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

作者:Pythagozi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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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潮


      祁韫几乎按捺不住心潮涌动。

      今日亲朋皆在座,畅快为平生仅有,她自己也难得高兴,多喝了些。那面上脂粉落在指间,似乎沁进了骨头缝里,让她痒得几乎想发火,只因怕捏痛瑟若才没有骤然收紧,只得把手抽开。

      她强按胸中乱撞的欲念,仍认真答她:“哪里圆了,我还嫌瘦呢。今日嫂嫂见你,也说怎还未养起来。”

      谁知瑟若不允她手离开,反倒抓过放在鼻端,轻嗅一嗅,嘻嘻笑道:“嗯,还有洗手的苏子叶的清香。”

      说着,她又思绪凌乱,跳到:“今日那道糟蟹,我还没吃够,你怎的也不给我……多剥几块……”

      祁韫哭笑不得,她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把夫人哄上榻,夫人倒只惦记着吃。

      她本就酒意上头,这时醋意更随之而来,心道这段时日夏夜乘凉,住在秦淮河房、杭州画舫上你都是和霏霏同睡,秋里打雷下雨多,又说霏霏害怕要人陪着,倒把我抛下了。

      瑟若还在咂嘴数落,就觉祁韫的身影瞬间将她笼住,危险气息也随之蔓延。

      面首大人只潦草答一句:“明日命人再做来吃便是。”将她腰骤然一搂一带,不由分说按进自己怀里,不过三两下就扯开腰带,手立刻探了进去。

      怀中人娇叫一声,瞬间也化作缠人的闷哼,下一声便是愉悦又不满的低吟。

      许是喝多了酒,二人都没那些理智束缚,很快便紧紧缠绵热吻在一处。

      而祁韫今夜好似带着怒气,连榻都等不及将人抱上,轻巧一揽瑟若的身子,让她软软地坐在桌上,将她衣衫剥得半褪半掩,却不给个痛快,偏要隔着一层折磨人。

      瑟若哪允她如此“作威作福”,更要刻意勾人,逼她彻底失智,才算扳回一城。

      发髻半散不散之间,钗环首饰在颠动中渐渐滑落,她美如芙蓉经雨,在灯下更是让人无法直视的明艳。

      霎时,怀里蒸腾的香气将祁韫彻底淹没。酒意微熏的桂花甜香,发丝里惯常渗进的檀香,还有脂粉与肌肤热度交织蒸出的淡淡梅香,清甜里透着独有的妩媚暧昧,勾得她指骨都发紧。

      她掌心立刻涌起酒后的躁意与微颤,不容抗拒也不容喘息。

      瑟若在她掌中微微弓起,却被更强势地按回怀中。那点挣扎反倒让祁韫彻底失了分寸,只觉怀中人香得将理智烧尽,笑意柔媚得仿佛夏夜花开,在她耳边的轻语便是盛情邀请,而她只想更狠地收紧怀抱,让她无处可逃。

      那层碍眼的轻罗丝缎早已滑落腰间,她的气息在她耳畔短促地散开,带起一片炙热。

      窗外中秋夜色温柔如绸,万家灯火渐次沉入宁静,人声渐息,只余一院暖香,一轮明月,和天上人间都轻声道不尽的祝福与圆满。

      八月十五一过,紧接着便是八月十八“潮诞日”观钱塘江大潮的盛会。

      杭州自北宋起便为东南首善之地,南宋建都更令此城风流云会,士庶皆好游赏,热衷看景凑热闹之俗亦始自当时。至今虽朝代更迭,如今晟朝江南士民仍袭两宋遗风,喜游名山水,尤爱秋季观潮。

      自宋代以来,观潮便是杭州大事。旧俗自八月十一日起至二十日,潮水最盛之时为十八日,也正是传说中潮神诞辰。相传本为水师操演与祭潮王之举,民间便倾城而出,渐成风尚。

      弄潮儿赤膊持旗,立于潮头,往来翻腾如飞,最是看头。而钱塘江潮自海门奔来,初见如练,顷刻间涌浪如山,潮头拍岸,惊心动魄,真可谓天下奇观。

      这潮自杭州城东沿江十余里,皆可登高远望。最盛处在城外螺蛳埠、秋涛宫一带,旧时皇帝南巡亦曾在此观潮。

      虽近数十年来,钱塘江口屡经涨坍,观潮胜地渐东移至海宁盐官一带,但杭人仍爱在本城江干聚集。

      届时士女云集,罗幕如市。或登楼设席,或凭栏临风,街上更有百戏杂耍、鱼鼓弹词、商贩叫卖,车马人潮十里不绝。

      八月十八最是盛况。潮神庙前,郡守设醴祭潮神,百姓随香火祈平安。潮起潮落之间,人声鼎沸,酒旗翻飞。弄潮儿立浪头而旗不湿,激得看客一片喝彩。夜间又有灯火游船,笙歌箫鼓,余音绕江。

      此一日观潮,看的是沧海壮观,也看人间热闹,旧俗至今不衰,正是杭州人一年一度的秋日盛事。

      今日却是沈六公子作东,回请祁家诸人。

      沈陵知十八日观潮最盛,人最多,便早早与父亲衙门打过招呼,择在钱塘江干最负盛名的望潮楼设宴。

      此楼正对江心,潮来时浪拍檐牙,最是壮观。又因地处要津,每年皆为官府留作接待重臣、贡使及名士之所,楼中自有沈瑛安排守兵看护,清道防拥挤,更留水师校尉镇守潮岸,防人落水。

