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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谋偷天计
借着星光,看到清的面庞亦泪光如洗。我们都曾放弃过相守一生的誓言,而如今,路转峰回,我们又回到了原来的路上。那么,便忘记所有的困惑吧。有些问题,也许永远也没有答案。
那一夜,他竟迸射了满腔的激情,如烈火一般几乎将我融化。
……
玄清为他唯一的孩子择名予澈。我心中揣度——在他心中,静娴永远是个宁澈娴婉的好妹妹吧。
因为母体中了毒,予澈受了些影响,出生时浑身泛着不正常的青色。虽然胎里养的好,出生后到底孱弱一些,时常啼哭不止。这样颇劳我费神。一连几日,衣不解带的守着他,哄着他,唯恐不周。
第三日后,沛国公竟然亲自登门拜访。我料的是什么事,在花厅接见了他。老国公已然年近六旬,乍然失女,哀颓中更添龙钟老态。他竟恳求我,要将予澈接回国公府养着,只怕劳累了我这个王妃。
我心知素日与孟静娴不和,甚至因她而远走桐叶观清修,乃至老国公怀疑我会对幼子不利。眼见他不惜要跪下相请,忙上前拦住了他。先是告诉他——此乃王爷唯一子嗣,断不能离开王府。然后又许下三誓——第一,必会对予澈——王爷唯一的儿子好。第二,我会请玄清亲为孟静娴描容画像,香火供奉,以彰孟静娴为王府诞育子嗣的功劳。第三,我会从予澈从小定期瞻仰母亲遗容,长大后,他必然详知生母其人。
沛国公听到此处,才放下心来,眼泪长流不止,千恩万谢,拜辞而去。
又隔了数日,有甄玉姚来访,一来吊唁清河王侧妃,二来恭贺我重回王府。说完了场面的话,便讪讪无语了。我打量她神态,心里明白几分,主动问道:“父亲和你娘何时回的京城?”
“有两个月了。”玉姚低首静答。
“可是一直住在你那里?”
“嗯。”
“父亲一切可还好?”
“都好。只是觉得父亲又年迈了些。”玉姚说着,眼中有雾气氤氲。
“听说元家祖宅也在京城。如今怎么样了?”
“二姐不知道吗?”玉姚苦笑道,“当年甄家获罪落魄,元宅早已没收充公。而甄府唯一一座宅院,至今地契都保存在二姐手中。”
我默默擎杯饮了口茶:“此事皇上怎么说?”
“皇上体恤长姐诞育一子一女的功劳,准父亲和我娘在京城养老。我本想着父母如今已是黔首百姓,要在京城另买座小的宅院,供他们安住,一来也符合他们的身份,二来朝臣不会非议。只是长姐恳求皇上恩准父母还住在原来的老宅,皇上也没有意见,只说地契在你手中,一切与你商量着办——皇上绝不搀扰咱们的家事。”
或许,如果没有那些流言,甄远道如今又加封官职也未可知。情知甄嬛此次复起,是要夺回
失去的一切。但是,我有什么理由不放手么?那一纸契约,于我也没什么用途。
“我情知你与长姐素有不睦,且此次孟侧妃之死,只怕你与长姐之间误会更深。只是,我始终觉得长姐做不下这等狠事。她纵然有心害你,可是澝儿是她亲生,她怎会都不顾了呢?”玉姚试图劝我。
我摇了摇头,不欲与她分证,从妆匣中抽出那纸早已备好的契约,递给她:“虽知父亲在你府上住着,但如今王府侧妃的丧事未完,丧期未满,我不便前去问安。且待你安置好父亲和你娘住回甄府,我再亲自回府拜望。一切,有劳你了。”
……
孟静娴的丧期足有一个月,身为正妃,我无需日日守候在她棂前,一些与沛国公府和清河王府有交情的人前来吊唁,也都推给玄清去应付。只时常抱着予澈去供奉孟静娴画像的静室,香烟缭绕的画像前,满怀思绪的默默凭立。什么古人今人,无非都是女人。她以一种执着的方式,最终占领了玄清心里的一块位置,而我永远无力抹除之。我与她那么久的敌视与对抗,在生死那一刻,都雪化冰消了。我到底接受了她,她的孩子,接受了玄清一颗不再完整属于我的心,接受了我不再是玄清唯一的女人的现实。原来心中真正怀有爱之一念,不一定让女人成为敌人,最终也会心心相通,互相理解。玄清的画技是炉火纯青的,那画像看得久了,只觉得孟静娴姣若春花的面庞隔了悠远朦胧的烟水在向我娴婉而笑,轻唤一声——“玉隐,澈儿拜托你了……”我亦不自觉的回她一声——“静娴,你放心吧。”……
孟静娴的丧事刚刚完毕,还没喘过一口气来,忽有棠梨宫一个小太监前来造访,说莞妃娘娘体恤王府侧妃新丧,生怕玉妃娘娘过度哀伤,于是邀请玉妃娘娘带着孩子到宫中小住几日,一来叙叙姐妹情谊,二来换换心情。我冷冷看着那小太监,不屑于他稳操胜券的神态。那小太监也不慌张,只道——莞妃娘娘也知道王妃会开口婉拒,于是亲手在奴才手心儿写下这两个字,只说玉妃娘娘看了这两个字,必然不会再推脱。他说着,一手揽袖,一手在我面前亮出手掌,赫然只见墨迹氤氲二字——温,澝。
心里暗暗惊凉,闭眸稳了片刻,才打发走了那小太监——请莞妃娘娘勿要忧急,我傍晚时自会入宫。
将府中事宜略作交代,玄清担心不已,却没有办法,只叮嘱我一定要小心,保全自己和澈儿。我请他放宽了心,这才收拾了几件衣裳,带了采蘋采兰,和两个乳娘乘轿入宫。
棠梨宫一间偏殿莹月堂早已为我收拾利落。甄嬛亲自指挥太监宫女帮我安置行李,一切收拾好,与我挽手同归莹心殿。姐妹情深,一如除夕盛宴之上。
落座吃茶,我晓得她如今有求于我,于是并不担心荼毒加害之事。寒暄客套了几句,甄嬛借口两姐妹已然很久不曾说知心话了,将闲杂人都赶了出去,身边只留槿汐。
“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冷然向她道。
“无非是为甄家一门着想,你我毕竟同根同源。谁出了事,都于甄门不利。我想妹妹是明白人,不用我多说。”
“你是为你自己着想吧。如今,也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我并不想跟她绕弯子。
甄嬛依旧稳着吃茶:“怎么,王府忙着办丧事,你还有功夫打听宫中事宜?”
