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繁花

作者: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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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心难测


      紫湛京都,一个白发老妇,宽袍广袖,颇有出尘之态,正与紫湛皇帝,四十多岁的紫治商谈。
      “国师,那人人皆知的纨绔女,竟有如此手段,实出人意料。据细作传回的消息,大至军中称其为血罗刹,提及变色。国师有何看法?”紫治饶有兴味地看向她最信任的国师天机道人,也是全力辅助她荣登大宝、平定天下的功臣。
      “陛下,微臣正为此事而来。臣十日前突感不安,隐察天地间有变动,后来就听到易三的消息。臣就专门卜了一卦,还祭星问天,这样演算了一天两夜,也未知晓全部,仅得知了些许天机。”
      “哦?易三竟有这等本事,使的国师也难看透?”紫治态度转为认真。她们君臣多年,紫治十分信赖天机的演算,尤其是祭星问天术,实施一次很耗精神和生命力,轻易不动用,但一实施,必有大成果,过去多年早已验证。
      “是的陛下。那易三的命格极其奇异,令微臣难断。但她绝对是有大机缘、大业力之人,将来必成大能,陛下当以拉拢为上,可为大助力。”
      “大机缘、大业力、大助力?国师,夸大其词了吧。不过一刚成年的少女,连十八冠礼都没过的小儿,以前也未曾听说有什么出奇之处啊。”紫治对天机的郑重和推崇有些不信。
      “陛下,这真得天地造化的灵毓人物,岂能以年岁论?无数蠢妇拙夫空活到老,又有什么能为?况且这易三确有一处,令臣不解。”
      “何处?”
      “无论从年岁还是演算,那易三确是过十六不及十七,但演算和星格还显示,该女另有三十一年的年华,这不奇么?一个人,怎么难活双岁数?而且那三十来年的显示,十分诡异,臣根本看不出,看不懂。”
      “这倒有趣。”紫治点点头。
      “还有,臣已算出,那天地微变是易三引起。陛下,能引发天地变动的人或事何其重大,岂是俗流凡品?况且那些密报奏对,更是将其描绘的不同寻常。臣肯定,这易三非常人。”
      “国师,易家掌管军中势力,占国之五成,虽是忠心,也不得不防。朕原本想….谁知,又出现这么一个奇人来,朕心难安。”
      “陛下,易家忠心为国,当不至做什么欺君叛国之事。这易三虽然诡异,但星格显示其确有大能,而且将来还可再进一步。陛下当以拉拢为上,徐徐图之,万兀操之过急。”天机有点着急,又劝道。
      “朕信的过国师,对有功将士自会封赏。有国师在,谅谁也翻不起大浪。”紫治思忖后缓缓说道。
      “陛下,臣还有一言。”
      “但说无妨。”
      “臣已老迈,即将油尽灯枯。臣观那易三,现下已有不弱于臣的修为,将来若再立国师,当重看此子。”
      “国师!何来不祥之言。况且国师修为,那无知小子岂能比肩!”
