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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老k”
阳光透过实验室的玻璃窗,在铁质台面上洒下一片碎金。
十二岁的埃文踮着脚,偷拿父亲抽屉里的橘子糖
指尖刚碰到糖纸,身后就传来维恩的憋笑声。
“分我一半,不然我告诉爸爸。”
维恩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藏不住恶作剧的快乐。
埃文撇撇嘴,剥开糖纸,把橘子糖掰成两半
然后飞快地把大的那块塞进自己嘴里。
维恩瞪大眼睛,伸手去抢
埃文转身就跑,白大褂在身后飘得像滑稽的斗篷。
他们撞翻了试管架,玻璃管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父亲在隔壁怒吼,但谁都没停下。
维恩扑上去拽埃文的衣角
两人一起摔进杂物堆,打翻的酒精洒在地上,刺鼻的味道里混着橘子糖的甜。
“你作弊!”
维恩气喘吁吁地指控,手指戳着埃文的腰窝
那是他唯一的弱点。
埃文笑得发抖,反击去挠维恩的脖子
“是你自己手慢!”
他们扭成一团,像两只打架的小兽,直到父亲冲进来,拎着他们的后领把两人分开。
罚站时,维恩偷偷从口袋里摸出藏起来的半颗糖
糖纸黏糊糊的,沾满了汗和煤灰。
埃文低头,维恩把糖塞进他手心。
“下次我一定能抢到大的。”
维恩小声说。
阳光斜斜地照在他们并排的影子上,像一条金色的河流,把未来的血迹、煤渣和谎言都冲刷干净。
哪怕只有这一秒。
埃文把竞赛回执往台面上又按了按,纸角在铁皮上硌出褶皱,像他此刻拧在一起的眉头。
“你凭什么让我退赛”
他的声音里淬着冰,目光扫过维恩攥紧的拳头
那指节泛白的力度
和当年两人偷拆父亲的实验设备时一模一样,只是那时是为了藏起共同的秘密,现在却像在筑起一道墙。
维恩猛地抬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快得像流星
“只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他往试剂架那边挪了半步,指尖划过一排贴着标签的瓶子,像是在寻找什么合适的理由
“你想啊,我们的方案还有漏洞,上次测的数据偏差了0.3个单位,难道要带着这个去丢人?”
“那是你故意调偏的。”
埃文立刻戳破,声音陡然拔高
“昨天我重新校准过,误差在允许范围内。”
他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贴着维恩的肩膀
“你说过‘我们’要坦诚,从来都不瞒对方”
“现在拿‘我们’当借口推掉竞赛,这就是你说的不骗我?”
维恩的喉结滚了滚,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像蒙着层灰。
“ 你忘了?”
他伸手拍了拍埃文的胳膊,动作熟稔得像小时候抢糖后和解的样子
“我们说好要一起做出成绩,可这竞赛只能报一个人。你去了,我怎么办?”
“总不能让我在台下看着你一个人领奖吧?”
“报名表上可以填团体组。”
埃文的声音冷得像手术刀
“是你把‘团体’划掉,改成了‘个人’。”
他看着维恩瞬间僵硬的表情
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维恩把两人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偷偷拿去买了块表
被问起时也是这样,先扯个玩笑,再找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最后总能让他消气
可这次不一样。
维恩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来,插进白大褂口袋里。
“团体组要查两个人的资质”
他转身去整理散落的试管,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最近帮人修设备时,不小心弄坏了人家的仪器,正跟对方扯皮呢,万一被查出来……”
“哪家的设备?”