“掩耳盗铃之事,何需我着意打听?除夕之夜,纵然皇上铁心护你,但旁人不是傻子。如今,恐怕人人都说你害怕罪情败露,不惜连亲生子也要谋害吧。”
我微张了眼眸盯着甄嬛,她一向镇定,此刻也难掩一脸的土色,淡笑道:“妹妹不觉得除夕一事,当感谢我么?如果静妃不死,你现在恐怕还在桐叶观念无量天尊呢。重拾尊荣,膝下有子,又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
“感谢你?若非洞悉你口蜜腹剑的本性,现在躺在冰冷陵塚间的人,便是我。话说回来——你好歹也在寺庙修行了数年,害静娴枉死,你一点愧疚也没有吗?”我含怒逼视着她。她的眼前漫过一缕魅态妖娆的云烟,一旁的香炉里,一截燃尽的香头毫无预兆的颓然坠了下去,仿佛一段潦草易逝的生命。
她只木然着声色:“是她自己要夺了那杯酒,更何况,毒也不是我下的。”
“亏你还有脸来求我……”我咬牙道。
“我求你?”她冷笑,“若是为了救我,你肯来?你想救的人不过是温实初罢了!”稍微顿了一顿,她扬眉道,“你若是当真不想救他,现在就可以离开棠梨宫。本宫绝不派人阻拦!”
真想拍案而去,到底忍住了,闭目深深蕴了口气,道,“你如何晓得便是这几日的事?”
她徐徐吐了口气,有如释重负之态,曼声道:“如你所言,流言愈来愈盛。正月的喜庆过了,皇亲国戚,文武大臣的赠礼朝觐事宜也过了。皇后怎么会将此事再拖下去?此外,甄管两族早已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管氏一族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置甄氏一门于死地。”
“你究竟,要我如何帮你?”
“槿汐……”她唤了一声,槿汐连忙趋附,“把东西呈上来。”
“是。”槿汐递过一盒子。我打开一看,却是一枚香丸,“这是做什么的?”
“贞嫔的孩子予沛和予澝前后脚出生。只有她的孩子才能帮我以假乱真,瞒天过海。”
我合了香盖,将盒子放在一旁几案上:“这样的事,你手下哪个太监宫女作不得?为何一定要用我?”
甄嬛一笑:“他们岂能与你相提并论?此事若他们来做,连十分之一的把握也没有。而你,则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你不用说这些虚的,我要听你说真正的缘由。”我冷然。
“这样的话,自然瞒不过你。”甄嬛一笑,低头沉醉于指端映着灯光流彩的珊瑚护甲:“第一,你从来得皇后太后信任,你抱去的孩子,她们不会生疑;第二,众口铄金,徐燕宜与我如今已然生分。她如今卧病在床,棠梨宫的人去送礼探望,她一概避而不见。但你不一样,她对你颇有几分仰慕,你若去了,她必然好生待承。第三,棠梨宫至今知道此事的,只有我和槿汐,我怎么可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呢?”
她说的很是在理。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一旦我站在甄嬛这一边,太后皇后一方从此将与我为敌。好毒辣的一招啊!心中暗恨,却无可奈何——“徐燕宜为何如今卧病在床?”
“皇上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导致她产后一直抑郁,重病难起。”
“是么?”我冷笑,“她已产下孩儿,按理心中郁结应该散了许多才是。你且告诉我,如今为她看脉的太医为谁?”顿了顿,又道,“即便你今日不肯相告,来日我见了燕宜,也会问个明白。”
“是卫临。”
“卫临?”我对这个人是有印象的,便是他曾经受命于甄嬛,毒死曹琴默,“果然是你的人!”
甄嬛只是微笑:“你何必如此多疑?我若于她有恶意,她会活到现在吗?”
“不会。”我冷然,“只是燕宜若死去,她的孩子交给谁抚养,都不可预计。到时,你指望拿她的孩子瞒天过海,岂非难上加难?”
“哈哈哈——”甄嬛仰首笑了起来,几分快意,几分仇痛——“有妹如你,当真是本宫的福气。亏得除夕那日你没有中招,否则,本宫岂不是从此天下,再无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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