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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妄搁老远就闻到一股死人味。
蝉鸣仍旧响亮。
太阳仍旧热烈。
“快醒醒!别、别骗我啊……”绮妄回过神来,只听“扑通”一声,老妪跪在碎瓷茶杯中间,双手合十,不断叩首。
绮妄在她们身后看着,闭了闭眼,双手叠在身前,默默无声。
那淡了的记忆恍惚间又浮现在眼前,她从始至终也只是经历过一次,那种至亲死亡的悲痛就一直深刻在心底,她早已遗忘当年是如何应对的,现在茫然的又不知如何作为了。
这些年她就像只飞倦了的鸟儿,想抓住什么,却始终无法相信一切,她想找个依靠,可是心里那股倔强劲儿让她一直放不下面子。
“阿爷……是我不对,年少无知一直气你,求您了醒醒好不好?!”
绮妄后退了几步,脑袋砸到木柱子上,揉了几下,不敢去打扰她们。
倚地腿脚发酸,嘴唇干裂。
门头把手扭动了下。
老妪猛地回头,红着眼骂出声,“你算甚么神医——”
“是你——”老妪转而搓了搓脸,骂骂咧咧坐下身,整了整衣服,没过会又哭了。
绮妄回过神,对着梅桉道:“过来。”
梅桉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的身子,凑在她耳旁轻声道:“没事了。”
绮妄还在恍惚中,抱着梅桉脑袋揉了几下 ,在她身上蹭了几下,总算透了口气,脑袋的眩晕感少了点了。
身旁一连串的哭声变得断断续续,绮妄没有纸巾,拿了张手帕给她。
老妪接过手帕抹去了眼泪,没什么用,新的眼泪很快又沾满了整个面部,她干脆丢了手帕,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嚷嚷道:“不看了,不看了,老娘今天就要坐这等那狗孙子来,揍他几拳让他给我公公陪葬!”
“你们先走吧。”笙儿哭哑了嗓子,“让我们静静。”
绮妄神游天外,脚步虚浮,整个人没一根硬骨头,软绵绵的勾住梅桉的脖子,让她拖着自己走,满鼻子都是她身上清冽奇特的香气。
“好点儿了吗?”梅桉低着头问她。
“好点儿了。”绮妄支着身体站直了身子,敲了几下胳膊,砸吧着嘴,拍了拍衣袋。
花朵长时间闷在衣袋里已经变得软烂,上面还有掐痕,铜钱和花朵被糅合在一起了。
方才这一遭,兴奋劲儿全然被冲散了,绮妄想让自己重振旗鼓、高兴起来,便道:“找林姐看一眼去,再去桶边儿求个好签。”
梅桉犹犹豫豫地攥着一边的手指头,拧眉道:“方才被吓坏了,我路上买了壶冰水,送过去给她们降降温,还有些水果,我也一并送去。”
梅桉看着她笑了笑,道:“你先走吧,待会来找你。”
“好。”绮妄摸了摸脸,有些温热,带着些许湿意,才后知后觉自己不知何时哭了,两行泪还在,可是现在心里有种形容不出来的味道,在让她不要伤心下去。
一直朝前看就好。
反正自己现在的生活也不错,自己还有个玩伴陪她,虽然有些顽皮,不过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也算为自己无聊的生活里增加点别样的色彩。
离皇宫还有些距离,现在天已经晚了,不过因为是夏天,还能看得清,可是街上四处都是灯笼,马车驶到她前方不远处停下来了。
有人在卸货,绮妄赶上去,林姐在门框旁边的椅子那斜斜地靠着,模样松散,眼皮半耷拉着,突然睁开了。
“哎呀,你来了。”林姐匆忙站起身,盯着她的脸看,疑惑道:“怎么哭了?”
“没什么。”绮妄又擦了遍莫须有的眼泪,忙从衣袋里掏出那团花朵,道:“这是……”
“啊。”林姐看了看她手心,惊诧道:“小姐,你运气可真好呢,这可是万中无一的,都被你捡到了,快来跟我兑奖品去。”
林姐走在前头,整了整衣服,带绮妄来到一个偏殿,指着正中的长桌子道:“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宝贝,随便拿一件回去你可就赚大发了。”
这些宝贝多是翡翠玛瑙什么的贵重物品,掺杂着石头花草之类的,更少的则是木工手雕的异兽。
林姐见绮妄在原地不动,便道:“您若是看不上这些,那边儿还有一些兽崽崽,都是上好的,乖巧的很。”
桌子最偏处有一支银饰,刻着貔貅,乘祥云,口含铜钱,身覆鱼鳞,弓身伏尾,尖端着白光,有浓郁的灵气波动。
“您可看对了。”林姐夸道,“这可是一清大师亲自锻造的灵件,清心安神,能助您看透魂魄,免碰怪事。”
绮妄揉搓着手腕,心道要好好给花落雨赔个礼 ,他前日可是为他们丢了一支最欢喜的银饰的。
林姐包好了盒子,用布锦扎了蝴蝶结,上面绑了根白条,笑道:“看你有点不高兴,去求根好签吧。”
“谢过林姐。”绮妄回过神来,接过盒子,在手里掂了掂,转身要走。
