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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遇(1)
在金发公司干了六个月,领到两千四百块钱。
走出大门,如释重负。
现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家酒馆,把自己喂饱!
在华强北的一家餐厅里,我整整要了一箱啤酒。我明知道自己喝不了这么多,还是照单全收。我把它们一一从箱里取出来,排成整整齐齐的两排。它们像一群忠诚的卫士,守护着孤独而又无助的我。
我要了两个菜,一个西红柿鸡丁,一个糖醋鱼。离家快两年了,家乡菜的味道都忘光了。口味上逐渐习惯了粤菜。
一个人喝酒怪没意思的,酒还剩下一大半,菜也只吃了一丁点,可我已经饱了。
今天是中秋节,别人家都团团圆圆的,可我却一个人漂在遥远的异乡!和我相伴的,只有这些喝不完的酒。
心里实在憋得慌,微醉之际,我叫服务员来帮忙。
漂亮的服务生笑盈盈地赶了过来,问我要帮什么忙?
我说今天是中秋节,没人陪我喝酒,你陪我喝杯怎么样?
那服务生即刻翻了脸,骂骂咧咧地跑开了。
我猛地把桌子一拍:“不就喝杯酒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天老子实在是孤单,放在平日里,老子正眼都不会瞧你们一眼!装什么清高啊,一群混蛋!平日里缠着当官的有钱的不放,陪吃陪喝陪聊陪睡,那清高哪去啦?”
奇怪!任凭我高声大叫,整个大堂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和我搭话!
结帐的时候,我把没喝完的那些啤酒全部打开,倒在废料桶里。
我现在居无定所,四海为家,酒既然不可能全部提走,那就倒掉吧,再怎么也不能便宜了这群混蛋!
走出酒馆,一辆锃亮得能照得见人影的轿车,擦在我身边停下,我一看那标志,嗬!可了不得,雷克萨斯,市面上值七八十万哩!
车窗缓缓摇开,露出一张满面红光的脸。
天啦,居然是锷鱼头!
“上车吧,哥哥带你喝酒去!”锷鱼头一脸的嬉笑,那口气,象是关切,又象是命令。
我本想拒绝,因为刚刚喝过。但转念一想,这鱼头的酒不喝白不喝,也罢!好歹垫个底,晚餐不就省了?此刻,对于山穷水尽的我,省一顿是一顿,省一分是一分啊!
上了车,车里骚哄哄地放着一段超级难懂的钢琴曲。啥时候这鱼头也学会了高雅啊?这曲子连我都听不懂,我猜想锷鱼头肯定不能欣赏。
我问他:“这是什么曲子啊?”
“肖邦的G大调秋夜奏鸣曲!听说过没有啊?”锷鱼头无限自豪地说,声音大得十公里之外都能听见。
“你喜欢?”我问。
“不喜欢!”他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听呢?”我问。
“她喜欢!”锷鱼头说。
“谁?”我又问。
“我夫人喜欢!”说罢,锷鱼头左手握着方向盘,腾出右手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人。
我这才注意到在副驾驶坐上,还坐着一个高级动物!
据目测,此动物身高肯定不会超过一米四,体重约在三十千克上下,精瘦精瘦的脸庞,一口兔牙,活像动物园里系着红色绸缎的猴子,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我向这女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算是打了招呼。
车到华侨城的中心地段停下,锷鱼头下了车,绕过车的前方打开车门,把那女人抱下,然后雄纠纠地向另一辆停在路边的车走去,然后把那女人像件行李一样,塞进车里。
我定睛一看,天呐!那居然是一辆法拉利!值三百多万!
整个交替转移过程,锷鱼头满面春风,末了,这鱼头还趴在法拉利的车窗上,与袖珍女一阵耳语,耳语完后,又对着那女人一阵狂吻!
太恶心了!我“哇”地吐了一地!刚才吃下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我极力克制自己不再往那个方向看。
但锷鱼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和那母猴似乎有说不完的情话!
法拉利终于徐徐启动了,我长吁了一口气。
哪知道,这厮竟追着车子跑,边跑边不断地向车窗致飞吻!
我又“哇”地吐了!
嗬!那鱼头还在追!实在是无法忍受了,我猛地按了按喇叭,连按了三声,这厮才停止追击,转过头来猫身上车。
“老兄,你的品味也太差了吧!”我揶揄道:“这种货色,在全国都能倒着数了!”
“不!”锷鱼头一个劲地挥舞着熊掌,坚定无比地说。
“为什么呢?”我问。
“她可是个正宗的贵族哩!她爸是厅长,她妈是副局长,她哥在美国留过学,她叔……”锷鱼头越说越兴奋!
“她呢?”我问。
“她没工作,在家里呆着!”锷鱼头说,“她的腿脚不灵便!”
“你就养着这样一个国宝,残联没推荐你去当顾问?”我说。
“不要搞错了!是她养着我,不是我养着她!”锷鱼头说。
接下来,锷鱼头花了半个小时来向我解释:
“你以为我喜欢她吗?鬼才喜欢哩!我是没有办法!我炒股全赔进去了!两百多万啊,差点就跳楼了!是她……是她救了我!”锷鱼头说。
“她怎么能救你?”我根本不信这样一只五官都挪了位的母猴能给锷鱼头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她能耐大着哩!一个电话就能把市长叫到餐桌上来!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一大堆的人都要听她的指挥!这些人中有流氓地痦,有政界名流,有金融大亨……!”锷鱼头自豪得活像战场上的拿破仑。
“可是,这一切又与你何干呢?”我问。
“关系大着哩!”锷鱼头说:“没有她,我炒股炒亏的两百万能回来?没有她,我能开雷克萨斯?没有她,我能穿得起名牌?”锷鱼头一激动,文采也流畅了。
这时,我才留意起锷鱼头的打扮来:洁白如雪的范思哲衬衫上,系了根鲜红鲜红的领带,领带上还骚哄哄地打着个蝴蝶结!脚上一双外国进口皮鞋,锃亮锃亮的,还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最为关键的是,她是真正的贵族!”锷鱼头又开腔了。
“知道么?在中国,一个贵族,至少能保三代的富贵和荣华!说实话,我都怕有点配不上她哩!”
