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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只是尽管沈梨之反应够快,还是未能逃出去。
很快反应过来的梁婆子猛地大喝一声‘拦住她’,然后侯在院门边的几个婆子便悉数朝她蜂拥了过来。
沈梨之原打算不管不顾的往外跑,然而她刚跑到灵泽轩院门口,便见祈氏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外边。
见她从里面跑出来,祈氏面容愠怒,沈梨之心头一滞,不等那群婆子抓住她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沈梨之重新醒过来时,眼前又是昏暗一片,她又被送回了房中。强自支撑着从软塌上坐起身来,脑子里一片混沌。
沈梨之沉默的看向窗外,天似乎又黑了,一丝光亮也无。
知鸢被发卖了,她终于什么也没有了!
沈梨之抱紧靠枕,满心失落的将脸埋进去,泪水又顺着脸颊缓缓地流了下来。
她就这样被关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不说祈氏,甚至连这府里稍微得脸一些的奴仆也都再未出现过。每日除了两个负责送饭和看守的聋哑婆子外再无他人。
起初的时候,沈梨之也曾哭过喊过,但却没有半点用。
待到后来她总算明白,祈氏这是铁了心要惩戒她,她越是闹腾被关的时间便越久,若是想要早些出去,那便只有尽量表现得温顺、乖巧一些。
如此,或许可能换来转机。
于是,在沈梨之浑浑噩噩的被关了三日后,祈氏那边果然来人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祈氏的心腹——乔嬷嬷。
繁重的大锁落下,乔氏带人从外面进来,看到软榻上发丝凌乱,明显憔悴了许多的沈梨之。
“沈氏,老夫人要见你。”
听到声音,沈梨之缓缓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后捋了捋额前垂落的发丝,才起身随她往外走。
今天的天气比那日去灵泽轩时还要差,天上乌云沉沉的坠着,像是快要承受不住,马上就要落下雨来。
馨兰苑的下人已经被祈氏叫走,院子多日未曾打扫,被风吹落的枯叶三三两两落得到处都是。
不过短短几日,原本生机勃勃的院子竟就有了几分萧条之意。
沈梨之今日穿了一件点缀了玉兰花的月白色长衫,这是先前她过生辰,知鸢用自己多年积攒的月例银子买来送她的。
知鸢说,她家夫人性子温柔、恬静,只有纯白的玉兰花与之最为相配。
所以但凡是要给沈梨之用的,知鸢都喜欢用玉兰花来做点缀。
这几日沈梨之心头牵挂着知鸢,也没了打扮自己的心思,一袭如墨长发只用一支晴水绿的桂花簪绾了个简单的发髻。
再加上她穿着素雅,身量纤细,叫她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一股清新、淡雅的美。
沈梨之跟着乔氏一行人来到祥福斋的时候,林意浓正亲手捧了一盏茶给祈氏。
她方踏进门,恰好看见祈氏满眼笑意的接过林意浓递过去的茶,满意的夸赞。
“好孩子,幸亏有你。我这已是许久前犯下的毛病了,将养养了数月也不见好,不想你才来没几日,竟就叫我这毛病缓和了许多,你真是我的福星。”
林意浓背对沈梨之站在祈氏跟前,笑得温婉柔美:“能够伺候老夫人是意浓的福分,意浓不辛苦。”
听着林意浓至今还称自己为老夫人,刚刚还满脸笑意的祈氏面上浮起一抹失望。
叹息道:“也是委屈了你了。原本我是想着等州儿空闲时再与他商议你与他之间的事情,只不想自从冠礼过后他便一直忙着,且今日又收拾了东西预备前往江浙。
“不知待他回来又要拖到几时!”
