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木棉花开

　　梁冲同学忐忑不安了一天，没等来肖易的兴师问罪，中午过后，肖易突发高烧，直接被校医规劝回家强制休息。
　　肖筱站在阳台，隔着玻璃看着躺在沙发上发高烧的肖易，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好的，我知道，你放心，如果吃了退热片还没降下来，我带他看医生。”
　　“小小，谢谢你！”电话那头传来陈茹诚恳的道谢。
　　“别担心，我是他姐，我会照顾好他的。”挂了电话，肖筱呼了一口气，真是不省心的家伙，计划才开始第一天就生理性病倒。
　　她拿起肖易的水杯，去厨房接满一杯水，从药箱里拿出两片幸福伤风素，转身去客厅。
　　肖易一手挡着脸，一手垂放在沙发边上，嗓子疼得连吞口水都疼，嗓音变成鹅公嗓，张嘴发出低沉的嘶哑声调，整个人就像躺在大漠里，连皮肤都热得冒烟。
　　脖子突然传来微凉的触感，肖筱一手扶起肖易的头，一手从肖易腋下抽走温度计，对着阳光转着看。
　　“39.2，有点高哦！”她瞟了一眼肖易发红的脸颊，蹲下来关切的说：“现在先吃退烧药，如果晚上还是高烧，要去医院！”
　　肖易虚弱地摇摇头，表示反对。
　　从小到大，肖易最讨厌去医院，更害怕的是去医院打针。小时候，因为天生血管比较细，每次生病要抽血的时候，都会被扎上几次空针，最可怕的一次，因为发烧必须吊瓶，四个护士加上护士长围着三岁多一点的肖易找血管，手臂窝、手背、甚至脚上都扎过针头，就是没找到静脉注射的口，肖易当时小，被按着无法挣扎，哭得撕心裂肺无法动弹，到现在针头扎进肉里的那种恐惧一种萦绕在心里，所以一般生病，他坚持熬几天就好了。
　　肖筱不知道对方心里的盘算，监督他乖乖吞下感冒药，等肖易睡着后，她轻手轻脚关门回学校了，打算晚自修结束看情况再决定是否带他看医生。
　　七点十分，晚自修正式开始，肖筱卡着时间进课室，人刚坐下摘下口罩，郑霞就转过头。
　　“肖易没事吧？”
　　孙文静也凑过来关心：“肖易情况怎样？”
　　“姐！我哥怎样了？还活着吧！”梁冲看着肖筱进门就主动贴到肖筱身边。
　　他神情悲切，眼神全是对肖易病情的担忧，没想到自己的背叛行为对肖哥打击这么大。
　　肖筱扫了一圈关切的眼神：“高烧，吃了退烧药，睡着呢。”
　　她从书桌抽屉摸出语数英三科的卷子，“咔嚓”按下签字笔，为了晚上能全心全意照顾好肖易，必须提高效率把作业扫完。
　　大家看肖筱淡定的神态，想着肖易应该是普通感冒，都纷纷散了。
　　梁冲刚坐稳，微信传动“叮咚”的信息提醒。
　　“附近最近的三甲医院在哪里？”
　　猴子瞬间抬头看向肖筱的方向，他的肖哥难道情况堪忧了吗？
　　肖筱对上梁冲的瞪眼式质问，晃了晃手中的屏幕，示意猴子再看。
　　“我怀疑肖易是流感，最近流感盛行，如果是普通感冒能自愈，流感高烧要多加小心，所以问问。”
　　梁冲瞬间明白肖筱的用心良苦，他打开百度地图，立刻发了一个定位给她。
　　“最近的三甲医院是南山市第一人民医院。”
　　梁冲想了想又补充道：“要不我去陪肖易吧，我晚上向梁老板报备一声就可以。”
　　肖筱笑了笑，这猴子看起来没心没肺，关键时刻还挺贴心的。
　　她抬手输入：“流感传染性比较强，有事我找你帮忙。”
　　“谢谢。”玫瑰
　　“姐！你别跟我客气，你是肖易姐，肖易是我哥，那你就是我比亲姐还亲的人！”
　　梁同学是独生子女，没有亲姐。
　　肖筱看着满嘴跑火车的信息，头顶着三滴汗，肖易怎么会有这么肝胆相照又胡说八道的兄弟。
　　“知道了，有事找你！”肖筱信息回出去，立刻摁灭手机做作业。
　　梁冲发了一大段表忠心和表关怀的文字，对方毫无反应。
　　抬头一看，肖姐正专心致志刷题，他瞬间有种一脚踩在刚铺好的水泥路，软绵绵地塌陷无力感。
　　“唉，肖姐还在生我气呢！”一次过得罪肖家两姐弟，以后日子堪忧。
　　晚自习结束后，肖筱第一个踏出教室，回到家里放下书包，只有肖易房间门透着光，肖筱重新戴上口罩，推门进去。
　　房间泛着米黄色的灯光，窗户没开，整个房间异常安静，呼吸可闻。肖易罩着被子，手垂着床沿边，白皙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透露着一种冷峻的美感。不知道是不是肖易生病的缘故，肖筱觉得肖易此刻的肤色比自己还白。
