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故人来

　　待看清屋内坐着几个面容稚嫩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儿，地上还躺着个熟睡的人，中年男人警惕的目光松了下来，随即走近火堆，朝着正对木门的黑衣少年说道:“这位小哥，可否借个火？”

　　“接着”，得到主子示意的山北拾起一根燃烧的木棍扔了过去。

　　中年男人伸出手一把接住，眼神颇为意外的朝扔火把的少年看了看，然后转过身与同伴开始架柴生火。

　　两拨人马都挤在这不大的木屋中，一时之间倒显得屋内有些拥挤了。

　　几个汉子身体暖和后便开始凑在一起歇息，其中一个瘦高个身形消瘦，狭长的脸上一双市侩又贪婪的眼睛，他瘫在地上也不睡觉，正贼眉鼠眼的窥探着眼前几人的穿着打扮，待他眼尾扫到蜷缩在角落的年轻女子时，那双黏腻的眼珠瞬间便挪不动了。

　　瘦高个嘴角泛起一丝诡笑，凑到中年男人耳边低声说道:“水老大，有好货，极品好货啊！”，说着眼珠快速的朝对面的女子滑去。

　　水老大睁开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角落里蜷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那女子先前全身都裹在宽大的狐裘中，他只当是个瘦弱的小子，现在屋内温度上升，她掀开帽檐透气，便露出大半张脸。

　　水老大眼睑半眯，盯着那半张美艳的脸凝视片刻，又重新打量起眼前几人来，他不动声色的扫过这几个少年的身形及佩剑，眼中暗暗估量着。

　　“大哥，动不动？这种万里挑一的货色……”，瘦高个眼中闪过贪婪之色，有些按耐不住的摩擦着指尖比出钱财的动作催问道。

　　水老大舔了舔唇角，刚下定决心，眼睛却突然对上一道凉嗖嗖的目光，他心头一跳，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珠聚精一看，只见正对着他坐着的黑衣公子双目紧闭、嘴角似有似无的微微挑起，仿佛做了什么美梦似的。

　　水老大沉默片刻，低声朝瘦高个耳语几声，又朝另外几人做了几个手势，几人会意，都侧过身子开始假寐。

　　屋内安静下来，只偶尔响起木料燃烧的“噼啪”声，半刻钟后，水老大见那几个公子哥儿呼吸绵长，已然进入梦乡，他指尖一动，一个圆形的药丸便弹进了对方的火堆中。

　　药丸碰到火焰，散发出缕缕轻烟，水老大几人连忙屏住呼吸以袖遮面，待药丸燃烧殆尽，瘦高个试探的站起身走了几步，见那几人毫没反应确实是被药晕了，他走上前踢了踢其中一人身旁的剑，嗤笑道:“绣花枕头，我还以为要费点力气呢。”

　　“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定是些家境殷实的纨绔子弟，让小爷我看看你们都带了啥值钱的宝贝”，瘦高个说着便要去搜几人的身。

　　水老大见状忙喝止住他:“你干什么，等下把他们弄醒了，正事要紧，赶紧把这小娘们儿弄出去”。

　　瘦高个听了他的话，望了望眼前几人身上的锦衣，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捆绳子，不情愿的走了过去。

　　“这迷药坚持不了多久时间，先把她扛出去再捆，正好他们有马车，咱们连夜赶路，还能趁天亮之前将她送到云阳城”，水老大一边指挥着手下跟他一起去抬那女子，一边暗暗打量几人的神色。

　　听到这些动静及“云阳城”几个字，稚一再也装不下去了，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眼珠向右转了转，见身旁的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那两名侍从也如死鱼一般沉睡着，她不禁暗骂:先前不是还很威风吗？连守城门尉都能一脚踢飞，怎么碰到几个江湖混子就着了道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稚一垂下眼睑快速寻找可防身的东西，在那两人伸手抓她时猛然侧身躲过，随后抓起火堆中的木棍朝他们脸上扔了过去。

　　“啊……，我的头发”，惨叫声响起，伴随着毛发烧焦的味道传开，那两人不察，被燃得正浓的木棍砸了个正着，火焰触到皮肤引发一阵焦灼的痛感，其中一人头发衣裳都瞬间烧了起来。

　　“臭婊子，找死”，走在后面的水老大摸了摸面上被火烧灼的伤口，阴沉着脸冲上来拽着她的手便往外拉，稚一挣扎几下脱不开身，抬脚就往他裆部踢。

　　水老大侧身一闪躲了过去，却不料她是虚晃一招还有后招，见没踢着他，竖起两指便戳中了他的眼睛，水老大痛呼一声，将她摔在地上，捂住眼睛连退两步。

　　稚一寻了空隙连忙朝着身侧的人扑了过来。“醒醒，快醒醒”，她抓着黑衣少年的手臂用力摇了摇，见他毫无动静，不禁又暗骂两句。

　　此时水老大缓了过来，他红着双眼又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稚一心中焦急万分，扬起手便准备一巴掌将眼前人扇醒，她心中焦虑，又担心那迷烟药效太好，巴掌便使了十足的力气，别说人了，她自觉牛都能扇晕乎片刻。