听到此话,林意浓微红了脸颊,腼腆一笑没有接话。
祈氏说完便一手捧着茶盏,一手拈起杯盖轻轻撇了撇水面上几乎不存在的浮沫,浅饮了一口方又重新扬起笑容说道。
“不过你且放心,我昨日已经提前知会过族老,与他们说了待州儿回来便将族谱上州儿夫人的名字换成你的。
“此后我陆府的夫人便就是你了,至于馨兰苑那位……”
祈氏说到这里时也不知心头是如何想的,只缓缓沉默下来并未立刻说下去。
经过前几日的缓冲,沈梨之如今再听到这些话时心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哀伤,只生出几分若有似无的嘲讽。
乔嬷嬷见祈氏停顿,赶紧趁机进门回禀了一声。
乔嬷嬷那方话音未落,祈氏与林意浓便都双双转眸,朝着门口的沈梨之看来。
沈梨之见状也未再犹豫,垂下眼眸、莲步轻移,走了进去。
待行至祈氏跟前时方停下,只微微屈膝与她福了一福,却未再唤她‘母亲’。
见沈梨之只行礼不说话祈氏眼底闪过一抹嫌弃。
随即便见她垂下眸,继续拿茶杯盖子去撇杯子里漂浮着的一片茶叶芯子。
“我听底下的人说,你要见我?”
沈梨之求着要见祈氏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那时她刚知晓知鸢被发卖的事情,想要赶紧见一见祈氏,求她将知鸢寻回来。
且那时的她心底已经打定主意,只要祈氏答应她寻回知鸢,她便答应他们将陆氏夫人的位置让出来。
可是她没想到,祈氏一直拖了这么久才愿意见她。
如今整整三天时间过去,时移世易,很多事情都没有意义了。
三天时间,可以救下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她不敢这三天时间里知鸢都经历了些什么。
现下的她只能尽最大努力忍受着眼前屈辱,尽快想办法离开。
“是。”沈梨之轻声道。
“见我何事,可是想通了?”祈氏轻轻将手中茶杯放下,随后双手交叠于腿上,又示意林意浓先坐。
林意浓乖顺的与她点点头,转眸目光复杂的看了沈梨之一眼后方才走到一旁的软凳上坐了。
沈梨之只当看不见这些,又应了一句:“是。”
听到她口中说出来的这个字,祈氏面上神色于缓和了些,待准备再训她两句,嘱咐她往后一定要做个温柔体贴的妾侍,好生伺候陆望州和林意浓时,便听沈梨之又开口道。
“我已经做好离府的打算,望老夫人成全。”
初听此话,祈氏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待她细细回味一遍后,便猛地抬手狠狠地拍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动静之大,连带着刚刚放下的茶杯都跟着倾斜了来。
杯中的茶水瞬间洒了一大片,眼见着就要从桌子上流下来,一旁的乔嬷嬷连忙过来将茶杯扶正了,随后又飞快的拿出随身的手绢来将桌上的茶水擦拭干净。
不等乔婆子将茶水擦净,祈氏便陡然站起身来瞪着沈梨之:“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沈梨之早已想到自己这话会惹怒祈氏,见她现下果然如此,沈梨之也不似往日那般惧怕,只抿唇沉浸了片刻后方才重新开口。
“被关在馨兰苑的这几日我仔细想了很多,觉得老夫人那日说的很对,民女既然不是沈氏的女儿,那便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一个来历不明之人能够侍奉您这么多年已是民女的福分,民女不敢再有别的期盼。
“为今只有自请出府,待陆府撇清与民女之间的关系,想来才能勉强保全陆府名声。”
祈氏做了沈梨之三年婆母,便受了她三年起早贪黑的侍奉。
她一直以为眼前这个看着温顺、乖巧的女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只会逆来顺受,万万不敢反抗。
不想因为这么一件事,她竟就敢装着胆子反驳自己,威胁自己了。
一开始祈氏还以为她是在垂死挣扎,想要说这些话来威胁她。
不想待她满脸震怒的站起身后,这女子竟越发的坦然起来。
祈氏气得瞪大了双眼,抬手指着她咬牙道:“你竟敢如此忤逆于我,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沈梨之没有惧怕祈氏的威胁,见她如此生气,她瘦削的面容上甚至还勾起了一抹平和的笑容来。
“没有人给我胆子,我也不敢忤逆您,不过是将我的想法说出来罢了。”
“既然陆府容不得我,那我便只有离开这一条路可走了。”
