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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谋
在韦焱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中,宁嘉讲出了今日陆纪名离府后府上发生的一切。
宁嘉这几日都在按照陆纪名的吩咐暗中盯着陆家众人。今日陆纪名离府后不久,陆家几个叔父便陆续到了陆府书房。
兄弟几个一开始不过闲聊,一阵子后忽然把服侍的下人们支开,让人守着院子,不许靠近书房半步。
宁嘉藏在暗处,堪堪躲过了搜查。
确定再无旁人后,陆家二叔先开的口:“大哥,若再迟疑,名儿回了京,便由不得咱们了。”
陆父什么都没说。
又听见陆家四叔附和:“名儿若当真嫁入东宫,日后做了皇后,陆家其他子弟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六叔打圆场道:“名儿坐上后位,咱们陆家还能愁前途?”
二叔突然笑起来:“那是你,自小贪图酒色,能白封个官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混日子自然自在,我家恒儿苦读多年,好容易中了举,只等着过几年春闱也点个一甲。”
六叔哂笑:“一甲是那么容易点得上的?”
二叔道:“我家恒儿天资聪颖,名儿当得了探花,我恒儿不与他哥哥比肩,当个榜眼也不算痴人说梦!”
四叔插话说:“我家航儿虽年纪尚小,但三岁开蒙,五岁作诗,亦颇有天资,若是考不了科考,这些年寒窗又当如何?大哥,总不能功名富贵全让你家名儿占了,拿我们几房孩子们的前途陪葬吧?”
陆父终于开了口:“你们这话什么意思?”
“名儿同男人一道已是违了祖训,从前三房的老二是如何死的,兄弟们都一清二楚,如今总不能到了名儿这里,就装聋作哑起来。”陆二叔说。
六叔一笑:“二哥的意思是咱们罔顾圣意,把关起门来把名儿家法处置了?这可是抗旨的事,咱们陆家有几个脑袋能砍。”
“我才一说,你便血口喷人。”二叔恼起来,语气冲了许多,“我看你就是经济仕途没了指望,只等着捞个皇亲国戚的身份横行霸道!你倒是得了意,也不顾虑儿孙!”
“够了!”陆父咳了几声,粗喘着气喝止道,“争来争去多久了,也没个定论,我长房统共就这么一个孩子,到底入选进宫也不是他能定下的,你们究竟想怎样?”
四叔说:“大哥,我们不是这意思,只是当年父亲就是掺和进了储位之争,才丢了家中爵位,害得陆家没落至此。眼看着几个小辈都有出息,名儿这时进了东宫,不说旁的,咱们全族可就跟太子绑在一起了。
“陛下如今春秋鼎盛,便是一时身子不好,也能熬个许多年,底下几个皇子也长起来了,当今皇后出身又不算太高,太子背后没个得力的舅家,日后皇位到底落谁手上还未可知。”
这话倒是把陆六叔给说动了,竟然附和起来:“父亲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陆家往后只做纯臣,可经不起再站错一次队了。”
二叔与四叔显然提前对好了要说的,四叔一长串利弊刚分析过,二叔就也跟着开口:“太子顺利登基,也不见得就能好。先不说陆家往后两三代科举之路算是绝了,就说赐官的事。若是名儿日后能讨得太子欢心,咱们陆家哪怕不走科举的路,也不见得没个好前程。
“怕只怕……名儿的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倔得厉害,又自视甚高,往后做家主合适,做后妃……恐怕拉不下身段,笼络不了太子的心。光靠着一副好皮相,但也总有老的一天。”
“如今的皇后不就是个例子?自张贵妃进宫后,哪还有半分恩宠,空落个皇后的名分罢了。”四叔说。
“够了,天家之事岂是咱们做臣子的能妄议的?”陆父打断道,“说来说去,没人能拿个主意。”
二叔说:“大哥,我与老四倒是有法子,只怕你要恼……”
屋里瞬间一片寂静。
许久后,四叔才说话:“二哥不说,我便说了。如今还剩一条路能走,明州路远,名儿从京城过来一路劳顿,总有个头疼脑热的……”
六叔大笑起来:“二哥四哥当真好手段,好心肠!”
“名儿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与亲儿子又有什么区别?我们焉能不痛心?只不过都是为了陆家……”
“我长房就这一个孩子!”陆父像是动了气,书房里传来砸碎东西的声音。
“大哥不必担心,聪儿年幼懂事,过继给大哥,未尝不比名儿差……”
宁嘉再听不下去,也不管几人到底争出个究竟没有,直接离开了。
陆纪名听完后没什么反应,倒是猜想落到了实处,竟无端觉得松了口气。陆家还是那个陆家,从没变过。
父亲也还是那个父亲,要的只是个能光宗耀祖的儿子,不是自己。
陆家铁了心不蹚这趟浑水,舍弃自己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倒是韦焱当即恼了,起身朝院子里喊道:“崔迟!带人将陆府围了,把明州府尹给我叫来,全给我压进牢里!”
