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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当庭对峙
池早早站在电视机前,浑身冰凉,却又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颜宋这五年隐姓埋名的沉重,明白了他回国后步步为营的艰辛,明白了他眼底深处那从未消散的痛楚与恨意。
他不是消失了半个月。他是去进行最后的决战,去为他含冤而死的父亲,讨一个迟到了太久的公道。
而她,竟然还在为他的“不告而别”而心生怨怼,愧疚和心疼要将她淹没了。
电视镜头捕捉到了颜宋一个细微的动作。
在完成证词,转身离开证人席的瞬间,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了旁听席的某个方向,那里坐着一些记者和关注此案的人,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坚毅,但在那极快的、几乎无法捕捉的一瞥中,池早早仿佛看到了一丝……疲惫,和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庭审还在继续,但池早早已经无心再看。
她瘫坐在沙发上,泪水汹涌而出。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和焦虑,而是因为心痛,因为理解,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悲伤与骄傲的复杂情感。
颜姝姝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轻轻抱住了她。
“我哥他……终于做到了。”颜姝姝的声音也带着哽咽:“他等了这么多年……早早,他不想让你卷入这些肮脏的事情,他只想让你好好的。”
池早早用力点头,泣不成声。
此刻,她不再恐惧,不再彷徨,她只想等他回来,然后告诉他,无论未来还有什么,她都会和他一起面对。
法庭上的惊雷,炸响的不仅是迟到的正义,也彻底震碎了横亘在池早早心头的、最后一道关于“危险”与“不确定”的恐惧壁垒,她看清了身边这个男人最深沉的担当和最隐忍的爱。
池早早坐在电视机前,仿佛被钉在了沙发上。
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整个世界只剩下屏幕上那个挺拔的身影和他掷地有声的话语。
她听到他出示了当年货车司机在事发前与赵天德心腹的秘密通话记录,虽然内容隐晦,但时间点和提及的“麻烦”、“处理干净”等字眼,在完整的证据链面前,显得欲盖弥彰,她听到他找到了当年参与伪造秦父担保文件、如今因其他案件落网的关键证人,对方在确凿证据和减刑承诺下,当庭指认了赵天德。
最致命的一击,是颜宋委托国际私人调查机构,设法恢复了赵天德一部早已废弃的旧手机部分数据碎片,里面竟然保留了几条他与货车司机用暗号交流、确认“行动”时间和地点的短信,虽然短信内容依旧谨慎,但在专业人员的解读和与其他证据的相互印证下,其指向性已不言而喻。
“法官大人,”颜宋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冷静得近乎残酷,:所有这些证据表明,被告人赵天德,为掩盖其巨额金融诈骗罪行,不惜策划并指使他人制造恶□□通事故,意图杀害我的父亲,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虽然当时未遂,但因秦父最终伤重不治,情节极其恶劣,手段残忍,社会危害性极大!”
“你血口喷人!”赵天德终于忍不住,嘶声力竭地吼道,脸色灰败,早已没了往日的商界大佬派头。
方茴更是彻底崩溃,她指着颜宋,妆容花乱,涕泪横流:“颜宋,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我们好歹也算旧识……就算我爸……你也不能……”
“算旧识?”颜宋终于将目光转向她,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旧情,只有冰冷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方茴,当你和你父亲享受着用我父亲的生命和鲜血换来的财富与地位时,可曾想过‘算旧识’的情分?当你明知真相,却选择沉默,甚至试图利用影响力掩盖时,又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他的质问,像一把盐,狠狠撒在方茴的伤口上,她哑口无言,只剩下绝望的哭泣。
庭审持续了整整一天,当法官最终敲下法槌,宣布休庭,择日宣判时,所有人都明白,赵天德父女的命运已然注定。
巨大的舆论压力和铁证如山,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电视直播信号切断,屏幕陷入黑暗。
池早早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仿佛灵魂也随着那声法槌的敲响而被抽离。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而复杂的情感在胸腔里激荡。
颜姝姝默默地递给她一杯温水,轻声说:“结束了……我哥他……做到了。”
是啊,他做到了。
用五年的隐忍,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和手段,终于将仇人绳之以法,为含冤而死的父亲讨回了公道。
可是,池早早的心却疼得厉害。她无法想象,这五年来,他是如何独自背负着这血海深仇,如何在异国他乡一步步站稳脚跟,又如何精心策划着这一切。
接下来的两天,抚江市的媒体几乎被这起案件刷屏。
“知名企业家竟是杀人犯”、“明星方茴涉父案恐星途尽毁”、“迟到的正义:五年隐忍,只为父仇”……各种标题触目惊心。
颜宋的名字和曾经的“秦池”身份也被不可避免地提及,但他似乎早有准备,拒绝了所有采访,将自己再次隐藏起来。
池早早尝试着再次拨打他的电话,这一次,接通了。
“喂。”他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无法掩饰的疲惫,沙哑得厉害。
“……你还好吗?”池早早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他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还好。事情……差不多结束了。”
“我在家。”池早早说:“等你回来。”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虽然通话短暂,但知道他平安,池早早悬了半个月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但她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那份疏离和疲惫,并非仅仅源于身体的劳累,更像是一种大仇得报后,精神骤然松懈下来的巨大虚空和倦怠。