　　然而，她意料中的响声并未响起，眼前人猛然睁开眼，抓住她的手往前一拽，揽着她的腰身身形一闪，一个上踢将冲过来的水老大一脚踢飞，直直的摔进了火堆中。

　　稚一看了看满地打滚的水老大和眼前神色清明的人，脱口而出道:“你装的？”

　　“不然呢？我要不是装的，岂不是要被你一巴掌扇死？”，韩敛冷冷的回她。

　　这凉嗖嗖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稚一不由得气短了几分，不可否认，她刚刚确实是带着几分报复心理的。

　　而韩敛显然没空计较她的这些小心思，他听到声响，塞了个东西到她手中，又迅速的将她推到身后，眼神凌厉的望向爬起身的几人。

　　水老大手忙脚乱的扑灭了身上的火，凶相毕露的盯着眼前这两人，他没料到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子还有这手段，更没料到这公子哥儿居然也没中招，他在两人手中接连吃了瘪，瞬间怒不可遏，招呼着手下冲上去，自己也拔了刀就怒气冲冲的砍了过去。

　　还未等他近身，那少年手起刀落，顷刻间便取了他那几名手下的性命，随后又躲过他挥过去的刀，欺身上前，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他的手瞬间脱力，手中的刀也顺势掉了下去。长刀还未及地，少年脚尖一踢，那刀跟长了眼睛似的，几个翻转飞到了少年手中，下一刻，他那把用了多年杀人无数的大刀便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利刃摩擦皮肤，冰凉的触感随着皮肤割破的痛感袭来，水老大脖子后仰情不自禁的往后倒去，那刀他日日打磨，没人比他更清楚刀刃有多锋利了，他惊疑不定的望着眼前神色自若、出手却尽是杀招的少年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韩敛冷冷看他一眼，并不理会他的质问，而是拽着他的衣袖掀了上去，果然手腕上赫然可见一个月形刺青，他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冷笑一声，随后朝着身后还在假睡的人喊道:“还不起来，要我请吗？”

　　被主子揭破，山南山北睁开眼翻身站了起来，两人从他手中接过水老大牢牢制住。

　　“嘿嘿，公子，咱这不是给你机会英雄救美嘛”，山南开口便是贱兮兮的话。

　　山北则是面无表情的捡了地上的绳子三两下将水老大捆了往前一摔，水老大狠狠的砸在地上滚了两圈，撞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才停了下来，他抬头一看，便对上了一双凶狠的眼神。

　　水老大连忙往后躲去，就见狐裘大氅滑落，露出里面捆得严严实实的络腮胡汉子，那汉子身材高大，看着比他还凶横，他心中惊惧，霎时间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水老大缓缓抬头望去，就见黑衣少年正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头死猪，那人身上哪里有温文尔雅几个字。水老大悔不当初，懊恼不该被这女子的美色所误，临时起意现下乱了计划，他心中一顿计较，忙开口求饶。

　　“公子饶命，我们几人不过是被这小娘们儿美色所误，见色起意，罪不至死啊，公子饶了我们吧。”

　　听了水老大的话，韩敛偏头看了看那“小娘们儿”，只见她正满脸不豫之色的盯着这边，也不知是被这几人所气还是被自己所气，他转过头冷冷的瞥了眼狡辩的男人，随后吩咐山南:“看看他们手腕上有什么？”。

　　“手腕？”，山南迟疑的开口同时走向那几具尸体。

　　“残月刺青，这个有，这个也有。”

　　山南将几个死人的衣袖掀开，见他们手腕上都刻着同样的刺青，他震惊的回过头望向自家公子，只见他面色如常，仿佛早已料到，山南诧异的问道:“公子，你怎么知道他们身上有刺青的？”

　　“他刚刚接火把的时候看到的。”

　　“火把？”

　　山北听到这两字眼中一亮，这男人刚刚抬手接火把的时候，手腕间确实有个模糊的青影若隐若现，站在他的位置看得更清楚，只是他并未当回事，江湖中人身上有刺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只当这几人是寻常人，却不想他们竟然是残月会的人。

　　山北轻哼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提起水老大幽幽说道:“听说你们残月会入会要经历三刀六洞的考验，心不狠骨头不硬的还进不了，小爷我审审你，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刀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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