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里当顶流

　　好像玩脱了，又好像没有。

　　刚刚还在叮嘱大家要跟上司同事搞好关系的白泷，转头自己就先把David的好感值弄出个负三位数。不过正所谓有失必有得，没想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只要一块巧克力，就可以被贿赂，还附赠正三位数的好感值。

　　事已至此，白泷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谁才是需要笼络的人。
　　如果说之前撩NPC只是爱豆瘾犯了，不散发一些多余的魅力就浑身难受，而现在，白泷则是真心实意地双手合十：“谢谢上司先生救我，不然我真的完了。”

　　NPC用冷漠的蓝色眼眸望着白泷，只见面前的青年像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摸出十几包巧克力和曲奇饼，塞满了自己的西装口袋。

　　“本来还给你带了一杯咖啡的。”白泷遗憾地说。
　　“咖啡呢？”NPC问。
　　“你看见了呀，泼他头上了。”白泷说。

　　NPC：“……”
　　NPC转过头去：“下不为例。”

　　叮咚。
　　【[NPC]好感值+50】
　　【[NPC]好感值：170】

　　白泷笑意盈盈。

　　好你个NPC，要不是我有好感值系统，真要被你骗过去了。
　　什么下不为例，你明明就在偷着乐吧。

　　仗着170的好感值，以及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白泷把脑袋凑到NPC的跟前，声音里藏不住地笑：“下次……下次你还来救我吗？”

　　NPC盯着白泷的眼睛。
　　白泷毫不退缩，坦坦荡荡地与他对视。

　　电梯抵达17楼。
　　门开，NPC立刻转身，迈开长腿走出去。

　　不应该呀，难道好感值还不够吗？白泷低头默默反省。

　　在NPC离开电梯厢的一瞬间，他听见前方轻飘飘地传来一个字：
　　“会。”

　　……

　　财务办公室前，有几个同事拿着报销单在排队。白泷看了看，对NPC说：“要不你先回去吃饭吧，我在这里等就好了。”

　　NPC低头，默默盯着白泷。
　　从他淡漠的蓝色眼睛里，白泷只读出了三个字：不信任。

　　白泷：“……”
　　白泷：“我真的不会闯祸了。”
　　白泷：“也不会再拿咖啡泼David了。”

　　NPC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白泷一个人抱着报销材料站在队伍末端，还在走廊上，就能听见办公室里极其暴躁的声音：
　　“发票呢？没发票你来干什么！烦死了！”
　　“只能报二等座。”
　　“没签字啊！”
　　“章呢？”
　　“别催！没看见我在忙吗？烦死了。”

　　队伍前面的女孩子转过头来，小声问白泷：“刚刚在18楼，就是你拿咖啡泼David总啊？”
　　白泷赶紧竖起食指：“嘘——”
　　“我知道，我知道。”女孩子给白泷比了个大拇指，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们都特讨厌他。你知道吗，他才刚调来一个月，听说就……”

　　“下一个。”

　　“哦，我先进去了。”女孩子朝白泷挥挥手，“下次有空我再给你讲。不过最近他查得很紧，在茶水间多待一秒都会过来，大家都不敢聊八卦了。”

　　白泷：“……”
　　白泷站在原地抓心挠肝：什么啊！！！

　　“下一个。”这是珂珂的声音。

　　白泷把报销材料交给她，心说这都是NPC弄的，应该不会被骂吧。果然，珂珂看了一会儿，就说：“每月15号25号打款。”
　　她看也不看白泷，双眼无神，声音极其地疲惫，俨然已经是纯牛马的形状了。

　　白泷走出门，隔着一条走廊就是行政区，心说要不顺便去看看尤莉娅忙不忙。
　　走了两步，想起自己刚刚向NPC的保证，正要回去，又想到只是看看尤莉娅能怎么样呢。说实话，被困在这座大楼里一直干一些永无止境却毫无意义的事，作为208万的白泷实在是没耐心了，哪怕知道David随时会出现，也不想回去坐在工位里消耗青春。

　　白泷在洗手间门口徘徊。
　　这时，他听见女洗手间里，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泣。

　　白泷：“……”
　　这熟悉的配方。

　　叮咚。
　　果然来了。白泷心说。

　　【支线任务：女洗手间里的哭声[START]】
　　【任务描述：她为什么而哭呢？】

　　这下可不是我不回去了。
　　白泷走到女洗手间门口，轻轻敲了两下。

　　“你怎么了？”白泷尽量用最轻柔的声音问，“需要帮忙吗？”

　　抽泣声立刻停止了。

　　白泷还想劝导，洗手间的门一下被拉开了。
　　保洁阿姨拖着一个大塑料袋，莫名其妙地看了白泷一眼，低着头匆匆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白泷：“……”

