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

　　大学档案馆位于图书馆的地下二层，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周野站在金属书架间，头顶的荧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他按照编号找到标有"2003-2004年度科研项目"的档案区，指尖滑过一排排装订好的学术期刊。

　　"在这里。"他低声自语，抽出一本厚重的档案册。封面上烫金的字已经有些褪色：《新型生物降解材料研究——周雪梅课题组》。

　　翻开扉页，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映入眼帘。照片里的周雪梅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里，眼神坚定而明亮。周野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喉咙发紧。母亲去世时他才十五岁，那场所谓的"车祸意外"至今仍有太多疑点。

　　他快速浏览着项目组成员名单，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林芮，材料分析组负责人"。周野立刻掏出笔记本记下这个名字，继续往后翻。当看到项目结题报告时，他的呼吸一滞——结论页同样被整整齐齐地撕去了，撕痕和他手中那本一模一样。

　　"同学，闭馆时间到了。"管理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周野的思绪。

　　走出档案馆，午后的阳光刺得周野眯起眼。他在校园长椅上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林芮材料学"。几分钟后，他找到了——林芮现在是市生物科技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

　　正当他准备拨打电话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王总"三个字，让周野的眉头瞬间拧紧。这位突然对他表现出异常兴趣的企业家，近一个月来已经约了他三次。

　　"周野啊，听说你在查你母亲的事？"王总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刻意的亲切，"有些历史很复杂，不如我们见面聊聊？我正好有笔生意想和你谈谈。"

　　"不必了。"周野直接挂断，手指攥得发白。他打开微信，看着温暖两小时前发的消息："今晚家教，不能一起吃饭啦~"后面跟着个向日葵的表情。周野的眉头舒展了些，但很快又皱起——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温暖因为家教取消约会了。

　　他点开朋友圈，看到温暖半小时前更新的状态："加油！今天也要元气满满！"配图是一杯廉价的速溶咖啡。周野放大图片，注意到背景里露出半张招聘广告："高薪诚聘家教..."下面的联系电话被温暖的手有意无意地挡住了。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胸口蔓延。周野知道温暖自尊心强，不会轻易接受帮助，尤其是在家庭出现困难的时候。他沉思片刻，打开地图app，输入了温暖上次提到的家教地址——阳光小区12栋。

　　傍晚六点，周野站在梧桐树后，看着温暖匆匆跑出地铁站。她今天扎了高马尾，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个已经有些磨损的双肩包。周野注意到她的脚步不如往常轻快，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头上，显然已经奔波了一整天。

　　温暖小跑着进入一栋老旧居民楼，三楼的窗户很快亮起灯。周野在楼下的长椅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他整理的母亲研究资料——关于一种新型生物降解材料，专利申请人却写着"振华科技"，而公司法人正是王总。

　　"喂？林教授吗？我是周雪梅的儿子..."电话接通时，周野的声音微微发颤。

　　与此同时，阳光小区3单元301室，温暖正耐心地为小学生讲解数学题。

　　"你看，这道应用题要先找出等量关系..."温暖指着习题本，声音温柔但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她的余光瞥见时钟指向七点半，胃部传来抗议的咕噜声。中午为了省钱，她只吃了一个面包。

　　"老师，你脸色好白。"小学生突然说。

　　温暖勉强笑了笑："老师没事，我们继续做题。"

　　两小时后，温暖收下家长递来的两百元报酬，道谢时声音有些发涩。这是父亲公司出事以来，她接的第四份家教。走出单元门，夜风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看了看手机银行余额，距离父亲需要的数目还差得远。

　　手机突然震动，是学长李文发来的消息："温暖，上次说的那个兼职还缺人，一晚上500，就是应酬场合陪酒，很正规的，考虑一下？"

　　温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远处，周野默默跟在后面，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看着她疲惫的背影消失在女生宿舍楼门口。

　　回到宿舍，周野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他这学期获得的摄影比赛奖金，原本计划用来升级设备。他数了数，轻轻叹了口气，又放回抽屉。直接给温暖钱只会伤害她的自尊，他需要更聪明的方式。

　　夜深了，周野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手机屏幕亮起，是林芮回复的邮件："关于你母亲的事，确实有些内情。明天下午三点，研究所见。"

　　窗外，一弯新月挂在树梢，洒下清冷的光。周野知道，自己正站在某个真相的边缘，而前方等待他的，可能是他完全没准备好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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