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他一直在看我演戏

　　直升机的强光打到维多利亚港的水面。

　　游艇，轮渡，各种水上交通工具开始被引导到两侧，只为给中间正缓缓打开的豁口留出空间。

　　如果来不及也没关系，就拿那条天星小轮来说，它刚好行驶到豁口正上方，但没有掉下去，而是匀速前进在空中，很快它就开到了豁口另一侧，加快速度离开了。

　　水犹如被无形的上帝之手切开，像果冻一样移走，露出河床底。

　　“水底有东西。”适真盯着投影喃喃道。

　　豁口越来越大，河床底的东西开始显现，水底并没有泥沙，而是一座小山，但看那光滑的反射面，似乎是由合金铸造。适真盯着眼前小小的画面，逐渐忘记周遭的一切，这水底接着露出山丘似的凸起，两个连在一块，原来小山是鼻子，接着是嘴唇，这竟然是一张……人脸。适真目瞪口呆。

　　“太阳王的佛头。”大蛇睨他一眼，悄声说。

　　“制造佛头的艺术家是章逸，所以这是章逸制造的机器人，或者说，人形机甲的头部？”适真不敢确定，毕竟人形机甲，他只在电影和动画片里面见过。偶尔有相关新闻，但是并没有人形机甲完全体的画面展示。

　　结果，人形机甲原来一直都在，甚至成为了维多利亚港的河床的一部分。

　　“是的。”大蛇肯定道。

　　水如同两张幕帘，继续朝两侧缓缓打开。这张巨大的脸逐渐显现出完全体，在水移动到脖子远一些的位置时，它的动作停止下来，头部以下并没有身体连接。

　　看来这就是全部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庞然大物，适真眼睛也不眨，直直地盯着这个“佛头”，虽然名字叫佛头，但是和宗教完全不沾边，因为它看起来就是一个超巨型机器人的脸。即使屏幕很小，但适真也能看出这个头有多大，因为在旁边经过的游艇，都没有它的嘴唇大。难听一点，像巨人吃剩的食物碎屑。

　　如此看来，这确实符合太阳王藏品的身份，适真想都不敢想，光是这个头，它的造价要多少星际币。

　　“真的不是什么……普通的合金面具吗？”适真发出疑问，他实在是很难相信，这是一个机器人的头，但他很快就否定了面具的推测，因为在头的颈部切面有组接的内部构造，看来这个头曾经安在它对应的身体上，“既然头部在这里，那它的身体又在哪里？”适真又问大蛇，今晚的经历实在是太超过，他感觉自己像个从远古穿越来的原始人，什么都不懂。

　　“你要听听传言吗？”大蛇的手仍搭在适真的肩膀上，但他已经放松，没有刚刚那么用力。

　　“要。”适真果断道。

　　“这个巨型机器人，叫做太古。是章逸和她的团队制造的。”大蛇缓缓道来，但他没有看适真，而是看着会场还在加价的人群，“传言说，章逸的死亡和这个叫做太古的机器人脱不了干系。”

　　适真震惊：“是机器人把她杀了？”

　　大蛇轻轻地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传言。据说章逸死后，太阳王把太古的头和它的身体分离，然后头就被太阳王扔进维多利亚港沉底。”

　　“听起来像某种神话传说。”适真半信半疑，不过从结果来看，这个名为太古的头确实是被太阳王“砍”了下来，放到了水底，“所以只要触怒太阳王，就连机器人也要枭首示众吗……”适真汗颜。

　　大蛇听到他的感言，觉得确实有趣，他模棱两可道：“是吧？”

　　“那这个机器人，或者说这个机甲，”适真分不清两者有什么区别，“它的身体又去了哪里？”

　　“躯干不知道，好像说它的动力单元，就是它的心脏，被太阳王切成两半，一半扔黄浦江，一半扔珠江。”大蛇想了想，补充说明道，“就是两个太空港旅游加商业区域。”

　　“……这有什么意义吗？给机器人五马分尸……？如今又要把它的头拿出来展示给大家看？并且还要做成付费项目。”适真有些汗颜。

　　“老板你有没有听说过，赌场金狮的故事？”大蛇说。

　　适真回忆一下，立刻想起自己上网刷过的帖子：“赌场只要出现金狮，就是有亿万富翁进场？”

　　“对。”大蛇靠近适真，继续说，“和狮子的寓意类似，所以大家都说，只要太阳王的佛头一出现，就代表……”

　　“就代表……？”适真有点烦他此时说话说一半。

　　“就代表，有人要人头落地。”大蛇看向他，黑色的双眸反射不出什么光，他微笑着，仿佛渗出蚀骨的寒意。

　　“你上哪知道这么多小道消息？”适真不敢跟他这样的眼神对视，不自觉转移视线皱眉道，“怎么我都不知道。”

　　“多听八卦，像你一样，老板。”大蛇撅撅嘴，“不过这些都是我听来的，不一定保真。”