　　她靠近被子轻声呼叫：“喂！感觉怎样了？”
　　被子里的人仿佛没听见一样，动都不动。
　　“肖易？”肖筱隔着被子推了推他。
　　肖易还是一动不动。
　　肖筱突然心感不妙，一手握着肖易在被子外的手。
　　“好烫！”她立刻掀开肖易的被子。
　　被子里的人迷迷糊糊，嘴唇干裂，脸色潮红，一看就烧得不轻。
　　“完了！”肖筱心里立刻跑去客厅拿来体温枪。
　　“39.5！”
　　“肖易！我们现在立刻去医院！”肖筱用力拍了拍肖易的脸颊，试图唤醒对方。
　　肖易迷糊中皱着眉头，一点力气都没有，想反抗却无能为力，嘴巴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做出“不去”的嘴型。
　　肖筱知道肖易倔强，但是这种时候，不应该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哄小孩一样凑在耳边轻声说：“我陪着你，你怕什么！”
　　肖易微微张开眼睑，入眼便是肖筱白皙的肌肤，微微皱起的眉头满是担忧。
　　他抓过肖筱的手，有气无力地用食指在她柔软的手心写字。
　　肖筱认真地观摩，突然噗呲一笑。
　　“怕疼？”
　　看着床上一米八的大男孩撒娇，肖筱无奈地笑了笑。
　　“怕打针？”
　　肖易闭上眼睛轻微地点点头。
　　“我保证你不打针，可以跟我去医院了吧？”
　　肖易将信将疑地睁开眼睛看着肖筱，看着姐姐无比坚定的眼神，他竟然不恐惧了，他信肖筱，因为肖筱说到做到。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肖筱立刻去急诊科挂号。
　　急诊科的医生看了一眼发高烧的肖易，又扫了肖筱一眼。
　　“你是家属吗？”
　　肖筱扶着肖易，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侧腰。
　　“我是他姐姐。”
　　“初步怀疑是流感引发的高烧，现在先去化验，等有结果了再定治疗方案。”
　　一听到抽血，肖易立刻坐直身子，扶着桌子艰难地站起来：“我不抽血！”
　　烧迷糊的人还坚定地记住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嘿，这孩子！”急诊科的年轻医生觉得好好笑，牛高马大的高中生害怕扎针。
　　“医生，我来缴费，等有结果我再上来！”
　　肖筱两步上前拽紧肖易的手。
　　温柔的掌心隔着校服布料给予肖易安定，他斜看了一眼肖筱，仍然坚定的说：“我不抽血！”
　　肖筱小心翼翼地牵着他往前走，不死心地安慰他：“如果真是流感发烧不及时用药，很可能引发很多不良症状，比如肺炎、骨头坏死。”
　　肖易停顿了一下，转头看肖筱，日常俊美高冷的女孩，今日头发凌乱，校服套着羽绒外套，左手臂搭着自己的黑色羽绒服，肖筱日常很注重仪容仪表，这幅模样，一看就是刚才手忙脚乱把自己忽略了。
　　“抽血要扎针！”肖易直接点明主题。
　　“败血症引发骨头坏死以后不能打篮球！”肖筱盯着肖易，神情严肃。
　　“呃...........”肖易联想到万一真的发生并发症影响以后打篮球，心理有些动摇。
　　“我会跟护士沟通，信我！”肖筱继续突破肖易心理防线。
　　见对方败下阵来，立刻扯着肖易的衣袖往注射室走。
　　晚上十一点半，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注射室人满为患，最近流感盛行，好多人都中招了。
　　一进注射室，孩子的哭喊声、护士的叫号声、家属的询问声交织一起，完全跟夜晚的宁静格格不入。
　　肖易第一脚踏入注射室，第二脚就要转身往回走。
　　“肖易！”肖筱拽住肖易，防止这个逃兵叛变。
　　拿了号拉着肖易来到注射室，抽血的小护士已经叫上肖易的名字。
　　“来，坐下！”年轻的小护士，眼睛发亮地盯着眼前的帅哥，有点花痴地招手。一整晚扎针的要么老人家，要么小屁孩，中途出现一个养眼的大帅哥，犹如一个石头扔进湖里溅起的水花，一下子吸引了几个护士注意。
　　肖筱将肖易摁在椅子上，将号递给护士。
　　“感冒发烧吗？”小护士拿起扎压脉带熟练地绕过肖易右手手臂一圈，然后掏出一次性面前、抽血针头。
　　肖易一看针头就要挣扎起来。
　　肖筱一把按住肖易的肩膀，左手按住肖易的右手臂，右手揽住肖易的头，语气坚定：“不要动！”