“快走吧。”林姐摆了摆手,“下场是斗牛,估摸着快开始了,不过求个签的时间还是够的,现在肯定没人排队。”
“好呢。”绮妄应了声,跑到门外。门外梅桉手里攥着块手帕,别着头看着街道,张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模样懒散不修边幅,手臂上还有一长条木棍印子。
“你这是……被打了?”梅桉回过头来,绮妄望着那条印痕诧异道。
“我过去,那医生恰好也进了房,就被棍子误伤到了。嘶……疼死我了。”
梅桉捂着那道印子不让绮妄看到。
“刚才打听了一下,求签处旁有个铺子,每人可以拿个白条子,放进铜盘里就可以求签了,听说还挺灵验。”
绮妄晃了晃手中的白条,道:“林姐给了我一个,不过没有你的份。”
“我知道。”梅桉回头跑,“等我把他们叫来。”
求签处果然没啥人,只有一个老太太在柜台边坐着,剥着苞米,投喂几只小鸡,一旁铜盘上揉着白条,签桶里竹签没剩几个。
“哦哟,还真来人了。”老太太点了点桌子,道:“把白条放在盘里,拿根签子,第一次免费。”
老太太眯着眼端详了他们一会,斜着签桶,稀奇道:“新面孔啊,快每人拿一根,说不定有大好兆头。”
“谢了。”梅桉摇了摇签桶,熟练地抽出一根长签,撕了一层纸糊糊,高兴道:“是大喜。”
绮妄也接连抽了两根,皆是大喜。
“恭喜你呀,喜上加喜。”梅桉已经按耐不住自己了,瞅远处人声沸沸嚷嚷,走的快,只是偶尔回头看几眼。
“哎呀,我也是大喜。”绮明秀挠着头,“这未免也太巧了。”
花落雨把竹签塞进怀里,四处张望,腿一蹬,带着股风跑了。
绮妄走了十米远,一道黑影窜过来扑进她怀里,绮妄措不及防被她压倒在地,努力撑起身子,一手扶住梅桉,呸了几声,责怪道:“差点撞着人了!这么急赶着吃席?”
却听梅桉惊慌道:“再不走真要吃席了!”
绮妄后退几步,朝人群中看去,没看到什么,只是本能的感到危机。
“快跑啊!”一个扎着红裤腿的壮男飞奔在前,很快就窜入人群中,前面的人群中叫嚷几声,纷纷四散奔逃,还有几个飞快的上了树。
一头疯牛红着眼睛追来,口中白沫四溅,尖角上挂着一块红色的破布头,身上还有些刀伤,插了几岔木屑,横冲直撞,无人阻拦。
绮妄摸了摸腰间,红绫枪还在,心里再次升起一股斗志,解开腰带就想和它切磋一番,被绮明秀一把抓住手腕,几乎拖着飞奔。
“愣着干啥,快跑啊,疯牛你斗得过?!”绮妄只感觉眼前一花,紧紧拽住自己的宝贝“战天”,咬着牙不放手。
“怎么还在追!”绮明秀体力到底没有绮妄强,他背着绮妄拐到一处树林前,旁边是个草堆,都是蚊子,一股粪便味,不过草堆起了很好的掩护作用,绮明秀背着绮妄连滚带爬地钻进去,把绮妄往地上重重一扔。
“绮逍遥,你快爬树上帮爹爹看下疯牛在哪,再想办法逃出去。”
绮明秀蹲在草丛里,头上窝着一大片黑压压的蚊虫,绮妄感觉遍身发痒,蚊虫在耳边叫得欢,说是在“魔窟”也毫不为过。
绮妄蹬上了树顶,树顶上蚊子少了点,绮妄敢睁开眼睛了。
树叶不算很密,绮妄腿脚功夫强,扒着树叶看下面。
下面依旧闹哄哄的,一堆人拎着砍刀铁棒追着牛。绮妄目光搜寻,想在人群中找到梅桉,可惜没有找到。
绮妄动了动,想看的更清楚些,还是没有看到她。
绮妄不知为何有些心慌,终于是在街道的交界处看见了她。
“我在这里!”绮妄挥了挥手,招呼梅桉过来躲着。
梅桉朝树上看了眼,三步并作两步极快的爬上了树,一屁股坐在绮妄旁边,张嘴想说什么,听身下一处咔嚓响,梅桉股下的树枝突然断裂,整个人快要掉下去。
绮妄眉间一紧,伸出手臂连带着她整个人拉住,拎着衣领子把她往身边带,又见她满身烂泥巴,不动声色坐远了点。
不好。
绮妄满脑子都是这个字,心里嫌她身上脏,可自己再挪去一步就要掉下树,送蚊虫一顿大餐,不得已只能隔着梅桉一掌的距离盘腿如坐针毡。
梅桉突然伸出一条手臂。
绮妄不明所以看过去,只见手臂上有一条伤口,还在渗血,伤口上简单包扎了一下,
在顶端系了个蝴蝶结。
“你怎么受伤了?”绮妄掀开梅桉衣服扫了一眼,好在身体的其他部位倒是没有受伤。
“想用异能安抚这头疯牛没抓住被顶了。”梅桉盯着布条,“力气太大了。”
绮妄揉了揉眉心,道:“估计这头牛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带你上医馆看看。”
梅桉按了按后背,蜷缩了一下身子,道:“脑袋好晕,背上有些疼,那玩意又要发作了。” 绮妄急道:“不是治好了?”
梅桉虚弱道:“好晕……”
绮妄情急之下一把搂过梅桉抱在怀里,摸其背上一片滚烫,掀开衣服看,那道封印又出现在她背上,颜色越来越深,还有几丝绛烟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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