　　“场外，方先生，二十亿，现在出价到二十亿。”拍卖官的声音横插进他们两人的对话。

　　“怎么这么快就出价到二十亿了？！”适真惊呼道，他联想到在场宾客此起彼伏的加价，还有被孤立的脸色苍白的陈先生，他觉得自己正在逐渐接近这场拍卖会的真相，“所以这场拍卖会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买下太阳王的佛头，而是……”

　　而是给太阳王交赎金吗。适真还未说出下半句话，头顶突然突然发出声响，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抬起头，发现拍卖会场的天花板，打开了。

　　天花板竟然呈螺旋式打开，像一片片扇叶，这个高级会所的天花板竟然暗藏玄机，天花板像敞篷车一样打开之后，露出港岛区的人造夜空。

　　适真还未反应过来，一道光如离弦之箭冲上云霄，在空中绽开成绚烂的花火，照亮所有人的头顶，照亮适真的脸，原来是烟花。

　　迷你的投影框有些别的动静，适真低头一看，维多利亚港竟也同步放起了烟花。这些巨量的焰火，仿佛要把整个黑夜点燃成白昼，有的造型像垂柳，有的造型像花朵，有的……像陨落的流星。

　　这些燃烧产生的光亮打到河床的机器人脸上，它的双颊好像有残留的水渍，焰火迸射出金黄色的光，它留下黄金般的眼泪，好似在悲天悯人。

　　一切都和大蛇说的对应上了。

　　“为什么大家都在叫价？”适真不理解。

　　“如果叫一次价，你可以从中获得一定的好处，你会叫吗？”大蛇幽幽地说道。

　　“……我明白了。”适真无言。原来这里不是单纯的拍卖场，更是权贵的狩猎之地。此起彼伏的叫价声，如同鬣狗的嘶叫，大家都在跃跃欲试，想从猎物身上撕下一块肉。

　　而今晚，是让陈氏家族陨落的时刻，即使它没有如流星般坠落，从太空港销声匿迹，也一定会元气大伤。

　　在这里，太阳王的图腾下，没有任何规则可言，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而这一切都是太阳王允许的。

　　他既可以让他的臣民像分食糖果一样瓜分一颗星球，也可以让不听指令的机甲一夜消失，即使花费重金打造，也可以无所谓地丢弃，更何况是人。

　　太阳王究竟是何人……？即使今晚他的真容从头到尾都未曾出现，但却如同一层密不透风的阴影，笼罩在上空，笼罩在适真心里。

　　适真看向那个被无形撕咬的陈家人，他在数次抬手叫价之后，突然捂住心口，面容极其痛苦，好像某种疾病发作了。

　　适真旁观着这一切，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无意识抓紧大蛇后背的衬衣：“他好像不舒服。”

　　大蛇没有回应他，有几个侍应匆匆上前，把这个身材臃肿的男人围起来，几个人一起把他转移走了，而这一切都做得悄无声息，像一阵风，来了又去。

　　他们这群人离开之后，适真看见那个人原来坐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在动，等他看清之后，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支刚刚放上去的黑色百合。

　　拍卖会场的灯光并不是很亮，新一轮烟花升空，借着燃烧产生的光线，适真才看清，这朵可以和黑暗融为一体的花。

　　“老公……？”适真瞪大双眼。

　　“你说什么？”大蛇问他。

　　这支黑色的百合肯定是刚刚那群侍应中的一个放下的，在他们抬走那个陈先生的时候。就算放下百合的不是凌青云，也一定和凌青云脱不了干系。思及此，适真立刻想要起身跟出去。

　　结果他被反应及时的大蛇生生按下。

　　“你干什么？”大蛇悄声对适真说。

　　“凌青云……”适真扭过头对大蛇说，他已经无心在这个会场坐着，他只想立刻跟出去，“你看到了吗？黑色的百合？”

　　看到适真的示意，大蛇看过去，果不其然发现了软椅上的那朵花：“黑色百合，那又怎么了？”

　　“你第一天上岗不知道，”适真快速和他解释，希望大蛇不要浪费时间阻止自己，“凌青云家里，还有他的棺材上面，都有这种花。我得跟上去……”

　　大蛇听完，非但没有放他离开，而是继续用那股怪力按着适真：“你不能跟出去。这不合规矩，太引人注目了。”

　　“那我只能放他们走吗？”适真皱眉，他十分不满，并且很是着急，碧蓝色的瞳仁仿佛有水波颤动。

　　“对。”大蛇凑近继续低声和他说，“至少这次，你不能跟上去，你是新来的，本来就已经够引人注意的了。”

　　说完，大蛇搂着适真肩膀的那只手松开，转而碰了碰他的脸颊，义肢的凉意瞬间蔓延到适真的半张脸，适真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也帮助他冷静下来。

　　适真扭头不看他了，脸别到一边去，像怄气的贵族少爷。

　　“来日方长，老板。”大蛇看着适真侧脸的线条，安慰他说。

　　适真没有理他。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离这对主仆不远处的座位，一个人偷偷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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