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

　　童安乐将她们遇到的事告诉孟夏。

　　篮球赛上半场结束之后，她们去给班里的球员送水。

　　恰巧二班这节也在上体育课，听见十七班和十班要对打篮球，也都围过来凑热闹。

　　她们送完水要回来的时候，路过二班的班长丁雪，她正在和她们班里几个女生说话。

　　童安乐从不少人口中听说过丁雪的事，对她印象不太好，但她没想到她会目睹这些事的发生。

　　说话语气格外吸引人的注意力，饶是路过的人听见都忍不住皱眉。

　　她们当中某个女生往一个方向指了指，“班长，你看那边。”

　　丁雪几人都跟着那个女生手指的方向看去。

　　童安乐她们瞥见指的是陆骄阳身影，往回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陆骄阳身边有两个女生，手里还拿了瓶水，看脸上兴奋的样子应该来送水的。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两个女生很快失望离去，接着就见他走到孟夏前面伸手要水的那一幕。

　　落在丁雪眼里，她不屑的扯了扯嘴，“什么样的人都给他送水，自己也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德行，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整日黏着，看见就让人倒胃口。”

　　童安乐她们听到丁雪这些难听至极的话后，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她们没来得及收回吃惊的下巴，又听见另一个女生说。
　　“就是，我有好几次都看见十七班有个女生天天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老缠着陆骄阳，好像叫什么夏的，她也不害臊，整日跟陆骄阳他们后面，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童安乐气得红了脸，当即就要上前动手。

　　骆宁宁应纯连忙在后面拉住她，“安乐，你别冲动，为这种人动手不值得。”

　　童安乐稍微冷静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不值得，放心，我有分寸。”

　　她们站在丁雪后面，丁雪并不知道身后站了不少人。

　　丁雪盛气凌人地看了那个女生一眼，语气尖酸刻薄：“你都说她是狗皮膏药了，还提起她干什么，晦气，一看她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绿茶得要死。”

　　那群女生听到丁雪的语气，不敢再说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别的事。

　　另一个女生起话题：“班长……你之前说要和陆骄阳表白，你还去吗？”

　　丁雪听到某个字眼，害羞地嗔了她一眼，故作矜持地打了下方才说话的女生。

　　她皱了一下眉，揉了揉刚才被打的地方，仍旧在丁雪面前保持微笑。

　　丁雪目光灼热看着陆骄阳所在的地方，扬起下巴，“去，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这么受欢迎的人，必须是她丁雪的！

　　童安乐她们在后面听完全程，瞬间懂了。

　　原来丁雪想等篮球赛打完之后，去向陆骄阳表白，但见孟夏和陆骄阳经常一起上下学，嫉妒了不是？

　　搞清楚之后，童安乐登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步到丁雪身边，用肩膀撞她。

　　撞完之后，童安乐拉下眼故作无辜的样子看着她，“呀，怎么还有人当拦路狗啊，真晦气！”

　　完了之后当着丁雪面翻了一个白眼，转头就走，嫌脏似的往路边“呸”了两下，丝毫不理后面的跳梁小丑。

　　骆宁宁应纯在后面收尾，也装作不小心的样子说着：“哎呀，不好意思，她在和我们闹别扭，拦路狗啊……不是，是你别，介，意，啊。”

　　丁雪哪能听不出她们话里的意思，更何况童安乐那一下分明就是故意的，肩膀被撞得生疼。

　　但她不认识童安乐她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脸人就跑了，就只能在后面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她们。

　　身边的几个女生抿住嘴的，没人敢上去关心丁雪，生怕一个不小心怒气波及到自己。

　　丁雪回头扫过她们，“你们认识她们吗？”

　　她们齐齐摇头，“不认识。”

　　丁雪瞪她们，“真没用！”

　　童安乐气得跑错地方，等到听见结束哨声才急急忙忙和骆宁宁应纯跑回来找孟夏。

　　哪知心中的怒气越烧越旺，气急败坏地把事情和孟夏说完之后，恨不得再冲回去多撞她两下。

　　童安乐发泄似的喊道：“气死我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结果一转眼看见孟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甚至没什么反应，和平时差不了哪里去。

　　“夏夏，你不生气吗？”
　　童安乐克制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孟夏面色无常的脸，盯着她的眼睛想看出什么情绪出来。

　　孟夏抓紧校服衣角，回应道：“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嘴长在她们身上，我又不能怎么样，再说了她们说的又不是真的，没必要和没素质的人计较。”
　　她松开起皱的校服，对她们笑道：“更何况你们不是已经替我出气了吗？为了谢谢你们帮我报仇，我请你们喝冰饮，你们就别生气了，嗯？”

　　童安乐她们看着被说的人都不生气了，还能气什么，无奈点头。

　　等她们从小卖部出来后，班里只剩几个值日生拿着扫把搞卫生。

　　回到教室之后，孟夏她们着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东西收拾到一半，陆骄阳他们才回来，都是方才上场的男生。

　　“我们先走了。”那几个男生走过来和陆骄阳余征打招呼。

　　陆骄阳点头回应，“明天见。”

　　余征背好书包，转头和陆骄阳说：“我也先走了，我妈最近管得严，天天念叨我月考成绩，烦死了，今晚峡谷见啊。”

　　陆骄阳抬头嗤笑他，“张姨最好再管严一点，少出来祸害我们。”

　　余征走到后门给做他了个鬼脸，欠揍道：“我就不！拜！”

