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归月

　　又走了半日，林栖玥心中的疑惑是越来越大了，因为这脚下的路。伸手摸摸身边的一棵树杆，不错，上次走过的血迹还留在上面。继续前进几步，树干上还是留着依稀可变的血迹。转头对言瑞晟暗暗示意，后者也是眉头紧锁，摇头表示不知情。
　　“好了，前面就是一个池子，今天就在池子边歇一晚。”王二这次选的路不同与上次，左拐右拐，眼前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个色如翡翠，绿汪汪的水潭。半边隐在树荫下，半边却是在阳光中折射着绝妙的色泽。余下三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章兄，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上山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池子边，你救了我一命，从此以后，我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报答你，做牛做马在所不惜。”说这话时，王二背对着化身“章兄”的言瑞晟，絮絮叨叨，却是想要攀谈的样子。
　　言瑞晟眉头一蹙，未免王二起疑，只好含糊答道：“这些都是小事，不必了。”
　　林栖玥清楚地看到王二打水的手抖了一下，未免再说出什么让大家为难的问题，林栖玥只好说道：“你们可不可以先回避一下，我想要梳洗一下。”碧莲眼中也是同样的写满了渴望，由于这几天都在山上，只有小溪流，也不能好好梳洗，浑身上下似乎都可以闻到一股酸腐味儿了。
　　王二这次却没有嫌林栖玥等人麻烦，只是要求主仆两人一个一个来，还要有人看着。林栖玥还想和言瑞晟说些事情，便让碧莲先梳洗了一番。
　　两人先转移到了边上的林子里，“你怎么看？”
　　言瑞晟似乎也早就明白林栖玥心中所急，“张宽带人一路追赶，路上都有我留下的暗号，找到我们并不是难事。”
　　“但是……王二这样带着我们满山跑，张宽他们会不会跟丢了？”林栖玥显然有些怀疑游手好闲五皇子心腹的能力。
　　抬眼觑了林栖玥一眼，眼中的自信光芒闪现：“这你就放心吧。其实，他们在前天晚上就联系上我了。”
　　闻言，林栖玥兴奋地一把抓住言瑞晟的袖子，“真的？真的！”满脸的光彩，竟然让人有种睁不开眼的错觉，转瞬一想，似乎又有些不高兴，一甩手上的袖子，愤愤道：“早联系上了怎么不说？”一放松下来，不免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难得见到林栖玥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言瑞晟显然也是心情颇好，伸手揉揉林栖玥的微微卷曲的额发，“现在知道，还不一样？”
　　这个亲昵的动作使得林栖玥的脑子一瞬空白，愣愣的反应不过来，微张着嘴，瞪大眼睛，倒是可爱极了。
　　言瑞晟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是，话声一转，低沉了许多：“只是，不知道这王二为何要带着我们绕圈子？”
　　听此一问，林栖玥正好可以摆脱原先的窘境，“你也发现了对不对？”见对方点点头，继续说道：“自从入山一来，其实我们并没有走出多远，而是一直在近几座山上绕路。似乎是想要避免被人跟踪。”
　　“正是，但是就是怪在这里。”
　　“此话怎讲？”
　　“你看王二刚如山几日的行为？是不是觉得他没有什么头脑？”林栖玥还真的就这么想过，听他这么一说，此人似乎又不简单，“只是障眼法罢了，你可以扮娇弱，”说到这，略一停顿，看得林栖玥浑身不自在，才重新拾起话头，“他当然可以装楞充傻。”
　　“你是说，刚进山时，事事为你是从都是装的，其实他早就发现你是冒充的？”这也太有城府了，而且就是这样，才可怕，如今他不是早就有下一步棋了，那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一个带路的就这么有城府，那主子岂不是妖怪了……
　　“不见得，但是对于我的身份他怕是早几日就开始起疑心了，否则刚才也不会出言试探了。”语气中还是有几分郁闷，林栖玥微一瑟缩，倒是扭捏起来，不会是上次害他落水以后才让王二起疑的吧。要真是如此，自己可是罪孽深重了。
　　“从他前几天的行为来看，似乎是很乐意引人上山，或者说他的目的就是将人引上山，而这个人，不出所料的话就是不才在下我了……”言语中居然还有几分嬉闹玩笑，林栖玥对于这样的打断有些不满，拽了拽他的袖子，“但是，近几日，他似乎是故意将人绕晕。如今我们要出去，怕是只能指望着王二背后的主子了。”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是还有张宽他们吗？”抱着心中小小的希望，林栖玥问了出口。
　　挑眉一笑，“平时不是挺伶俐的，怎么？你认为他们就可以记得十几天前走过的迷宫一样的山路？”语气中无不嘲讽。但是林栖玥已经没有心思计较，只是在想着是什么使得王二改变了主意？
　　“而且这几处山脉极怪。”言瑞晟的眉头越皱越紧，脸部的线条也硬朗了几分，倒是冲淡了几分桃花妖娆的感觉，却是另一番味道。
　　林栖玥呆呆的问了一句：“怪在何处？”
　　似乎没有注意到林栖玥略带痴迷的视线，言瑞晟缓缓解释道：“自打入山一来，你可有听见鸟叫？或是看见任何蛇虫鼠蚁？”
　　心头一惊，摇摇头。照理说现在是夏天，这种昆虫动物都应该处在活跃期才对，但是这片山似乎静得有些过分。