      “唉,这是命数,非人力所能及。那易三虽不会演算观星,但会许多人所不知之物,也有一股人所未有的力量。这力量在她醒转后更是强大,运用的好,为君之利剑,国之重器。若是相反,怕是,有难料之祸啊。”
      紫治还是不能相信易灵殊有危害到她危害到国的能力,但出于对国师的一贯信任和尊重,不再提此事。可是看到天机道人稀疏的白发,枯黄的面色,确实感到了那瘦弱身躯中生命的流逝。国师于她,亦师亦友,是她有数几个真正信任的人之一,在国中地位也凌驾超然于朝臣贵族。紫治为天机忧心,召太医诊治,又御赐珍贵药材,天机只平静地收下,看着紫治目露温情:她知道,自己已熬不过今年了,这个看着从孩子成长为君王的人,马上就要失去自己的辅助了。天机道人并不后悔,为了紫治耗费心智和寿命,让自己的生命提早结束。她无亲无故,孤独地活在世上,埋首于占卜演算与星格推演这样平常人只感到神秘和敬而远之的东西,只有年幼时的紫治,一点也不害怕的亲近她,陪她观星直到睡着,成年后信赖她,让这个孤独的人感到了世间的温暖,紫治,不仅是她辅佐的君主,还是她的孩子,她的希望延续。
      易灵殊回了京,“血罗刹”和《侠客行》已传遍京城。她不知道自己已成为新一轮的风头人物,只是在原来的名声上,又填了嗜血贪杀、诗才绝伦的名头。离京三十里,已有内监传旨:封易灵殊校庭尉职,赏易灵绽千金并米粮布帛,易满天教女有方荣名七日(即皇家光荣榜上待七天)。特准三人带军亮甲进城,受百姓欢呼。易灵殊本着拉风时刻,不容错过的原则,立刻整束了衣甲。为了不让皮肤太过显眼,她选了件轻薄的银琐甲,骑着黑色骏马从城门口随着母亲、大姐进城。京城空巷,都来看传奇的易三,有人高呼着侠客行的诗句,女子们羡慕她飒爽英姿,男子们偷偷看她,也有人悄悄扔了手帕和花。银甲黑马的易灵殊,端坐马上带着淡淡微笑,在众人目光下大大方方地入城、行进。耳力超好的她,听到不时有人议论:“看着不像是那么凶恶好杀的人哪。”“你知道什么,在战场上,有人叫她魔鬼,吓的走都走不动。”
      “易三的皮肤太白太细了,比小男人还嫩?”
      “这我知道,她受伤后天上打下光来,照来照去的,把伤照好了,脸皮也白的不像话。”
      “我真想摸摸…..”
      “你找死!知道这位的名号么,血罗刹!敢动这轻薄念头,一个小指压死你!”
      易灵殊的微笑不见了,她就知道藏的住身藏不住脸,这样的脸,会招多少人议论。在马上,她想的最多的是如何早日晒回小麦色。正思忖间,仿佛听见乱糟糟的人群里传来叫唤:“三小姐!来看看花颜,三小姐!”扭头一看,人群后面有个人在尽力跳动吸引她注意,可惜人太多了,声浪之中这人是那么不起眼。看着有点眼熟?易灵殊回想着,已过了那段街道,那个跳动的人已淹没在了人海中。易灵殊想起来了,是那天见到叫“颜哥哥”的年青女人,看花颜?还有什么好看的呢。她什么都不计较,还无偿给了卖身契,以后花颜的人生应该都与她无关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易灵殊一想到花颜,想到那个温顺的人,那样求过她,心里却有点抽动。一点一点,让她有点难受。在这个热闹的街道上,忽然就觉得少了点什么。花颜…….
      易家平静了没两日,圣旨又到:因易彤才貌出众,贤淑温婉,特选入宫伴驾,念还未及笈,在宫中随侍徐贤君一年,学习礼仪规矩,十四成人后再行听封。旨意一到,举家皆默然。是夜,易满天不能相信,在书房徘徊难安;王氏面色十分难看,未成年就选入宫,又不给封号,还随侍徐贤君,比个宫侍强不了多少,还落下了虚名;李侧夫哭的眼都肿了,庶子进宫不会有好的待遇,易彤年龄又小,心思单纯,哪会什么迎逢争宠,恐怕自保都难。仍养伤的易灵绽挣扎着找到母亲,想一起上殿面君,被易满天怒叱回去了。易灵殊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想起那次二姐易灵悦的劝说,不禁想找二姐谈谈。来到易灵悦的院中,只见当院石桌上放了一壶酒,两个杯子,易灵悦在默默喝酒。见她进来,易灵悦只扬酒杯,又对另外杯子一指,连话都不说。
