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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开处刑
逢栖镇燃了几个时辰才尽数化为灰烬,迟岁钰站在镇外,看着上方刻着字的牌匾在烈火烧尽下坠落。
齐伯被医仙收进净灵瓶中,扶蝉和翠娘都死了,她们相继在踏进木屋的刹那间就通身燃为虚无。
其余活死人也跟着被烧没了。
除了地上数不尽的燃灰,无人能看出这里从前是个镇,不过六日,迟岁钰却有片刻的恍惚。
他到底是活得不够长,见过的事还不够多,从前逸桑安宁祥和,他在无数称赞声和父母的爱护下长大
除勤勉修炼外,他几乎是无忧无虑活了快三百年,记忆中鲜少离开过逸桑,外界的杂事都是父亲在管。
迟岁钰以往遇见恶妖都是杀便杀了,自然不会过问缘由,作恶的都该死,魑夜城的妖更该死。
在他眼里,草菅人命,作恶多端的妖,管他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在他有能力杀的前提下都会顺手杀了,像杀仇逍一样。
他现在没能力,有了也得杀。
刻进骨髓的观念在今日动摇了,在翠娘和扶蝉相继踏进火海时,有好几次,他想叫住她们。
明明有别的选择的,他不明白,只是因为愧疚,翠娘就会跳进火海,更不明白,恨到极致,扶蝉却甘愿放弃三个月的自由,坦然赴死。
其实罪该万死的,罪无可恕的,是颠倒黑白的齐伯,是村民。
迟岁钰半晌回过神,除他外的几人都比他平静得多,没再多想,毕竟没猜错的话,这儿他年龄最小。
凡人寿命短,百岁以下便魂归天地,从幼到老都是固定的。
三州修士不一样,十八岁成年后样貌大多都定格在年轻时,偶尔有意外,寿命都在九千三百岁以下。
若修士去浮荼仙域拜师修仙,终成大道,寿命会随着修为增加,从万年以下,变成九万三千年以下。
迟岁钰叹,他怕是没那机会了。
敛去思绪,迟岁钰道:“离夙,你让扶蝉跟你回风溯舟,是……”
他突然收回了后几个字。
又逾矩了,不该问的。
这人掩藏的面具下不就是暴戾无情吗,怎会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他会当真是善良好心,不图利不图钱。
可他没资格怀疑的。
任宴疏静静的,未发一言。
其余人也感到沉重的氛围发生微妙变化,叙竹本能转身,别芜觉得甚是有趣,看戏地偷瞄。
迟岁钰有些慌,全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般故作镇定,身后的视线从若有似无的,变得十分清晰。
他不敢回头了。
白影闪过,医仙将逢栖镇看了一圈,确认妖气怨气除尽后,自他们上方翩翩落下,上前几步。
“迟岁钰,我无心去管三州之事,但没了你届时仇逍不死,恶妖横行,诸如扶蝉这种事只会源源不断。”
迟岁钰诧异:“你能救我?”
他本不抱希望的,毕竟依照医仙的行事作风,任宴疏都不能奈她何,不过她还算长老中遵循碧越宗立宗理念的人,平冤屈,除恶妖。
医仙摇头:“救不了。”
迟岁钰:“啊?”
好吧,方才他想多了。
离得不远的别芜不禁道:“真救不了假救不了,我们累死累活帮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医仙回看她,复而看向任宴疏,似是不解:“他用了损命损身的禁术,今夜子时后必遭反噬,你们不知道?”
四人脸色各异,别芜和叙竹震惊过后,齐齐看向迟岁钰身后的人,随之相继将视线闪回迟岁钰脸上,露出同情或唏嘘的表情。
迟岁钰:“……”
很好,活路全堵死了。
叙竹打破僵局:“敢问医仙,是何禁术,迟少主的毒当真无法根治吗?”