　　“另外，找路程推断这片山区应该是在京城以南，照例来说地势上也不会太高，但有些山头似乎冷的太过，”对此林栖玥可以说是深有感触，点点头，本来还以为是因为地势高了，温差再说难免，如此看来还是过于低温了，言瑞晟随手一指北边看不到的山顶，“而且，你看，这个山头海拔不高，却似乎温暖许多。”
　　林栖玥再次点头。
　　不待两人想明白，林中便传来一身口哨声，这是王二和“章兄”的暗号，碧莲应该是梳洗完了。两人只好冷下脸来，走回池子去。
　　王二带着碧莲走远以后，林栖玥就蹲在了池子边，才将手探下去，却又马上缩了了回来。这水……
　　言瑞晟眼角余光瞥到了林栖玥的反应，心中一动，也蹲到了水边，伸手一触，挑眉道：“温水？”林栖玥点点头，确定了他这一想法，如此一来，此处较别处温暖倒是好解释了，只怕是底下就有地脉了，只是这地脉的分布有些奇怪，居然这么小的范围……
　　眼前有阳光的这半边池水就是一汪绿幽幽的碧水，这颜色还真的很想穿越前林栖玥脖子上常年挂着的翡翠一样，青翠欲滴。从来还没听说过温泉有绿色的，可能是里头含有什么未知的矿物质，使得水的颜色泛着绿光，也可能是某种绿藻植物。妙在这水还清澈见底，边缘较浅，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池底白色的沙砾和卵石，越向中间，这种绿色越是浓重，深处更是不见底，隐隐透着几分神秘和诡谲。有阳光的半边，清澈透明，光影迷离，似乎周围的景致也都染上了几分通透；隐在树荫下的水却似乎绿的发蓝，看不真切，更显得凉气森森，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这也会是温泉而非冰潭。
　　只要想到自己已经有半个多余没有洗澡，还成天爬山下坡的，林栖玥就无暇多想，只想快点下水畅游一番。正欲宽衣解带下水，这才回神发现言瑞晟仍然好整以暇地抱臂站在岸边。
　　忍不住向岸上的人喊道：“喂，我要沐浴，你走远一点。”
　　言瑞晟却是掀唇一笑，刹那，满天光华，浅薄的唇斜斜勾着，说不出的邪魅撩人，“怎么？我可是要看着你的。”说完，还真杵在原地，亮灿灿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细缝斑驳地逡巡在他黑色的外袍上，竟显得有几分奢侈的繁华感，光影随着微风，晃晃悠悠的，很不真实。
　　林栖玥一时迷乱以后，暗恨自己定力不足，为美色所惑，定下心神整顿面容，努力挤出一副谄媚的小样儿，娇娇嗲嗲地说道：“大爷，奴家不是这意思。奴家只是担心自己貌不够美，姿态不够窈窕，污了爷的眼。”说罢还垂下脑袋，装作含羞带怯的样儿出来，看得言瑞晟忍俊不禁。
　　后者，只好状似大慈大悲地开口：“爷，我最近改吃素了。大鱼大肉看多了，来点清粥小菜似乎也不错。”一边说，一边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林栖玥欲脱不脱的囧样，眼中闪闪都是笑意。
　　对于这样的风流五皇子，林栖玥还真是没辙儿了，只好作揖求饶道：“小女子不敢了，爷，就让小女子好好梳洗一番吧。”言瑞晟这才心情爽快地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后。
　　林栖玥也不敢过多要求，在离大树较远的一块石头后边退了外衣，中衣，仔细折叠好，试了试水温，只着轻薄亵衣便下了水。而她选的如水点正好在有阳光的那半边。
　　下到水中，才发现这水似乎没有看起来那么浅，才走了几步就已经漫到了林栖玥的臀部，而这个地方，林栖玥本来以后顶多水深过膝而已。
　　稍稍再往池中挪了几步，不敢走远，待到正好浸到腰部，便不再走了。水温微微有点泛凉，大概三十几度的样子。脚底下的沙砾，绵绵软软的，温度要比水温高一点，暖暖的，每一次行进在上头，就会有无数极细的沙土漫过脚背，随着抬脚的动作又洋洋洒洒地落于水中，再难觅踪迹。林栖玥很享受这种在水中无拘无束的感觉，原先看《十面埋伏》时看到女主角在林子中洗澡的样子，清澈的泉水衬着苍翠的绿叶，似乎也染上了绿意，与白皙的背，交相辉映，画面唯美到极致。当时就很想亲身体会一下，如今，居然还真有了这样的机会。
　　素手轻抬，释放了满头青丝，任其自在地散于水中，带着几分淘气屈膝埋进水中，再猛地抬头。
　　不远处靠在树背后的言瑞晟只听到一阵阵击打水面的声音和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嘴角情不自禁上扬，难得的笑意浓浓，直达眼底。
　　轻薄的白色丝绸亵衣顽皮地在水中翻飞，林栖玥也懒得与之抗争，采取直接忽视的态度，继续抬脚踢着水中的白色沙砾，一时不查踢到了水中的一块大卵石，顿时条件反射吃痛下蹲，却忘记了此刻身在水中，难免呛了几口水，满眼满口满鼻腔的水，呛得林栖玥慌乱不堪，手足无措，脚底一打滑，彻底跌倒了。水中的沙砾本就绵软，再加上原本嬉戏的时候，不觉外深水处走了几步，此地水底的坡度早已不若原先的平坦，如此一来，更是往深处滑去。
　　林栖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足无法借力，原本可爱的沙砾在此刻却是狰狞可怕，一步步将她推到深渊，再难回头。这回林栖玥真的吓到了！
　　言瑞晟本来心情颇好的听着美人沐浴，却听到了几声不太寻常的扑腾声，忍着没有探头去看，接下来，水池那边却是一片死寂。言瑞晟心中一凛，身形一动，就到了水池边，林栖玥的衣裳还好好地摆在石岸上，池子里却没有人！
　　当机立断，在林栖玥下水处，纵身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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