      沈陵还求父亲特批了观潮当天的封江小码头,供友人乘画舫登岸,避开人潮。

      席设二楼临江大窗,窗外雕栏本就镌有宋人题咏潮诗,檐下悬挂旧时弄潮儿用过的彩旗与战鼓,更添古意。楼中从酒肴到器物都用杭城最上等之选,连奉茶侍酒的都挑的是知书能文的小童,以便对客人诵读咏潮之诗。

      走进望潮楼的仍是蟹宴上那群人。

      祁韬夫妇带一双儿女,还在登楼,谢婉华就训女儿景霁胡闹,刚出门就把衣角扯破。千千跟在后面,正与祁韬长子景风论辩一桩算术题。云栊挽着霏霏,笑着指给她窗外一只凌空盘旋的白鹭。

      瑟若早一步走散,自个儿绕到廊下,细看楼中自两宋以来遗留下的文人题壁,津津有味。祁韫则与沈陵、承涟并肩走在最后,三人手里传递着赏玩沈陵新收的一柄古扇,指点品评,妙语叠出。

      殿下四处转够了,扯祁韫到栏杆边看景,问题比霏霏还多:“那弄潮儿怎么跑到浪上头去的呢?凭什么钱塘江潮比别处都壮阔?”

      她是一门心思钻研,祁韫听着只觉可爱,也认真答:弄潮儿敢立潮头,是靠年少时日日练水性、习惯潮水节律,等到秋潮最盛时,就能趁浪心未碎、浪脚未乱那一瞬跳上去,脚底其实仍踩着浪涌的硬峰。

      至于江潮为何壮阔,是因钱塘江入海处喇叭口形状特殊,每逢秋月大潮,海水倒灌之势最猛,才有千里涛来万马奔腾的气势。

      她语声不紧不慢,带点本地人的口气,也透出书卷气,听得殿下频频点头。

      祁韫说得温柔耐心,不一会儿就引得景风、景霁都来听。霏霏见他俩跑得快,自己倒缩在后面,不愿上前,可两眼亮晶晶的,分明也十分期待阿叔讲解。

      瑟若又问了几个问题,最终抛出个冷门的:“那四面都能看潮的‘团围头’在哪里?”

      这下可真难倒祁韫了。另外几个大人也都不是本地人,祁韬、千千、沈陵、云栊来自京城,谢婉华是苏州人,无人能答。

      唯有承涟在南京、杭州、扬州多地长大,算半个本地人,略懂风土,淡淡接话:“弟妹怕是从冯梦龙小说里看来的。”

      “这‘团围头’,本地其实叫‘团鱼头’,昔日真有此地,可惜自宋嘉定以来潮口多次变迁,如今那处已被淹去一半,潮头更狭急,险恶非常,官府早禁了人进去,也没几人敢真去看了。”

      瑟若听了笑盈盈道声“原来如此”,又开始给孩子们讲唐末五代年间,吴越国王钱镠遇金鲤鱼而不杀、龙王报恩以开钱塘江的故事。

      据说钱王得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鲤鱼,不忍杀生,放回江中。夜里梦见龙王前来道谢,说那鲤鱼是自己的龙太子,感念钱王不杀之恩,可帮钱王拓地安民。

      次日,钱王依言沉下十二根铁柱,江水便退去,显出平地,从富阳一直到舟山。后来人们筑堤固岸,这才有了今日的钱塘江,也留下了这段金鲤赐地的传说。

      她神情绘声绘色,特意用孩童语调讲得幽默,满是掩不住的自信得意,逗得三个小孩一时睁圆眼惊呼,一时咯咯直笑。

      祁韫便知她家殿下还是那个改不了的老毛病,每逢出游都要先看一肚子杂书,临场必要卖弄……

      满场都是热闹人,只有霏霏性子内敛,不喜多话,总爱避在人群边角,看江上潮起潮落,自个儿出神。

      江潮涌到最猛时,漫天浪影如雪,潮声轰如千军万马。楼下看潮的百姓人头攒动,呼喊声此起彼伏,人流仿佛要挤到楼上来。霏霏怔怔望着,只觉得天地浩荡,人都渺小得仿佛要被吞没。

      忽然一道猛浪几乎拍到楼脚,白浪翻卷,高得吓人。沉浸在心事中的霏霏吓得一惊,往后退了几步,却撞进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祁韫一俯身,笑着安慰一句“不怕”,就轻轻覆住她的耳朵。

      那震耳欲聋的潮声顿时被隔开,只余低低的回响,如夜里听见远处的海浪轻抚沙岸,安静又悠长,好似有人在她心里轻轻说话,柔软得让人不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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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3个月前 来自:浙江
    朋友们这个文8月6日就写完了,后面还有挺多章,真的很长,长得像潘金莲的裹脚布(?

    大家要是看累了,如果信任哥斯拉的文笔,可以试试隔壁现代文《猫是想象的动物》,9月7日早7:30放三章,以后也都是这个时间稳定日更。

    人设是全能女大x大美女海后,预测篇幅不长且感情线比例超级大(大家对《春秋》回合制恋爱的怨念我都接收到了磕头!

    哥斯拉在努力学习现在的套路中……
    作者加精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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