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本就不可攀

　　T市。

　　手机界面里，白蒙家的住址一清二楚，但此时程度却有些犹豫了。

　　明野在一旁点了支烟，“想去就去，地址都拿到了，你还犹豫什么呢。”

　　明野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两人上去后报出地址。

　　T市的街道不像F市那样永远都塞满了川流不息的车，这里的车子少，时不时开过一辆速度也不快。

　　T市的绿化做的很好，公路两旁都载满了树，来来往往的行人慢悠悠的走在路旁树荫下，还有骑着电动车的，有风吹过来，吹过满街的悠闲。

　　出租车司机车里放的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歌，咿咿呀呀婉转的响着，他也没有和乘客唠嗑的习惯。

　　车里的靡靡之音程度已然无暇顾及，他竭力的想要控制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是焦虑还是害怕，程度自己都说不清楚，一旁的明野从上车开始后就很沉默，他约莫是又想起了纪云初。

　　此时的白蒙家里。

　　纪云初窝在沙发的左边，不知他是打哪翻出来个粉色草莓的小毯子盖在腿上，手上还不忘抱着一桶新的爆米花吃，电视里播放着最初版的《喜羊羊与灰太狼》。

　　白蒙则是戴着副黑框大眼镜靠坐在沙发的右侧，抱着笔记本努力码论文。

　　两人非常和谐，也都很满意，除了——

　　“蒙蒙。”纪云初揉了揉额头，“我能申请中午不吃烧麦蒸饺吗。”

　　白蒙头也没抬，“那吃凉皮吧，凉皮和驴肉火烧。”

　　“人家不都是凉皮配肉夹馍吗。”
　　“人家是人家，咱家是咱家。”

　　白蒙屈尊降贵的从电脑前抬眼，“主要是昨晚剩下的驴肉火烧还没吃完。”

　　“……”

　　“唉！”纪云初恨恨的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姨妈什么时候回家啊。”

　　“你就不能自己学着做做饭？”

　　纪云初撇了一眼白蒙，“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承认，有的人天生就不会做饭这个事实呢。”

　　“再说了，我会做蛋炒饭和煮速食的食物。”

　　门铃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蒙蒙去开开门。”纪云初懒洋洋道。
　　“别看我，我现在是病患。”

　　白蒙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去开门了。

　　“这个时候谁会来咱们家啊，难道是老妈回来了？也不对啊，她有钥匙……”白蒙嘀嘀咕咕的朝门外走去。

　　“说不定是楼上的左叔给咱们送吃的来了，左奶奶今天包饺子呢，我闻到味了。”纪云初在后面补了一句。

　　“狗鼻子，我倒要看看你——”白蒙的话嘎然而止。

　　门外是程度和明野。

　　白蒙的心在这一瞬间像是飙到了一百八，不是因为程度，而是明野。

　　明野！
　　他胆战心惊。
　　屋里还有纪云初呢。

　　屋里的纪云初偏偏此刻还在嘴欠，“蒙蒙，是不是左叔送饺子来了。”

　　屋内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明野瞬间瞪大了双眼。

　　他不可置信的推开程度，此时那道让他朝思暮想的声音又出声了，“怎么，被我说中了所以准备自己在外面偷吃光了啊。”

　　明野确定这就是纪云初的声音。

　　一旁的程度也有片刻的错愕。

　　明野推开白蒙闯进屋子里，客厅里的纪云初就那样活生生的映入了眼帘。

　　明野没想到，不过是不忍心看着程度没头苍蝇似的越搞越糟，所以自己陪着他来了一趟T市，结果踏进白蒙家里后，他看到了纪云初！

　　他毫无准备的看到了一个本不该看到的人，纪云初为什么会在白蒙家里？

　　明野还没反应过来，程度却是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差点被明野撞到的白蒙，并趁机也进了屋又带上了门。

　　纪云初坐在客厅。
　　脸上也是毫无准备的茫然。

　　白蒙有些不知该要说什么，就连看到程度进来他都顾不上阻止了，不是，这也太窒息了！

　　四人面面相觑，屋子里的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一般。

　　“别过去。”看到明野朝纪云初的方向走，白蒙突然发出一声呵斥，打破了四人尴尬的处境。

　　说完，他便“噔噔噔”的跑到了纪云初面前，阻挡了明野妄想再进一步的路。

　　明野不忿的看向白蒙。

　　“让开。”

　　白蒙死死盯着明野，“这是我家。”

　　明野想要推开白蒙，被程度拉住，程度面色复杂道：“你们……？”

　　纪云初从后面站了起来，拍了拍白蒙的肩膀，方才的错愕被他消化，等回过神后，他看向明野的眼神里已经平静了下来，“蒙蒙，你让开吧，我没事。”

　　白蒙挪开身子，露出来明野记忆中那张明艳的脸。

　　那人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那双以前满是清冷又无意中带着妩媚的桃花眼被半遮半挡着，他手上还拿着一桶爆米花。

