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真的——

　　发完拒绝消息的颜丛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一闭上眼，脑子里哗哗翻页，每页都是凌笳葭。她试着去刷几条周诗行的视频转移注意力，开屏就是暴击，热度最高的那条是凌笳葭的cos照，颜丛赶紧丢手雷似的把手机扔到一边，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双手捂住胸口，掌心里是怦怦有力的心跳。
　　被子上的手机“呜”地震动了一下，颜丛拿过手机，点开消息。
　　果然，被回复了。
　　“那你明天当我面讲。”
　　“当面讲就当面讲……”颜丛嘀咕着，心想，谁怕谁呀。
　　好吧，话说早了。
　　第二天，春光明媚，春风骀荡。没去做操的凌笳葭在无人的走廊上堵住了颜丛，“叫嚣”（颜丛方用词）着让颜丛把昨晚上的话再说一遍。两个人面对面眼对眼，凌笳葭的目光里还有几分略带不服的进攻，颜丛傲娇地把头一扭，当场就给——
　　怂了。
　　她感到自己那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一晚都没怎么睡的心脏又在突突狂跳。别跳了别跳了被听到了就遭了。
　　而凌笳葭，就抱着胳膊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等着她开口。最终，眼角扬起一丝笑意，似乎大获全胜，“好的，我听到了。”
　　“你听到什么了？”颜丛瞪大眼睛。
　　凌笳葭嘴角弯弯微微俯低身体，“我听到了你的心声。”
　　颜丛赶紧捂住心口，像是想按下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咬牙说了出来，“你不能追我！”
　　凌笳葭表情冷却，“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凌笳葭咬着牙，有点生气，阴郁的眼神里带有一丝委屈，“你心虚，自己都说不上原因。”
　　“这里是学校！”
　　“那我们放学谈。”
　　“你！”颜丛仰起头看着她，凌笳葭的眼神丝毫不惧，步步紧逼，让人不由自主心生退意，颜丛脑袋一扭，语气也软了下来，“我承认，我对你是有一点点......什么什么的，但......这些不过是一时的潮汐，最终都会过去的！可能因为，现在是春天，你有点躁动我也有点躁动，就跟季节性流感一样。你是小孩可以不懂事，我是大人可以陪你胡闹吗？”嗯，很好，颜丛在心里点点头，这段话说得很有格局很有担当，她瞬间觉得自己都高尚了不少。
　　凌笳葭不以为然，冷笑，“你这么懂，谈过？”
　　颜丛摇了摇手，“军师从不上战场。”这位差点被火烧后营的军师瞟了一眼面前势如破竹一路杀到她老巢的猛将，语气里沾了几分心虚，犹犹豫豫地开口，“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些都不是问题，和女生交往什么的，我也从来没想过.......”
　　“那你可以想想了，看着我想，”凌笳葭微微俯下身，目光落进她眼中，似乎在引导着她，“如果是我的话。”
　　如果是你的话……
　　颜丛看着凌笳葭，感觉自己的心似乎逐渐安静又逐渐升温，好似被人轻轻托举，一片温柔。
　　凌笳葭笑了，“别狡辩了。”
　　“我哪有……”
　　凌笳葭靠近一步，低下头来，贴在颜丛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脸、红、了。”
　　当晚，颜丛做梦了。
　　是个噩梦。
　　她梦见警察上门抓她，自己拼死喊冤，大力挣扎，“警官，冤枉，小的是良民，大大的良民。”
　　“哟，还有日本口音，直接枪毙吧。”
　　颜丛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打开微信就想给徐晓闻发消息求助，输入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删除了编辑好的内容退了出来，转而点开了百度，斥巨资花了五块钱找了被官网认证的金牌王律在线咨询。
　　“王律，您好。”
　　“你好。”
　　颜丛一惊，当律师真不容易啊，五块钱还得秒回，怪不得是金牌呢，也许主打的就是一个实惠吧。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你说。”
　　“我有个朋友吧......”