      易灵殊坐下,这是她第一次受到皇权的威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想了一会儿,无非是兔死狗烹、势大遭忌罢了,可在这样一个时节,对付这样一个无辜的少年,还是想不通。后宫中,凤后之下有一皇贵君,再下是两个贵君,之后是四君,即德、贤、淑、容,随之是八侍君,再就是低品级的男官男侍。一般说来,要充实后宫,就要经过选秀男的过程,最后定品级。有特别出众的,也要在男子成年后,经太后、凤后验看,定品入宫,而且不肖说都是身世显赫、出身高贵的。易彤这样家世虽过的去,但是庶子出身,将门之子,文雅比不上文官闺男,思谋及不了世家公子,更非绝代佳人,入宫必定是不平之路。而且未成年,在贤君身边当侍人,谁知会出什么事?即使平安熬过一年,如果以后皇上忘了这事,或是不喜欢易彤,他这辈子就毁了,也不可能再定正经亲事。易彤虽是庶出,家里只有一个男孩,几个姐姐还是疼爱他的,李侧夫百般教养,事事小心,就为了能给唯一的儿子谋门好亲事,现在落的如此结果,也实在令人心酸。易满天送未成年儿子入宫,也是丢脸的事,又怎能气平?虽然骂了不知收敛的大女儿,心里也是难受:难道易家就这么不能让皇上放心,一定要留个人质在宫里,既是警告又是后手?易灵殊与易灵悦喝了半夜的酒,姐妹两人却很少说话,各自喝酒,想心事。要为了易彤反抗皇权,甚至可能引起更严重的后果么?自己的实力能保全自己,保全家人么?易灵殊犹疑,也没一点把握。她也许打的过上千人,但是上万人,十万人呢?而且家里其他人呢?当夜风寒凉,酒尽石冷之时,易灵悦终于说话了:“三妹,不要冲动,未必是坏事,且看一年吧。”至此,易灵殊感到,几日前的荣华热闹仿佛已是很遥远的事,有股无力感充斥着全身。几杯酒她根本不算什么,现在想买一醉也是艰难。易灵殊默默点点头,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屋里侍儿知道今天主子心情都不好,服侍着洗漱歇息,清洛几次犹疑,有话要说,又看易灵殊面色忍了下来。最后,当他放好纱帐,又一次回头后,易灵殊终于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说?”清洛道:“小姐,那日陪花颜公子取走卖身契的两人来过多次,知道小姐不在才死心。他们要我一定转告小姐,花颜公子没有对不起小姐,现在患病不起,想见小姐一面。”花颜患病不起,已这般严重?难道就为了不要他了?易灵殊一惊之间,更是心里烦乱。说起来,紫淳、易彤、花颜,这世间男儿的事,没一个让人让人省心。
      不论人心如何,易彤终于被接走了,带着两个包裹,乘坐不起眼的青色宫轿,从宫禁侧门静悄悄地进了宫,当那小轿进门后,闭门的瞬间,送行的易灵殊发现轿帘一动,虽然没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易灵殊却感到那眼睛看了过来,直看到了心里。那一刻,那个经常羞涩的弟弟,出去玩一趟都会高兴几天的小男孩,几样小礼物就笑的开心的少年,如此鲜明的晃动在眼前。进了这道门,何时相见?相见何期?易灵殊第一次认定了自己的弟弟,就是这个单纯透明,从轿帘向往看最后一眼的孩子。彤儿,弟弟,我一定会好好接你出来!易灵殊肃然站在宫门外,下定了决心。那时,她没有注意旁边黯然的王氏和哭倒在地的李侧夫,也没有注意到宫中高楼上,两道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陛下,这样怕是不妥。”
      “国师,选子进宫,这是对易家的恩典。接下来,朕要为易三挑选一个正夫。国师看重的人物,朕会好好待她。”以我自己的方式,紫治心里补充。
      “唉,陛下,联姻办好了,是恩典,若不好,成了伤疤,揭不得碰不得。陛下何苦,稚子何辜。”
      “朕会嘱咐徐贤君善待易家小儿的。”
      天机道人无力再说,身体的疲惫让她弱不多言。她突然想到:也许过早透露易三的特殊,是不智的,对易三,对紫治都没好处。徐贤君,封号为贤,实为后宫第一跋扈善妒之人,全仗着母亲是吏部司马、姐姐是南布政使,还有一干权贵亲戚,为了平衡朝堂,紫治特选他入宫,给的贤君封号。这样的人,如何会善待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但愿,这场联姻,不是错误。她老了,实在无力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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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君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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