“为什么呢?”我来了兴致。
“我一个大老粗,目不识丁,虽说也开办了一个教育公司,可我的底细你是知道的,我是真正的大老粗一个!”锷鱼头开始自责起来。
“所以,我现在要拼命地恶补功课!”锷鱼头说。
“补什么?”我问。
“补高雅!”锷鱼头说完,像忽然记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马上打开CD,肖邦的音乐又在车内回响。
“所以,我买回了全套的世界名曲,每天在车上不停地放啊放;我还抱回了一大堆的世界名著,堆在床头,每天睡觉前都要看哩!”锷鱼头说完,又郑重地补上一句:“我也不想这样,但这是她给我布置的任务,我不能不完成啊!”
嗬!这厮猪鼻子插根葱,硬要装象!高雅是能装得出来的么?像这厮,上身是价值四万多的范思哲手工订做衬衫,腿上却套着一件廉价的内地休闲裤!这也就罢了,偏偏脚上又蹬着一双名贵的意大利贝路帝皮鞋!好端端的名牌,总价值六万多的行头,到这厮身上,居然被糟蹋得一干二净,韵味全无!这厮就算富了,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暴发户!
“你天天听钢琴曲,听懂了没有哩?”我揶揄他。
“听不懂!底子太差!”锷鱼头说。
“老兄,我看你还是回到你原来的位置上去吧,高雅是学不来的!”我说。
“一夜可以成就一个暴发户,可是,三代也成就不了一个贵族!”我又说。
这厮还要和我争辩,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只母猴子。
“喂,老兄,你刚才抱着那猴子干啥去了”我问。
“听音乐会,叫什么查理……查理斯的钢琴王子要来深圳举行音乐会,他提前一个月就订了票啦。”锷鱼头说。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我问。
“我听不懂啊!”锷鱼头说。
“就是嘛!我说这些你根本就学不来的,你夫人一个人听演唱会,多没意思啊!”我说。
这厮被我刺得嗷嗷直叫:“你是不是疯了?就算是这样,这年头,谁还会和钱过不去?”
“这女人有钱有势,又懂查理斯,小心她甩掉你!”我说。
“得逍遥处且逍遥,就算她玩腻了,到时再说吧!”锷鱼头说。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蓝蝴蝶呢?飞哪里去啦?”
“这女人不正经,早就被我赶跑了!”锷鱼头一副王者气派。
我暗暗窃笑。
“你是怎么认识那母猴的呢?”尽管锷鱼头多次告诉我他的新夫人姓古,名筝,并多次纠正我称呼上的错误,但我还是习惯以“母猴”来称呼她。
“噢,也是通过蓝蝴蝶认识的,”锷鱼头说,“那时我和蓝蝴蝶关系还没闹僵,她频繁地出入各种名流派对,正好那时我炒股赚了一千多万,事业正在高峰期吧,通过蓝蝴蝶的引荐,加入了一个富翁俱乐部。在深圳,这样的俱乐部都和政界有联系,在一次由政府主办的宴会上,我认识她了!”锷鱼头说。
我拉过锷鱼头的手,帮他分析:“当时你认识她的时候,你有上千万的资产,是不是?”我说。
“是啊”锷鱼头说。
“你当时还办了个公司,尽管不大,也不很成功,但毕竟是你自己创办的,是不是?”
锷鱼头又点了点头。
“你除了嘴大了点,形象并不差,甚至可以算得上英俊,是不是?”
这鱼头又点了点头。
“在那个时候你还算成功人士,母猴尽管是个贵族,但形象比你差远了,看上你也是完全有可能,是不是?”我说。
“是”锷鱼头回答。
“但现在不同了,你除了身上这身名牌,和脚下的这辆座骑,十足的穷光蛋一个,是不是?”
“是啊!全是炒股害的!”锷鱼头满腹冤曲。
“就算你的座驾和你身上的名牌,这不是你的钱啊,是母猴给你,用于装点名面的,是不是?”我说。
“是啊!”锷鱼头说。
“女人都是虚荣的动物,在你成功的时候可以给你锦上添花,在你失意的时候,她绝不会雪里送炭!你知道不知道?”
锷鱼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接着说:
“所以,问题就来了,你得赶紧考虑对策啊,她很快就会把你甩掉!”我说。
“啊,那确实是,我该怎么办啊!”锷鱼头说。
经过我的一番教育,这鱼头已是满脸的愁容。
雷克萨斯在深南大道上疾驰。
锷鱼头低着头,没精打采的。
我们都不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
过了许久,锷鱼头像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大腿一拍:“有了!”
“有了什么了?”我莫明其妙。
“你读了那么多的书,古筝肯定能看上你!”锷鱼头说。
“我们合计来骗她的钱!”锷鱼头眼睛一亮,又接着说。
幸福来得太快,我顿时受宠若惊,期期艾艾地说:
“不知古筝……古筝小姐能不能看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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