陆纪名让宁嘉去拦崔迟,自己朝韦焱笑起来:“殿下何故恼火?”
“这群无君无父,罔顾法纪的东西!”韦焱气得头晕,他真想不到,陆纪名前世始终割舍不下的,竟然是这么一群东西。
自己竟然输给了这么一群东西!
“父亲训诫儿子,打死了也是常有的。”陆纪名神情始终没什么变化。
韦焱几乎把银牙咬碎,看到陆纪名泰然处之的模样,反倒气更添了几分:“前院几个老东西已经打算让你病逝了,你倒是沉得住气。”
陆纪名垂眸道:“心都死了,哪来的气?我此番回明州,不过想来看看,这些人能到什么地步,如今亲眼见着了,也就彻底没什么期待了。”
最后的那一点情分,全都没了。他彻底对陆家失望了。
“那何必拦我?要我说,直接押解回京,交给爹爹处置,才是正理。”韦焱没了理智,也忘了自己还在跟陆纪名演假装成亲的戏码。
“殿下别忘了,我仍是陆家人。”
“绪平,你总不会还顾念着他们?”
陆纪名眯着眼道:“殿下别急,我自有法子。”
“我怎能不急?”韦焱说。
“殿下不是想去海上钓鱼吗?咱们先出海玩几天,回来再说。”
韦焱见陆纪名有了主意,也不多说,大不了陆纪名解决不掉,自己再让崔迟补刀。
次日陆纪名去给陆父请安,宁嘉便寸步不离跟着。陆父听了陆纪名要陪同韦焱一道出海的请求,立刻就应了。
回去路上,宁嘉不解,询问陆纪名:“义父,这种节骨眼上,我们为何还要出海?”
陆纪名说:“不是我们出海,是我出海,嘉儿,你继续留在府里。我在府里呆着,他们想做什么,反而束手束脚,只有我和京城来的人全都走了,他们才能放心大胆着手准备。”
“义父,我不明白。”
陆纪名摸了摸宁嘉的头:“好孩子,记住了,有时候一味地防着旁人害你,反而陷入被动,倒不如主动给对方机会,在对方以为即将得逞的时候出其不意,一举解决掉敌人。”
宁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当天陆纪名就找许辞风借船,和韦焱,连带仪鸾司没去调查海寇的人,一同出了海。
许辞风听说陆纪名要出海,要跟着一道去。他夫君并不放心,也执意跟着。于是韦焱原本设想地与陆纪名两个人在海上独处,变成了一群人结伴。
韦焱为此郁闷了一阵子,但真上了海,用上了新买的鱼竿,心情立刻好了。崔迟就在一旁等着给韦焱的鱼钩上饵料。
许辞风习惯了海上风浪,怀着孕也不晕船,活蹦乱跳的也跟着韦焱一起钓鱼。他夫君就在船舱里守着炉子,等鱼钓上来便煮鱼汤喝。
陆关关性子闲不住,跟着许辞风的小厮,以及几个仪鸾司侍卫玩叶子戏。
陆纪名对钓鱼没什么兴趣,前世被韦焱拉着钓过几次鱼,次次都一个头两个大。今生不再做丞相,不必小心翼翼讨好韦焱,也便丢开鱼竿,只坐在韦焱和许辞风中间,看两人钓鱼。
许辞风水平不错,几杆子下去钓上来不少鱼,船舱里很快飘来了鱼汤味道。但韦焱换了新鱼竿仍旧技术极差,半天下来只钓上来半根海带,也被许辞风的夫君拿去煮了鱼汤。
“尹公子到底为何喜欢钓鱼?”陆纪名问。
他早想问了。不提韦焱基本没成功钓上来过几条鱼,就说韦焱小时候的性子,那般活泼好动没个定性,怎么也不像是个会喜欢钓鱼的。
陆纪名甚至根本想不起来韦焱是什么时候突然喜欢上钓鱼的。
韦焱盯着鱼竿,半晌开口:“因为钓鱼的时候,注意力全在鱼竿上,能让我忘记许多事。”
“尹公子年纪轻轻,还有什么非得忘掉不可的烦心事吗?”许辞风问。
韦焱没说话,他不能再多说了,再说陆纪名该起疑心了。
他喜欢上钓鱼,是在陆纪名回乡守丧一去不回的那三年。平静的湖水,能让他短暂忘记自己被陆纪名抛下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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