埃文追问,目光死死盯着他的侧脸
“我去跟他们解释。”
维恩拿试管的手顿了顿,随即转过身,脸上挂着惯常的微笑,伸手揉了揉埃文的头发
“傻样,跟你说这些干嘛。总之听我的,再等等,等我们的方案完美无缺了,下次一定一起去。”
他往门口退,脚步轻快得像在逃避什么
“我先去处理点事,晚点回来给你带橘子糖。”
埃文没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里的回执被捏得发皱。
通风橱还在低低地转着,把空气里那点虚伪的轻松抽得一干二净。
他忽然想起维恩刚才转身时,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纸条,上面隐约有个“协”字
像极了警局公告栏上协查通知的抬头。
原来所谓的不骗,只是骗得更巧了而已。
维恩反手带上门,指腹在门把上按得发白。
走廊尽头的储物间挂着盏接触不良的灯,忽明忽灭的光里,他扯掉白大褂往挂钩上扔,动作重得带起一阵风。
柜子最底层的木箱被拽开,吱呀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他翻出件深褐色夹克,袖口磨得发亮,是去年在旧货市场淘的,领口还沾着洗不掉的机油渍。
穿袖子时手有点抖,夹克的拉链卡在半途,他烦躁地拽了两下,金属齿咬得咯咯响
活像个第一次偷跑出去的毛头小子,维恩在心里嗤笑一声,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匿名帖:东郊荒地发现深蓝色帆布包碎片,警方介入调查】
今早扫过这行字时,维恩正咬着橘子糖改实验数据。
屏幕上的照片被放大到模糊,碎片边缘的双线缝法却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眼里。
他那个用了帆布包,右侧被磨破的地方,就是自己用双线补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条爬不动的虫。
“操。”
他低骂一声,蹬掉皮鞋的动作太急,差点踉跄着撞在柜子上。
换上皮靴时,鞋带在指间绕得乱七八糟,平时三两下就能系好的结,这次打了两次都松了。
维恩低头盯着那团乱麻,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跟埃文去偷摘邻居家的葡萄,被追得鞋都跑掉一只
当时也是这样手忙脚乱,却笑得喘不上气。
现在可没什么好笑的。
他抓起搭在箱沿的旧围巾,胡乱往脖子上缠了两圈,把半张脸埋进去。
镜面上蒙着层灰,映出个模糊的影子
夹克太大显得肩背单薄,围巾遮了大半张脸,只有双眼睛露在外面,亮得有点反常
维恩对着镜子扯了扯围巾,指尖触到下巴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胡茬已经扎手了。
动作得快点。
这个念头像根鞭子,抽得他转身就走。
手插进夹克口袋时,摸到里面卷着的纸条,是警局发来的协查通知,边角被反复捏得发皱。
走廊的灯又闪了两下,灭了。
黑暗里,他的脚步更快了,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像在跟自己的心跳较劲。
走到楼梯口,维恩忽然顿住。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围巾边角晃了晃。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是空的,早上出门时忘了装。
这档口还惦记着烟,维恩摇摇头,说不清是在嘲笑自己的镇定,还是在恼火这该死的紧张
就像小时候偷拿父亲的实验样本,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临出门前却总忍不住想上三遍厕所。
“走了。”
他对空气说了句,拉开大门的瞬间,冷风灌了满脸。
维恩把围巾又往上提了提,遮住鼻尖,快步融进巷口的阴影里。
身后的实验室越来越远,像个被暂时关起来的、亮着暖光的梦。
阳光漫过警局办公室的文件堆,罗恩捏着那份锅炉房值班表,指腹在“老K”这个名字上反复摩挲。
字迹刻意写得歪歪扭扭,却在数字“4”的斜杠处带着点过于流畅的弧度
像极了程序员敲代码时的习惯性收尾。
“队长,不对劲。”
汤米抱着笔记本闯进来,屏幕上的后勤人员名单滚动得飞快
“查遍了牛津所有部门,根本没有叫‘老K’的人。”
“入职登记是半年前,用的身份证号显示是个过世十年的老人”
说着便把笔记本打开调出签名比对系统,跳出来的匹配项,正是指向计算机系的维恩
“但是他去年在黑客大赛上的签名,数字‘4’的写法和值班表上的如出一辙。”
罗恩猛地抬眼,抓起那份车辆出入记录。
灰色面包车的驾驶员签名栏里,“老K”两个字的墨水晕染边缘,隐约能看见被覆盖的“维”字首笔。
“计算机系的学生?”
他指尖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怎么接触到锅炉房的排班系统和车辆钥匙?”