祈氏满是震惊的脸上神色变换了好几遭,见自己越生气沈梨之便越坦然,祈氏不由悻悻的垂下手,冷笑一声重新端出一副庄严模样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以为你这样便能吓到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老夫人觉得我是如何想的?”沈梨之看她满面嘲讽,并不指望她将自己往好处想。
果然,待她声音落下,祈氏便扬起一抹阴翳笑容来看着她。
“你何必将自己说的那般善解人意呢,你之所以用离开陆府来威胁我,不过是料定了我不会答应你。
“你与州儿成婚三年,虽然不常出门,但盛京城的世家大族却都知晓你是我陆府的人。
“现下你与意浓真假千金的事情尚未传扬开来,若你此时孤身离府,此事定然瞒不住。
“届时众人即便理解我为着陆氏血脉将意浓换回来,却仍不免会嘲讽我陆氏绝情,如此高门大户竟连一个柔弱女子也容不下。到那时,州儿的仕途也必受影响。”
沈梨之安静的听祈氏说完,果然不出她所料,祈氏依旧似以往一般,以最恶劣的思想来揣度她人。
侍奉祈氏三年,沈梨之早已深知她的脾性,因此她此刻也不想与她过多争辩。
只微抿了唇,面上浮起一抹无奈道:“您要这般想,我也无从辩解。”
沈梨之浅淡的话音落下,祈氏又是一声冷笑:“呵呵,你究竟是无从辩解,还是无法辩解?”
“不过你放心,即便我确实对陆氏的名声有所顾虑,但我也不是那般轻易受人威胁之人。既然你想走,那便走吧!只是你将来若是后悔,可别怪我不会再给你踏进府门的机会。”
沈梨之听祈氏这般容易就松口了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置信。
“果真?”只见她面上一喜,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的老妇人。
祈氏见她这般模样心头越发的愤怒。
咬咬牙,愤然道:“自然。”
“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离府,我便不会强行留着你。
“只是有一点你要知道,先前你是府中女眷,府内自该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如今你既不念旧情执意离去那也别怪我无情,从今往后你除了你自己这个人以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先前你所享用的美衣华服、珠宝首饰、脂膏香囊全都是属于陆府的,你若离开,这所有的东西你一件都带不走。”
祈氏以为,沈梨之虽然不再是官家小姐,但她自幼在富贵窝里长大,若失去这些必定活不下去,于是便想借此来威胁她。
只是她没想到沈梨之竟丝毫不受她的威胁,面带浅笑干脆的应承下来:“是。”
祈氏眼底闪过惊愕,愣了片刻。
待转眸看到一旁坐着的林意浓,祈氏心思一转便恢复了温和情绪。
便见她看着林意浓满意的笑了笑,复又转过来看着沈梨之继续道:“对了,还有一事忘了与你说了。
“昨日沈大人亲自过府接了意浓回去,已经将族谱上沈氏嫡女的名字换成了她的。
“我说这个不为别的,只是想要提醒你,若你今日果真踏出了这陆府的门,可是再也无处可去了。”
“我们婆媳多年,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了再说。”
祈氏以为,沈梨之先前定是仗着离开陆府之后还有沈府可回,所以才敢那般与她较劲。
一旦她知晓沈府已经容不下她了,她必然不敢再如此执拗。
然而不想沈梨之在听她说完这些话之后非但没有丝毫惧怕、担忧之色,甚至依旧爽快的点头应下声来。
“嗯。”
简简单单一个‘嗯’字出口,将祈氏心中所有的算计尽数湮灭,气得她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再次拧在了一起。
“你……”就这般应下了?
“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民女知晓,还望老夫人成全。
“按照我朝律令,夫妻若情感不和、互相厌弃可自行和离。且若男方外出不便,亦可由家中长辈代子和离。
“如此,便劳烦老夫人代夫君签下和离书,民女拿了和离书便即刻离去。此后一别两宽,再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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