁盒子走进来,他把盒子往书桌上一放,对着见颀道:"爹,这是我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还有平时帮人家补习赚的一些零用钱,虽然很少,但是算我出份力吧。"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见颀转身望着启轩、启恒,责怪道:"启文又帮不上忙,我不是告诉你们别多说,让他安心上学吗?"
"我没说啊。"兄弟俩异口同声。
启文疑惑地看着这三人:"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们库房进水的事情报纸上都写着了,还在很显眼的版面呢,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报社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啊,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启恒忿忿地说。
启文埋怨道:"爹,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个家我也有份分担的,干嘛不告诉我?"
"是啊,爹,启文说的对,这个家我们都有份,我那儿也有些。"启轩走过来搂着启文的肩膀说道。
"我也有,"启恒也应着:"有了困难我们理应共同面对啊。"
见颀看着三个孩子坚定的神情,点了点头。其实他心中明白,儿子们那点积蓄只不过是杯水车薪,他感念的是他们能够做到甘苦与共,见多了大户人家因为儿女们争名夺利而分崩离析,自家的孩子大事当前能如此,他十分欣慰。
当夜,见颀早早地就上床歇息了,虽然他一再地在儿子面前表现坚强,但是当一个人静下来时,才觉得有点力不从心,"唉……"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得入眠。
佩如直起身子,拧开了床头边的小灯,关切地问:"老爷,还在为今天的事犯愁呢?"
见颀索性起身下了床,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喝了口后感叹道:"从祖上创立晖云庄以来,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可是这次……唉……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尤其看着三个孩子都倾其所有地来帮这个家,我真不知道是欣慰呢还是心酸。"
"三个孩子长大了,懂得为家里分担了,当然是该高兴的才是。"佩如为见颀披上了件衣服,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在孩子们面前表现的太过担忧,但是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藏着自己了,我明天打电话给我大姐,能借多少算多少吧。"
见颀回头看着佩如,握住了她搭在他肩上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二十几年的夫妻,往往一个眼神便胜过了千言万语。
话说钱家那头,父子俩正在喝茶聊天。钱守业笑道:"爹,怎么样,我这计还不赖吧,这回华家可要低头了。"
钱继才接口道:"嗯,这次他们损失不小啊,哼,叫那个华见颀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居然说我钱继才的女儿配不上他儿子,这回我让他赔掉老底儿,看他还硬不硬的起来。"
"爹,姜还是老的辣啊,你一大早就叫我放风给报社,给他们来了个雪上加霜,嘿嘿。"守业拍着八仙桌上的报纸说道。
钱继才眯上了双眼,阴险地笑道:"我再憋他们一段时间,过些天,我亲自到华家,再来他个--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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