“技术科恢复了系统日志。”
汤米调出一段代码截图,绿色字符在屏幕上闪得刺眼
“有人用后门程序篡改了近半年的值班数据,用的加密方式和维恩发表过的论文里提到的算法高度吻合。”
“而且,每周三凌晨三点,锅炉房的监控都会准时出现两分钟的黑屏,正好是换班的间隙。”
罗恩的目光扫过那份高硫煤化验报告,忽然笑了笑,带着点冷意。
“他根本没机会接触高硫煤。”
他指着银行流水上的匿名汇款
“这些钱不是买煤的报酬,是雇他改记录的佣金。”
“有人利用他的技术打掩护,让‘老K’这个幽灵替真正运煤渣的人背锅。”
汤米突然指着屏幕上的校园卡消费记录
“维恩的卡,每周三凌晨四点十分都会在学校西门的自动贩卖机消费”
“但锅炉房在东门,从东门到西门最快要十五分钟,他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罗恩抓起外套时,碰倒了桌角的证物袋,深蓝色帆布碎片在晨光里晃了晃。
“去计算机系。”
他的声音里带着笃定
“查维恩近半年的行踪轨迹,重点看每周三凌晨的监控”
“那个真正在锅炉房运煤渣的人,一定在他身边露过面。”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值班表上的“老K”名字上投下道亮斑,像个被戳破的谎言。
罗恩走出办公室时,汤米在身后咋舌
“难怪找不到‘老K’的指纹,合着从头到尾就是个编出来的人。”
罗恩没回头,只是把外套拉链拉到顶。
技术再高明的伪装,也会在时间的裂缝里露出马脚
就像那些藏在代码背后的真实足迹,迟早会被一行行扒出来。
维恩把围巾又往上拽了拽,遮住大半张脸。
深褐色夹克的袖口磨出毛边,被他随意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块褪了色的电子表
正是小时候偷哥哥钱买的,屏幕上的数字跳得有点慢。
他往警局的方向走,脚步刻意放得散漫,像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在逛大街,只有攥着口袋里那张协查通知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街角的风卷着落叶打在鞋面上,维恩低头踢开那片叶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引擎声。
一辆警车拐过弯,速度不算快,却在经过他身边时猛地踩了刹车,轮胎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车窗降下,露出罗恩那双锐利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他。
“同学”
罗恩的声音隔着玻璃传出来,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问个路,计算机系怎么走?”
维恩的喉结滚了滚,围巾下的嘴角扯出个随意的笑,声音故意放得含糊
“直走第三个路口左转,看见红色教学楼就是。”
他抬手往那个方向指了指,夹克的袖子滑下去,露出半截手腕
电子表正好跳到九点十五分,和警车仪表盘上的时间分秒不差。
罗恩的目光在他手腕上顿了顿,又扫过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忽然笑了笑
“谢了。”
他没立刻开车,反而推开车门走下来,手里捏着张照片,正是那张深蓝色帆布包碎片的证物照
“你见过这个吗?东郊荒地发现的,有点像学生装工具用的。”
维恩的视线在照片上只停了半秒,就移开了,脚尖踢着路边的石子
“没见过。学校里用这种包的多了去了,谁还记这个。”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像被打扰了闲逛的兴致,可捏着口袋里那张纸的手,已经把边缘攥出了褶皱。
罗恩盯着他围巾下露出的那截下巴,忽然想起值班表上那个刻意歪扭的签名。
“你也是计算机系的?”
他不动声色地往维恩身边靠了半步,闻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点机油的腥气
像刚从实验室出来。
“嗯。”
维恩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没事我先走了,同学还等着我打球呢。”
“等等。”
罗恩突然指着他的电子表
“这表挺旧的,该换了。”
他的目光落在表盘上那个小小的“V”字刻痕上
和技术科恢复的代码日志里,那个隐藏的签名标记一模一样。
维恩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快步拐进了下一个路口。
围巾在风里晃了晃,露出的半张脸绷得很紧。
罗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坐回警车。
汤米发动车子时,好奇地问
“队长,这学生有问题?”
“不好说。”
罗恩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指尖在膝盖上敲出规律的节奏
“但他的表,和我们要找的人,有点缘分。”
警车往学校的方向驶去,引擎声逐渐淹没在车流里。
而此刻的维恩正站在警局对面的巷口,看着那辆警车消失的方向,抬手把围巾又系紧了些。
口袋里的协查通知被体温焐得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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