　　虚弱无力的肖易此刻不是肖筱的对手，被对方死死镇压住，只能认命地埋进肖筱的怀里，嘴里有气无力地哀怨道：“怕疼。”
　　肖筱无奈地叹了口气，牛高马大的高个子，比小孩难哄。
　　她转头看着正在用碘酒消毒的护士，诚恳地说：“护士姐姐，我弟弟从小到大的血管比较细，能不能让经验稍微丰富一点的护士长来处理一下。他万一晕过去，我扛不住他。”
　　护士小姐姐疑惑地抬头，不是吧，按照人体的成长发育，血管细抽不到血一般发生在小孩身上比较多，这都16岁的孩子了，血管也会变粗的。不过看在肖筱一脸可怜的哀求样子，护士小姐姐点点头，转头去找值班护士长。
　　“我让技术最好的护士来给你抽血，肯定一次能行！”肖筱继续安慰怀里的栗子头。
　　肖易心里害怕，注射室的消毒酒精味、碘伏味道加剧了这种紧张感，他左手搂着肖筱的细腰，狠狠地吸取着肖筱身上味道，淡淡的广藿混杂橡苔的香调，给人温暖安定的力量。
　　不一会，护士长来了，她上下打量着肖易和肖筱，高大的男生一头扎在女生的怀里，这场面有点滑稽。
　　护士长二话不说，接过前面小护士的工作，开始再次消毒。
　　“感冒发烧吗？”护士长撕开了采血针。
　　“应该是吧，今天中午突然高烧，吃了降烧药没效果。”肖筱看着护士长准备扎针，心情也跟着紧张，圈着肖易脖子的手也情不自禁地更紧了。
　　“小帅哥叫什么名字？”护士长喊名确认。
　　“肖易”肖筱抢着回答，“他嗓子哑了。”
　　“哟，你女朋友对你真好！大半夜还陪你来看病。”护士长边说边拍打肖易的手臂，试图分散肖易的注意力。
　　肖易挣扎起来，转头要辩驳，嘶哑地要发声“她是我姐！”
　　肖筱怕肖易看到抽血针头晕针，用力将他的头按回怀里，尴尬地笑了笑，“我是他姐！”
　　隔壁小护士站在旁边凑热闹：“你们不说还以为是小情侣呢！”
　　肖筱低头看着怀里的栗子头，尴尬地笑了笑，像吗？
　　“松开拳头！”肖易听话地松开了五指，左手搂住肖筱腰的手在微微颤抖。
　　“肖易，今天大波玲找我了！”
　　肖易警惕地想抬头，今天梁冲的事情还没考究清楚，他就知道梁冲自曝的事情肯定和肖筱有关系。
　　“她让我转交粉色信封给你！”肖筱盯着护士长的针头慢慢靠近鼓起的血管。
　　肖易从肖筱怀里抬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帮你拒绝了她！”肖筱低头回应肖易的疑惑。
　　肖易抬眸更加疑惑？拒绝？拿什么理由？大波玲自入学以来一直缠着自己，肖筱有什么办法搞掂她？
　　肖筱搂着肖易肩膀的手紧了紧“我说你有女朋友了！”
　　“什么！”肖筱发出嘶哑的质问。
　　“好啦！小伙子！”护士长拿出棉签压住出血点，一边叮嘱肖筱要按压10分钟，一边轻摇采血管贴标签。
　　“30分钟出结果，先坐会。”
　　肖筱放开肖易，扶着他往旁边的凳子坐下，自己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压住出血点。
　　那如瀑布般柔顺的长发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发丝间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交织在一起，萦绕在空气中，安抚着肖易焦躁的情绪。
　　肖易摸出手机，单手点开屏幕，在xiao的微信头像里打字：“我女朋友是谁？”
　　肖筱抬头看了一眼，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肖易反应过来，单手继续输入：“你？”
　　肖筱抬眸看了一眼屏幕，松开手中的棉签，大大松了口气，终于解决了抽血难题。
　　她语气轻松：“想什么呢！我是你姐，谁信呢！”肖筱转身去找垃圾桶扔棉签。
　　肖易将手机塞回口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失落，那一刻，本来被捏着的心脏手仿佛突然松开，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期待、有失落、有自嘲。
　　“如果信呢？”他盯着肖筱的背影，有点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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