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卜

　　“就你吧。”嬷嬷点了点她。

　　又望向第一排那位道：“你们二人随我来，剩下的等候发落。”

　　许在安跟在后面的时候，回望了一眼刚才摔倒的那位，她此刻手握珍珠，恶狠狠地盯着她。

　　许在安心中一惊，看向自己衣袖上少的那颗珍珠，因衣袖上珍珠都是对称的，想必她是有所察觉。如此一来，她定然会记恨上自己，下次遇见她，要小心行事，不能让她找到破绽，许在安在心中提醒自己。

　　跟着嬷嬷一路经过几所宫殿，来到了看起来最奢靡的那座。

　　进去前，只听那嬷嬷嘱咐道：“我是见你二人模样不错，看样子也是个机灵的。到了娘娘那里，事事便要以娘娘为重。若是做的好，少不了你二人的赏赐，但若是做的不好，娘娘要打要罚你们也吱不了一声，可明白？”

　　二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拂身道:“谨遵嬷嬷教诲。”

　　踏进琼华宫时，许在安眼生生看着那嬷嬷的脸从严肃板着到如沐春风的笑着。

　　映入眼帘的是一层层紫纱帐子，淡紫和深紫一层罩着一层，从两旁精细雕刻的窗户钻进来的阵阵微风将帐子挑拨起来又放下，泛起阵阵涟漪。

　　宠妃就那样侧身半躺在层层纱帐后的长椅上。白玉般无暇的双腿交错放着，金色波浪长发快要垂到地面，她微微仰头，脖颈细的好像一掐就能断。

　　纤纤玉手上的酒壶镶嵌着透亮的红宝石，她就那样将酒壶高高提起，琼浆玉液顺着壶嘴缓缓倾注，落入口中。

　　听见嬷嬷的声音：“贵妃，人到了。”她侧过脸来，瞳孔如冰川般凌冽，声线却像是裹了罂粟花粉的慢性毒药，让人明知危险重重也不忍逃离。

　　她招了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顾蓉蓉走上前去行礼道：“贵妃娘娘。”

　　“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顾蓉蓉。”

　　“以后便单字一个蓉。”

　　“蓉遵命。”

　　“倒是个聪明的。”

　　“贵妃娘娘谬赞。”

　　玉迭看向许在安，双足落地，倾身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道：“美人放身边果真养眼，那便叫姝吧。”

　　“奴婢遵命。”

　　贵妃又戏虐一笑道：“你们可在这殿中看到旁的侍女？”

　　二人摇头齐声道：“禀娘娘，并未。”

　　“你们可知为何？”见她二人面面相觑，玉迭便指着顾蓉蓉道：“你来说。”

　　顾蓉蓉斗胆猜测道：“想必是娘娘不喜太多人在侧，扰了娘娘清闲。”

　　玉迭笑道：“猜对了一半，让我来告诉你另一半吧。她们蠢笨犯了错事，我啊，就把她们处死了。看到宫殿旁的蓝色曼陀罗花了吗？她们就埋在下面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完她开始大笑起来。

　　跪着的顾蓉蓉已经开始有些惊恐，整个身子都在抖。许在安回想刚在院中看到的蓝色曼陀罗，原本对这稀奇的花还颇有好感，现在只觉得骇人。

　　怪不得坊间将皇宫说得那么可怖，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风月楼受命澜沧干出那种叛国之事，如今想来倒也不算稀奇。

　　只是想着澜沧皇室作恶多端，甚至连孩子都可以培养成工具当成他们不值一提的牺牲品，许在安便想将她们千刀万剐，替父亲报仇。

　　玉迭的手轻拍顾蓉蓉的肩膀道：“别怕，只要你们乖乖的，定然不会落到和她们一个下场。”

　　每轻拍一下，顾蓉蓉的心就震一下，为了不惹贵妃不快，快要把下唇咬出血了也控制着颤抖。

　　玉迭突然觉得无趣：“下去吧。”待她们走后，她自言自语道：“那姝，倒是个不怕我的，有意思。”

　　嬷嬷将二人领出琼华宫，一路又领到主殿一旁的耳房道：“你们二人收拾收拾在这儿住下，明日便开始服侍娘娘。”

　　嬷嬷欲走，顾蓉蓉却突然拉住她，将一些银子放到她手中谄媚道：“嬷嬷我们初来乍到，娘娘的很多喜恶偏好也全然不晓，还望嬷嬷指点一二。”

　　嬷嬷颠了颠手中的银子，顾蓉蓉立刻会意，跑到许在安身边小声道：“把你银子拿出来点孝敬嬷嬷。”

　　许在安虽没有心思从那嬷嬷口中套话，可如今被架在这里，只好拿出些银两放到嬷嬷手上：“请嬷嬷笑纳。”

　　“嗯，是两个懂事的，那我就同你俩说说这贵妃娘娘的喜好和禁忌吧。”

　　从嬷嬷那儿得知，这位玉娘娘算上今年不过才入宫三年，便成了皇上最得宠的妃子，一路频频升位直到贵妃的位置。

　　尽管这玉娘娘一直无所出，可皇帝还是把她宠到了天上，她看哪个人不顺眼，别说是宫女，就是位份低点的妃子她弄死了，皇帝也最多是口头斥责两句。这贵妃最大的禁忌啊，就是鱼和香。上两个贴身伺候的，就是因为贵妃难眠给上了安神香，被埋在花下面的。

　　那嬷嬷一说起来好像河渠开了闸，认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便找补道：“今日同你们讲这些，也不全为了钱财。主要是看你们二人风华正茂，也不忍看着你们这么早便香消玉殒。”

　　“谢嬷嬷怜惜。”顾蓉蓉接道。

　　“行了，你们二人早些休息吧，明日伺候的细致些。”说完嬷嬷便拿着她鼓囊囊的钱袋子离去了。

　　“你信吗？”许在安突然说话。

　　顾蓉蓉一脸懵：“什么?”