第三天晚上,深夜。
池早早浅眠中听到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她立刻惊醒,心脏狂跳,赤着脚就跑出了卧室。
玄关的灯亮着,颜宋站在门口,正在换鞋。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憔悴许多,眼下的乌青浓重,下巴上的胡茬也更长了,身上似乎还带着室外夜晚的寒气。
他抬起头,看到站在客厅阴影里的她,动作顿住了。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分离半月的不安,有知晓真相后的心疼,也有……一丝不知如何面对彼此的茫然。
还是颜宋先动了,他脱下外套,走向她,脚步有些虚浮。
“怎么还没睡?”他声音依旧沙哑。
池早早没有回答,只是在他走近时,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寒气的胸膛。
颜宋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那双垂在身侧的手臂,缓缓抬起,用力地、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般地回抱住了她。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熟悉而安定的气息,仿佛这是他在经历了漫长而黑暗的征战之后,唯一能汲取温暖和力量的源泉。
两人就这样在寂静的玄关紧紧相拥,谁都没有说话。不需要言语,所有的担忧、等待、痛苦、理解,都融化在了这个近乎窒息的拥抱里。
池早早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能听到他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这个看似强大无比、在法庭上冷静控诉的男人,此刻在她怀里,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她只是更紧地抱住他,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他曾经安抚她那样。
不知过了多久,颜宋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稍稍松开她,抬手,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不知何时又流下的眼泪。
“对不起……”他声音低哑:“让你担心了。”
池早早摇了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憔悴的脸颊,指尖感受到他下颌胡茬的刺痛:“很辛苦吧……这五年……”
颜宋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闭上眼,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热。再睁开时,眼底的红血丝依旧明显,但那份沉重的、背负了太久的阴霾,似乎消散了一些。
“都过去了。”他低声说,像是在告诉她,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他拉着她的手,走到客厅沙发坐下。灰影也被动静吵醒,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跳上沙发,挤在两人中间,寻求存在感。
颜宋将它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它的下巴,目光却有些空茫地望着前方的虚空。
“这半个月……”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疲惫:“我几乎没怎么合眼。和律师团队反复推敲证据,配合警方进行最后的抓捕和审讯……看着赵天德从最初的狡辩到最后的崩溃,看着方茴歇斯底里……”
他顿了顿,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我曾经以为,等到这一天,我会感到无比的快意。但真的到了这一刻……除了疲惫,好像……什么都没有。就像跑完了一场耗尽所有力气的马拉松,终点到了,却只剩空虚。”
池早早静静地听着,握紧了他的手,她仿佛能理解这种感受。
“我爸他……”颜宋的声音有些哽咽:“如果他知道……应该可以安息了吧。”
“嗯。”池早早用力点头,眼泪再次滑落:“他一定为你骄傲。”
颜宋将头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早早,”他低声唤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脆弱:“我有点累。”
“那就睡吧。”池早早柔声道,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我在这里陪着你。”
颜宋没有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靠在她身上,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他太累了,精神和身体都达到了极限,此刻在熟悉的安全环境里,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池早早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他。
她低头看着他沉睡的容颜,看着他眉宇间即使睡着也无法完全舒展的褶皱,看着他下巴上新生出的、象征着沧桑的胡茬,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个男人,曾经是阳光下最耀眼的少年,却被命运推入最黑暗的深渊,他挣扎着爬出来,带着满身伤痕和沉重的秘密,一步步走到今天。他或许变得沉默、内敛,甚至在某些时候显得有些冷漠,但他骨子里的那份坚韧、担当和对所爱之人的极致守护,从未改变。
法庭上的雷霆万钧,是为了告慰亡父,也是为了彻底扫清横亘在他们未来道路上的最大障碍,他独自承担了所有的黑暗与风险,只为给她一个清明安稳的未来。
之前所有关于婚姻的恐惧,关于失去自我的恐慌,在此刻,显得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
她想,如果未来注定要与这个人捆绑在一起,那么,她愿意。
不是因为依赖,不是因为被感动,而是因为她看清了他的灵魂,理解了他的沉重,并且,深深地、无法自拔地爱着这个完整而真实的他——无论是那个阳光少年秦池,还是这个历经磨难、沉稳内敛的颜宋。
她的恐婚,源于对不可控风险和失去自我的恐惧,但颜宋用他的行动慢慢让她相信,至少是个能好聚好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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