他并非关心迟岁钰,只是不想见公子忙来忙去,最终为个将死之人,付出良多换个枉费心力的结果。
他不问还好,问了之后,迟岁钰只觉得那道视线愈发,愈发的瘆人。
迟岁钰不由僵着身子,绷得像弦般,视线看向叙竹,疯狂示意他别再问了,再问下去,他真的要完了。
他都没说什么,叙竹怎么那么关心他,关心他死得还不够早是吧。
叙竹默默移开眼,谦卑的模样让医仙不免动容,眼见她就要开口,迟岁钰心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等等。”迟岁钰一下打断,勉强地笑笑:“其实医仙,实在治不了也无妨的,我也不是不能认命……”
他不想被碎尸万段啊。
死了都安生不了。
医仙不懂他言外之意,道:“是逸桑独有的桎心,用其损命但可保七日内不死,七日后反噬一到,便会死,不死寿命也会折去大半。”
“他本就身中奇毒,灵根被毁,废人一个怎能承受的住禁术反噬?”
“寿命会比寻常修士折去更多,即使侥幸活下,即使解了毒,寿命也不过只剩下十七年,在此之前必死。”
医仙不免感慨:“成为九长老前,我便行医千年,见惯无数疑难杂症,知世间所有医书偏方,丹药其用,我救不了的人,便无人能救。”
纵然知道结果,迟岁钰还是有些不甘,原是徒劳罢了,多苟活这一月多也是不易,没有任宴疏他早死了。
迟岁钰:“我……”
医仙无奈道:“但凡你没用桎心,我倒真有法子为你续命两年,届时你只要在这两年内修复灵根,自行将毒清除,便能再活那十七年。”
“现在多余了,你抗不过反噬。”
迟岁钰话锋一转:“我能,还请医仙告诉我,是何方法?”
医仙犹豫顿住,仍将此法说了,并在悬空中写下药方,递于叙竹,上面药材都珍贵无比。
她说,若他今夜子时后抗过桎心反噬,那此药就需每日服下,断一日都会生不如死,如此可续命两年。
还说药方中许多药材都是至寒之物,依他的身子抗过桎心,再服药会招来许多隐患,以此法续命是能多活两年,也只是最勉强的活。
其余人走后,医仙似有忧虑,迟迟不曾回神,叙竹走得不快,他见状实在困惑,在离她半米远止住步伐。
“医仙可还有话想说?”
医仙轻声道:“你可曾听闻过,任宴疏这个人?”
叙竹忽地怔住,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此名陌生而熟悉,凡人或修士无人不知,在坊间广为流传千年。
任宴疏,尼姑之子。
吃斋念佛十三载,却毫无人性,做尽恶事,杀孽之重令人胆寒,无人知他去寺庙前的真正来历。
只知他在十八岁时,体内千古难遇的坤灵骨才迟迟觉醒,坤灵骨在万年前烧毁的古籍中有残缺记载,听闻得此助长的修为可脾蔑众生。
可传闻中,任宴疏早死了。
说是被浮荼仙域长老们杀死的。
“他不是死了吗?”
“是啊。”
“他不是…百年前就死了吗。”
.
天边黯然,不见星辰,悬在半空中的风溯舟直往云层,冷清寂静一月多的地方重新热闹起来。
一楼宾客满座,前几日高价买到请帖的商贾或修士,在本月十六号相继来到这风溯舟游玩采买。
“哎,我还以为离夙公子要为了迟少主自此隐居呢。”
另一人道:“是啊,毕竟上个月谁都没买到这风溯舟的请帖,我还以为他黑市的生意不做了。”
有人提醒道:“少说两句离夙公子的私事吧,上回有个不怕死的,多议论两句就被活活砍了。”
守在二楼的言琅环视四周,如往常般交代几句,便示意开宴。
言琅几日前就醒了,亏得解千胥不计前嫌没半路给他补几刀,才侥幸活下来,腿是自己走路摔瘸的。
他整个人恹恹的,见叙竹来后,才有了点活人样:“公子回来了?你们这几日没出什么事吧。”
叙竹如实道:“公子无碍。”
“别芜也没事,不过迟少主……”
叙竹勉强道:“你去备冰棺吧。”
言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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