　　“她说她不是为了钱，你信吗？”

　　“不信。”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二人突然开始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许在安听到的声音就变了，顾蓉蓉的声音从笑变成了哭，哭声从小声啜泣到放声大哭。

　　“我，我不想待在这里啊呜呜呜，这里，太吓人了。”泪水就这么一直连着线似的流着。

　　许在安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轻抚她的头，顾蓉蓉一边哭一边扯着许在安的裙子擦眼泪，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们可以活下去的。”许在安轻声说。

　　“嗯。”顾蓉蓉哽咽。

　　“这裙子你给我洗。”许在安突然说到。

　　“嗯？好吧。”顾蓉蓉用她裙子擦了这么久眼泪，不占理。

　　“早点睡吧。明日起晚了睁眼就不是床上了，是土里。”许在安故意吓唬她。

　　顾蓉蓉抖了两下，上了床。她和许在安在同一间屋子，刚开始顾蓉蓉还想着一个人一间多好。现下听了贵妃和嬷嬷二人的话，又庆幸有许在安陪着自己。

　　顾蓉蓉睡不着，她瞅了瞅另一张床上的许在安道：“你说我们是不是不算同生，但是说不定能同死啊。”

　　许在安也不知道她不睡觉脑子里是在想什么，“要死你自己死，别拉着我，我还要活。”

　　顾蓉蓉翻了个白眼：“你叫什么名字？我说的不是姝这个字。”

　　无人应答，顾蓉蓉感觉自己有些自讨没趣了，渐渐入梦了。待顾蓉蓉闭上了眼睛，许在安睁开了眼睛，方才顾蓉蓉问她名字时，她有所顾虑方才不搭理她。可今日相处下来，她觉得此人心思不坏。

　　算了，在护好自己的前提下，也稍微护着她一些吧，许在安心中默念。

　　再睁眼时，已至天明。许在安听到一些动静，睁眼看一旁的顾蓉蓉已经穿好了衣服。

　　“你醒了。”

　　“你怎么起那么早？”许在安问道。

　　“第一天侍奉，我有点紧张，早上醒的早了。”

　　许在安将被褥掀开，开始穿衣。“我一会儿就好。”

　　“行，我等你。”

　　二人一同去了琼华宫，路过那蓝色曼陀罗，不约而同地绕着走。

　　进了宫殿，二人一同跪在那纱帐前：“恭请娘娘晨安。”

　　许在安先行起身道：“贵妃娘娘，现在可要传水？”

　　“嗯，蓉传水，你来给我更衣。”

　　“是。”

　　许在安给玉迭更衣时，总能感受到一束强烈的目光，让她感到不适。

　　“我当真是越看越喜欢你，虽然脸总是臭的，但总有股不服输的意思。”

　　“娘娘谬赞。”

　　“娘娘水来了！”顾蓉蓉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待给贵妃梳妆完，桌上的早膳许在安也备好了。贵妃刚要动筷，便听一声响亮的“王上到！”。

　　众人跪成一片，玉迭故意动作慢了半拍，在她跪下之前皇帝就已经伸手去扶她了。“爱妃，快起来。”

　　玉迭故作惊讶道：“王上一大早怎会上臣妾这儿来？不上朝吗？”

　　“这些家伙这几日一直吵个不停，说我的玉儿是妖妃，我被吵得脑袋都疼了，定然要晾他们几天！”

　　玉迭的身子顿时像化水了似的，就那样柔骨贴到了帝王身上：“王上也觉得，臣妾是妖妃吗？”说着便眼含泪水抬头望着他。

　　许在安一看，这贵妃就算是真的妖，王上也会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

　　“谁说朕的爱妃是妖！朕的玉儿那么好，是他们瞎了眼！”

　　说着又将玉迭搂抱着放到位子上，自己紧挨着坐下。“来，玉儿，我们用膳。”

　　澜沧国王上已年过五旬，可这位贵妃娘娘，不过花信之年。许在安看着年龄相差如此之大的二人，不免心生感慨。想来那皇后，便是年老色衰被冷落的那个。

　　她来之前打听到，死去的大皇子是皇后所出，而最受宠的二皇子的生母早已不在人世。民间传言，这宫中还有位三皇子，不过好像自小体弱多病，鲜少出门也无人得见。

　　风月楼之事，要么出自王上之手，要么是二皇子，还需加快探查进度，也不知青岚那边怎么样了，许在安估摸着，他们的行动也应该更进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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