　　童安乐见陆骄阳回来后，也跟平时一样，没什么不对劲，难道是丁雪没跟他表白？

　　她心有疑问，按捺不住转过身，挑明直问：“陆骄阳，刚刚是不是有人和你表白？”

　　陆骄阳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前面的背影，“嗯，怎么了？”

　　童安乐眉心瞬间拧紧，“你答应了？”

　　瞧见她脸上紧张神情，他当即否认，“怎么可能，所以怎么了？”

　　童安乐见他没答应松了一口气，冷哼了一声发泄自己仍旧未平息的怒气，将她听到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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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夏和陆骄阳在回家的路上，气氛相比平时沉重。

　　下车后，陆骄阳像往常一样，送她回家。

　　还没到家楼下，静默一路的孟夏停了下来，低头看着鞋尖，语气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陆骄阳，你先回家吧，我有事，我等一下再回家。”

　　“你有什么事？”陆骄阳看她垂下去的脑袋，温声问她。

　　孟夏仰起头，弯着嘴角，笑着看他，“去买鲜肉丸子，我妈最爱吃了，她今天要回来，特意叮嘱我去买的，刚才下车我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她难得回来一次，所以我就不先回家了，你先走吧。”
　　她转身走了，还扬起手跟他拜拜。

　　离开白石老街后，紧绷许久的身子，终于卸力。

　　孟夏走到离家不远的白鸽广场，在那张熟悉的公园长椅坐下，望着湖面中央那座没有喷水的喷泉发呆。

　　丁雪的那番话并非没有像她在童安乐她们面前表现得那样平静，她的心里刮起了狂风暴雨。

　　她并非第一次听见有人用狗皮膏药类似的话来形容自己。

　　在孟辉和成珍在讨论抚养权问题的时候。

　　成珍是这么跟她说：“阿夏，你弟弟还小，只有跟着我，你弟弟才不会像你爸那样走歪路，你已经不小了，你跟着他没事，妈妈也会放心，听话好不好？”

　　孟辉听到成珍对她说的话，立刻反驳丝毫不顾忌任何人。
　　“这两个我都不要，你全部带走。”

　　原本爸爸妈妈是世界上与她而言最亲的人，如今却当着她面将她推来推去，像垃圾一样惹人嫌。

　　那时她还小，只能朦胧感觉到爸爸妈妈要离开她了。

　　后面渐渐长大，才明白过来。

　　这是没人要她啊。

　　那些凑热闹的亲戚所说的那番话言犹在耳。

　　“以前放老家她外婆外公养着还好，现在他们闹离婚，两个小孩肯定争着要儿子。”

　　“女儿现在还这么小，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我听说他们都不要阿夏，小珍的妈和她说好久，她才同意抚养。”

　　“唉，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她小珍怎么想的，要儿子就算了，还要女儿，幸亏小珍自己有本事，才没走到没钱养两个小孩的地步。”

　　说完她们才发现孟夏在旁边，走过来好心地跟她说：“阿夏，你要听话啊，你不听话，你妈就不要你了，到时候就没人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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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刺痛回忆潮水般向她席卷而来，令她喘不上气。

　　孟夏已经有好阵子没有想过这些事了，至少上了高中，来到高一十七班之后，她都没想过这些。

　　这些过往每每都让她产生质疑，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到没人要惹人嫌的地步。

　　就因为她是女孩，又或者仅是不喜欢她？

　　今天发生的事，再次让她产生这种怀疑，难道她就真的这么惹人嫌吗？

　　这些质疑化作无数根线，紧紧捆绑着她，压得她蜷缩在一块，深陷内耗之地，无法自拔，质疑声即将淹没她。

　　直到身前落下一片更重的阴影，让她抽离出来。
　　孟夏抬起头，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回家吗？孟夏。”

　　湖边种了很多柳树，傍晚的风吹动柳条摇曳起舞，眼泪悄然落下。

　　孟夏也不知怎的，他这句话明明很正常，他们也确实经常一起回家。

　　可在这个时候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那股酸涩顿时涌上心头，不受控制。

　　陆骄阳蹲下来，抬起她的下巴，嗓音轻柔，“我没带纸巾，你别介意。”

　　孟夏原本就没觉得这动作有什么，可他话一出来，迟来的反应顿时爬上耳尖，好在他动作很快。

　　她侧过头，用手背擦了一下脸，带着哭过的嗓音说：“我没事，谢谢你。”

　　“你没事，但我有事。”陆骄阳站起来。

　　孟夏怔愣住，视线追随着他的动作，陆骄阳在她身边坐下，侧着身子看她。
　　“下午确实有一个人跟我表白，但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是谁。”

　　事情很简单，篮球赛结束后，他在更衣室换完衣服出来，就有个女生在门口等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说喜欢他。

　　陆骄阳不是第一次被人当众表白，这种场面他已经司空见惯了。

　　但他今天刚和孟夏和好，想早回教室一起回家，平日那颇有教养的说辞都没来得及说就回绝了她。

　　他在童安乐口中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注意到孟夏表情不对了。

　　或许别人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但是他看得出来，她在难过。

　　她不是因为他被表白的事情难过，那个女生尖酸刻薄的话语也只是部分原因，能让她如此伤心的除了家人，他想不到别的原因。

　　孟夏强撑着没事，那他就不说破，可他不放心，所以跟了过来，更何况她用的借口本就拙劣。

　　他只是担心她，像当年一样，也许也不一样。

　　孟夏听他讲完事情的经过，也渐渐平静下来。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把自己被表白的事情和她说，有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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