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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鹦鹉传语,暖意渐浓
棠安宫的雪彻底化了,檐角的冰棱消得只剩些残根,滴答的水声也慢了下来,像谁在檐下数着漏下来的阳光。沈灼棠搬了张竹榻放在廊下,斜斜靠着晒太阳,手里把玩着那支赤金海棠簪,簪头的红宝石被日头照得透亮,晃得人眼晕。
“小姐,当心晒黑了。”疏桐搭了块素纱帷幔在竹榻上,挡住些刺眼的光。晚棠正蹲在地上,给那只白鹦鹉喂食,小家伙啄着她掌心的粟米,时不时扑腾翅膀喊两句“贵妃千岁”,惹得青禾在一旁笑:“这鸟儿比晚棠还会讨巧,怕是再过几日,连陛下的年号都能叫出来。”
沈灼棠把簪子别回发间,坐起身看鹦鹉:“前儿教你的‘清沅姐姐’,怎么不学?”
鹦鹉歪着头,用喙梳理着翅膀,半晌才蹦出句:“皇后送糕!”
“它倒记牢了。”沈灼棠笑起来,想起昨日苏清沅送来的茯苓糕,松松软软的,带着点桂花味,她还让晚棠留了两块,说是“等陛下来了给尝尝”。正想着,就见青禾捧着个锦盒进来,说是皇后宫里又送了东西来。
打开一看,是对玉镯,淡青色的底子上飘着几缕水纹,像极了相府后园的那池春水。“皇后娘娘说,这是苏相在江南采的料子,一对两只,想着您戴定好看。”青禾把玉镯放在沈灼棠腕上比了比,果然衬得她肌肤愈发莹白。
“她倒有心。”沈灼棠转了转玉镯,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倒比暖炉还提神。她忽然想起幼时,苏清沅得了块上好的墨,舍不得用,却偷偷分了一半给她练字,那时的墨香混着松烟味,和此刻玉镯上的清润气息,竟有几分相似。
“小姐,要不要回份礼?”晚棠凑过来,手里还逗着鹦鹉,“我瞧着咱们院里那株新抽芽的海棠,剪两枝送去?”
疏桐刚要说话,就见鹦鹉扑腾着翅膀喊:“陛下驾到!陛下带糖!”
众人都笑了——这鸟儿不知何时学会了编话,偏生萧景曜今日还真提着个食盒进来,见了廊下的热闹,便扬了扬手里的盒子:“听见小家伙喊,就知道你们在等朕的糖。”
沈灼棠从竹榻上跳下来,裙角扫过鹦鹉的鸟笼,惊得小家伙又喊:“陛下偏心!贵妃吃糖!”萧景曜把她揽在怀里,低头看那只张牙舞爪的鹦鹉:“再乱喊,就把你送太液池喂锦鲤。”
“陛下欺负鸟。”沈灼棠踮脚去够他手里的食盒,被他举得更高,“先告诉朕,皇后送的玉镯喜欢吗?”
“还行。”她嘴硬,指尖却忍不住摩挲着腕上的镯子,“比我那支银钗素净些。”
“那回头让玉匠再雕支金的,镶上红宝石,比这个艳十倍。”萧景曜把食盒递给她,里面是满满一盒芝麻糖,裹着晶莹的糖霜,是她小时候在相府最爱吃的。
晚棠早已机灵地端来茶水,青禾则把竹榻上的软垫挪了挪,让两人能并排坐下。疏桐望着食盒里的芝麻糖,忽然想起去年冬日,陛下微服去相府,在后门等了半个时辰,就为了给小姐买这糖——那时的雪比今年还大,他冻得鼻尖发红,却把糖揣在怀里捂得暖暖的。
“皇后今儿去给太后请安,还说起你呢。”萧景曜剥了块芝麻糖喂她,糖渣粘在她唇角,像落了点碎雪,“说你教鹦鹉的样子,倒比御花园的孔雀还鲜活。”
“她看见啦?”沈灼棠含糊地问,嘴里的糖甜得发腻,心里却有点慌——昨日她让鹦鹉喊“皇后娘娘的绿萼梅没咱家的野菊好看”,该不会被听去了吧?
萧景曜见她眼神躲闪,便知她定是捣了什么鬼,捏了捏她的脸颊:“往后要学乖些,不然朕就让鹦鹉去跟皇后学算账,看你还敢不敢教它说坏话。”
沈灼棠吐了吐舌头,把剩下的糖塞进他嘴里,甜香漫开来,混着他身上的墨味,倒像是把整个春天的甜都裹在了一起。
坤宁宫里,苏清沅正对着那盆绿萼梅发呆。书桐进来换茶,见她望着梅枝上的新芽出神,轻声道:“娘娘,棠安宫的小太监来说,贵妃很喜欢您送的玉镯,还说……让鹦鹉给您问安呢。”
“嗯。”苏清沅伸手碰了碰梅枝,嫩芽软得像棉絮,“她喜欢就好。”她想起幼时在相府,沈灼棠总爱抢她的笔墨,却会在她被先生罚抄书时,偷偷替她写半本——那时的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字上,和此刻透过窗棂的日头一样暖。
“御膳房说,新做了些玫瑰酥,要不要给棠安宫送些?”书桐见她脸色缓和,试探着问。
苏清沅摇了摇头:“不必了。过几日赏花宴,见面再亲自给她吧。”她拿起案上的账册,指尖划过“棠安宫”三个字,忽然觉得这冰冷的墨迹,也沾了点暖意。
御花园的梅林里,太后正让宫女替她摘枝开得最艳的红梅。萧珩站在一旁,看着太监们往各处宫殿送帖子——三日后的赏花宴,不仅要请各府女眷,还要请几位老臣携家眷同来,算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场家宴。
“哀家听说,灼棠那丫头把鹦鹉教得能说会道?”太后把红梅簪在鬓边,笑盈盈地看萧珩,“到时候让她把鸟儿也带来,给大家添个乐子。”
“她定是乐意的。”萧珩望着棠安宫的方向,那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混着梅香飘过来,“陛下这几日批奏折都带着笑,怕是离了贵妃一刻都不自在。”
太后笑得更欢了:“年轻人嘛,就该这样热热闹闹的。不像咱们,守着这宫墙,连朵花谢了都觉得冷清。”她说着,让宫女把刚摘的白梅包好,“送去坤宁宫,给皇后插瓶,她性子静,该多瞧瞧这些鲜活的颜色。”
棠安宫的暖阁里,沈灼棠正和萧景曜凑在一处看话本。她指着画里的仕女笑:“你看她戴的簪子,跟皇后送我的玉镯倒像一套。”萧景曜没看画,目光落在她被阳光晒得泛红的脸颊上,忽然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下,把那点没擦干净的糖渣舔了去。
“陛下!”沈灼棠惊得往后躲,撞翻了案上的茶水,溅得话本湿了半页。横梁上的鹦鹉忽然喊:“羞羞!陛下亲贵妃!”
晚棠和青禾在廊下听见,慌忙捂着嘴笑,疏桐则端着帕子进来,见两人满脸通红地对着湿掉的话本发呆,便笑着打趣:“这鹦鹉再乱喊,真该送太液池了。”
萧景曜咳了两声,接过帕子擦手,却把沈灼棠的手攥得更紧了。暖阁外的日头渐渐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缠在一处,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鹦鹉还在横梁上蹦跶,一会儿喊“陛下翻页”,一会儿叫“贵妃吃糖”,闹得暖阁里满是笑声。远处的梅林里,花瓣被风吹得簌簌落,像谁在轻轻拍着这宫墙里的日子,一下,又一下,往暖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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