　　电视上灰太狼说出了那句经典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纪云初忽然笑了笑。

　　“纪云初……”明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整个心脏因为激动甚至有些微微痉挛，大四那年毕业后，他被送去了国外，那时纪云初才上大三。

　　五年了，自己已经五年没有见到纪云初了。

　　记忆中那个清冷倔强的身影被眼前活生生的纪云初所替代，五年后，他还是那么好看，那么漂亮，甚至多了一丝温柔，不再是大学时冷冰冰的样子。

　　“白蒙是我弟弟，我亲表弟。”

　　怪不得从一开始明野就觉得白蒙和纪云初像，也难怪为什么他找不到纪云初。

　　T市！
　　他还真的在T市！

　　纪云初看到了程度，“楼下有间咖啡厅，蒙蒙，你先带程度去那吧。”

　　纪云初腿疼，白蒙知道这是他小时候落下的病根。

　　白蒙看了一眼纪云初，又看了看明野。
　　最后不甘不愿的仰头对一旁同样震惊的程度道：“走吧。”

　　程度老老实实的跟着白蒙下楼，将空间留给纪云初和明野。

　　楼下的咖啡馆养了只胖胖的橘猫，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看到漂亮的人还会主动漏出肚皮让人摸摸。

　　白蒙很喜欢那只大橘，大橘也很喜欢白蒙。

　　从门口摸了摸猫后，橘猫懒洋洋的让出了路，他才顺利的带着程度进去，要不大橘会一直挡在白蒙脚边贴贴蹭蹭。

　　咖啡馆的老板和白蒙认识，可以说这片区域里，大家都是街里街亲，每个人都是相熟的，除了程度。

　　咖啡馆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看到白蒙很热情的打了声招呼，又把眼神看向他身后的程度。

　　“叮当，要两杯椰香拿铁，不额外加糖。”

　　等老板记下后，白蒙带着程度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你来找我想做什么？”

　　“蒙蒙，我……”程度那张能言善辩的嘴难得卡壳，“我喜欢你，你能不要离开吗。”

　　白蒙只是很安静的听着，听到程度的话时也没有露出嘲讽和讥笑，而是有些歉意道：“抱歉，不可以。”

　　“你说你喜欢我。”白蒙在脑海中思索一圈，最后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程度想说他怎么不知道，但却说不出来。
　　“喜欢的前提是尊重，可程度，你扪心自问，你有过一丝一毫的尊重吗。”

　　“你说你喜欢我……”白蒙对着程度笑笑，“我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是这张脸，还是床上的感觉。”

　　“不是……”程度想要握一握白蒙的手，这个时候，叮当端着两杯拿铁走了过来，热腾腾的咖啡放到桌子上，正好挡住了程度想要伸出的手。

　　“两杯热拿铁好了哦。”叮当笑着说完，冲两人点点头才离开。

　　白蒙端过一杯放在面前，打开后吹了吹，“可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爱情可真奇怪。”

　　“你明明都不了解我，就能因为爱情说喜欢我，我不是很懂。”

　　“喜欢一个人，首先是尊重，其次是了解。”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你知道我爱吃什么，爱玩什么，你能说出我的优点或是缺点吗……”

　　“我……”程度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看，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受不住我离开后的落差呢。”

　　“我喜欢你，蒙蒙，我可能以前做错了，但我会学，我重新爱你好不好。”

　　白蒙摇了摇头，“可是错误不是一次道歉就能原谅的，更何况，你不是做错了，而是你从心里都觉得那是正常。”

　　“蒙蒙，不是的。”程度想解释，他们自小被培养出来，从小就有人告诉他们，你们是天之骄子，你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爱情和喜欢也唾手可及。

　　直到真的遇见喜欢，他才发现，以前的傲慢多么伤人。

　　“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你，就算喜欢，经过你那样的侮辱，也会不喜欢的。”白蒙笑了笑，“回去吧。”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路，咱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你的未婚妻不也在等你吗。”

　　“而且你的爱意来的很奇怪。”白蒙歪了歪头，“甚至都不如门口的猫带给我的情绪真实。”

　　“我离开满打满算才一周，一周时间就让你发现对我爱的不可自拔，这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吧。”

　　程度一句话说不出来，甚至于哑口无言。

　　白蒙不爱他，
　　他一直知道。
　　所以当初自己为什么非要得到他。

　　是因为那晚人群中，他笑的明媚又柔和，温柔的照亮了所有的人，就像一弯月亮。

　　他也想让这捧月亮照一照他，可月亮在天上，他忘了，月亮本就不可攀。

　　他却得寸进尺的强拉入怀，妄想让月亮破碎，让他再也照不了旁人。

　　是嫉妒吗，原来这就是丑陋的嫉妒。

　　还有不甘心，不甘心月亮对他和旁人一样，所以要打碎了月亮，就算恨自己也好，至少恨也是一种感情。

　　如今，月亮依旧高悬，而他终于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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