　　“这儿没有别人。”
　　“好吧，我是想问，当老师喜欢上学生犯不犯法啊？咱们国家判几年啊？”
　　页面显示对方一直在输入，颜丛等得着急心慌，终于，王律回复了。
　　“？”
　　跟着又是一条长消息。
　　“关于老师喜欢上学生犯不犯法这个问题呢，要分开讨论。一般来说，老师喜欢上学生是不犯法的，但在某些情况下，也是会构成犯法的。以上就是我对你老师喜欢上学生犯不犯法这个问题的回答，希望对你有帮助。【微笑】【微笑】”
　　颜丛虚着眼睛把这条长文读了两遍，还是云里雾里，再问，王律已经销声匿迹，再无回复。
　　她突然觉得自己被骗了。
　　太生气了，半夜睡醒，莫名其妙痛失五块，真是惨无人道惨绝人寰说着就令人痛哭流涕。
　　颜丛气呼呼地登上某音，打算看些快乐的东西排解排解，刚一进去，就有人艾特她。点开，来自大眼荔枝，是条周诗行的音频。
　　颜丛点进和大眼荔枝的私聊，“还没睡呀？”
　　“小周新卡，抽了吗？妈妈真的会流泪！【捂脸流泪】【捂脸流泪】。”
　　颜丛汗颜，这段时间她对周诗行冷落了不少，别说抽新卡了，甚至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游戏签到。此刻大眼荔枝一提起，她突然有种出轨被抓的心慌和窘迫。慢着，她刚用了个什么词？
　　颜丛摇摇头甩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和画面，给大眼荔枝发消息，“其实……我最近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
　　“需要多少？你说。”关键时刻大眼荔枝义薄云天，马上表示，“五块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取。”
　　“倒也不是钱的事……”
　　“还真遇上事儿啦？”大眼荔枝正经起来，“展开讲讲。”
　　颜丛心一横，决定和大眼荔枝坦白，毕竟这事儿实在不好张口，跟身边人说不了，只好求助素未谋面的网友了。再说之前闲聊，大眼荔枝自称结婚之前谈过八个，跨越五湖四海集齐黑白中外，想来一定经验丰富有独特心得，肯定比二十二年来孤家寡人的颜丛要看得分明。正好给她这个恋爱后进生一点指导。
　　“其实，我最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
　　“惊！一个爱过周诗行的人还能喜欢上别人！”大眼荔枝调皮了一把，接着正经，“这是好事呀～恭喜恭喜！”
　　“可是……我们身份有别。”
　　“呃……他是三体人！”
　　“她是学生。”
　　“学生不是人吗？”
　　“我是老师。”
　　“老师也是人啊。”
　　“等一下。”隔了几秒大眼荔枝忽然反应过来了，“她？”
　　“嗯……她。”
　　大眼荔枝瑟瑟发抖，“缺牙，这个她.......该不会是之前出周诗行的那位老师吧？”
　　颜丛发过去一串沉默的省略号。
　　屏幕那边的大眼荔枝——刚刚小升初的凌承程同学，此刻瞪大了荔枝般的双眼，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拖鞋都来不及穿，咚咚咚地跑到了隔壁房间，把正在熟睡的凌笳葭从床上摇醒。
　　“姐！别睡啦别睡啦！出事了出事了！”
　　凌笳葭懵头懵脑地坐起来，“怎么了？”
　　凌承程一脸凝重，“你完了！你被你们英语老师盯上了！”
　　“哈？”
　　“你看！”凌承程跟着交上了手机。
　　凌笳葭揉了揉眼睛，开始看聊天记录，慢慢地嘴角上扬，渐渐地喜上眉梢，她抬头看凌承程，脸上掩不住地嘚瑟，“你语文能学好点吗？这能是她盯上我了吗？”
　　这明明是她看上我了。
　　手机振动了一下，进来了新的消息。
　　“荔枝，你该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吧……”如此漫长的沉默已经令那端的缺牙巴兔设想了最坏的可能性。
　　“没有。”凌笳葭直接回复，“我这边建议你一举拿下。”
　　“啊？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这种事就讲究一个快到斩乱麻，不能拖。”
　　“噢……”
　　“我等你好消息。【飞吻】【飞吻】”
　　颜丛心情有些沉重地放下手机，坐在床上抱着膝盖陷入深思，不愧是荔枝，做事速战速决，怪不得谈过八个呢。只是，可是，颜丛懊恼地抱住了脑袋——
　　她是个怂包啊！
　　“姐。”扎着两个丸子不知为何脑袋上还顶了一只五颜六色的袜子的凌承程在一边抱着胳膊一脸严肃地盯着凌笳葭，“你不能这样。”
　　凌笳葭莫名心惊，“我怎么了？”
　　“缺牙是个好女孩！”
　　“我知道啊。”
　　“所以你不能戏弄她啊！她会当真的！她上次还想着给我捐点呢！”凌承程一脸怒容，也不知是在气缺牙的天真，还是气自己的顽劣，亦或是凌笳葭的调皮。
　　“什么戏弄？”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很有魅力吗？任何一个人被你告白都会抵挡不住的！到时候要是缺牙当了真你又……”
　　“我会负责的。”
　　“噢……啊？！”凌承程瞪大眼睛，指着凌笳葭结巴了半天，“你你你你来真的啊！”
　　凌笳葭挑了挑眉，“不然呢？”
　　凌承程往旁边一歪，倒在床上，无力地慢慢下滑，坐在了地上。
　　凌笳葭垂下眼睛看着她，“大姐你演够了没有？”
　　凌承程是真的很震惊！难怪姐姐最近经常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放空傻笑，还经常看见她一个人有事没事在那里划拉聊天记录，一天看八百遍，之前她还以为姐姐是抓住青春期的尾巴搞起了网恋，没想到，却原来......却原来！
　　好吧，姐姐大了总是会有别的姐姐的。她，凌承程，是个成熟的小孩，绝对不会阻拦别人的幸福。可是……可是……为什么心里疯狂纠葛这么酸涩呢！糟糕，要哭出来了！不行，不能这样。幸好，是缺牙，是和她在网上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缺牙。看来以后，要和缺牙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凌承程四十五度角斜眼望天，硬生生把眼泪逼回眼底，一旁的凌笳葭问，“你抽筋了吗？”
　　凌承程撑着床站起来，抹了一把空气眼泪，已经平复好心情说服了自己，开口，一派我已看透话不多说的云淡风轻——
　　“日子选好定在什么时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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