　　他刚准备再次敲门，另一个女孩子擦着手上的水，出来的时候撞了白泷一下。她也匆匆道歉离开，白泷低头，只看见她红红的鼻尖。

　　【[10级]Bella】
　　【好感值：0】

　　就是她！

　　白泷抬脚想要跟上，转念一想，又觉得太贸然了。
　　主要是，那明晃晃的好感值【0】，才刚刚从他身边经过。虽然说他是所向披靡的爱豆大人，但直接跟上还是略显得冒犯了。得想个办法把她的好感值像自己办公室那位NPC一样刷高了，才好打听。

　　白泷想了想，又敲了敲女厕所的门。
　　“还有人在吗？”

　　食堂阿姨们推着车来办公区域放饭了。装好的盒饭、牛奶和香蕉，丢到每一个人的桌上，所有人就坐起来拆盒饭剥香蕉，就像一个野生黑猩猩保护基地。

　　大家都忙着吃饭，没有人再来洗手间。
　　白泷心一横，迅速推开门，闪进了女厕所。

　　保洁阿姨刚刚离开，厕所里打扫得很干净，放了薄荷味的香氛。

　　白泷一间一间看过去。

　　一个员工在厕所里哭，会为什么呢？
　　哭完之后，会留下什么呢？

　　最后一间隔间里，垃圾桶里丢了好几团纸。

　　找到了。

　　白泷赶紧拿出那些A4纸展开，怀着激动的侦探之心，仔细阅读，却发现不过是一些办公室设备维修申请表、出差申请单、员工手册的某一页、会议流程之类的。白泷越看越莫名其妙，一张一张看完之后，也没明白这些材料哪里惹到Bella了。

　　白泷最后看了一眼垃圾桶，愣住了。
　　他顾不上别的，颤颤巍巍地拿起躺在里面的东西。

　　拾取的音效。
　　【获得道具：验孕棒[已使用]×1】

　　白泷：“……”
　　白泷瞳孔地震。

　　……

　　白泷怀着极大的震撼回到工位，NPC奇怪地看了他几眼，不知道怎么报个销就报成了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但是该布置的主线任务还是得布置，NPC清了清嗓子，对白泷说：“上午的会议写一份总结给我。”
　　“好的。”白泷怔怔地应了声。

　　白泷看着电脑，没有打开WPS，而是点开了桌面上的“21世纪AI助手”。
　　——人与野生黑猩猩的区别，就在于制造并使用工具。

　　白泷在与AI助手的对话框里输入：
　　【帮我写一份会议总结。】

　　NPC的电脑桌面上弹出：
　　【帮我写一份会议总结。】

　　NPC：“……”

　　NPC看了白泷一眼，白泷还在仔细地和AI助手沟通需求，上传会议录音，对此浑然不觉。
　　他叹了口气。

　　【好的，正在为您智能生成会议总结，请勿关闭界面。】

　　白泷看着对话框里的这行字，非常满意，想了想又说：
　　【等一等，还有个事。】

　　【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你知道验孕棒怎么看的吗？】

　　NPC：“？？？”

　　根据AI助手发来的科普，白泷可以确定Bella确实是怀孕了。
　　白泷陷入苦思，任务描述问“她为什么而哭”，难道找出她怀孕了还不够吗？就连任务进度更新都没有，一点提示也不给的。

　　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隐情吗？

　　白泷回忆着Bella从洗手间里出来，走向的方向，是行政办公室的区域。他点开尤莉娅的私聊界面，问道：
　　【尤莉娅，你认识Bella吗？】

　　比尤莉娅的回复先收到的却是副本的提示：

　　【违规次数：3】
　　【扣除积分：1】

　　嘴唇又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Aria：
　　【认识啊，和我一个组的，怎么啦？】

　　White：
　　【她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Aria：
　　【不清楚哎，不太熟悉。就记得今天早上听见组长在骂她，说什么“刚转正一个月你就敢给我交出这种方案，你以为转正了就万事大吉了是吗？！”大家都不敢说话，她一直在哭。之后我想安慰她一下，她也没有理我。】

　　White：
　　【好，谢谢了，有什么别的麻烦你再告诉我一声。】

　　Aria：
　　【不客气啦。】

　　一个月前转正。
　　一个月。
　　这个时间节点好像听到过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呢？

　　“我们都特讨厌David。你知道吗，他才刚调来一个月，听说就……”

　　白泷心说：不会吧？！

　　然而，当他把整件事细细回味一遍的时候：排队报销，行政部的女同事向他搭话，提到David，遇到从洗手间里哭着出来的Bella。
　　这一系列都如此地严丝合缝。
　　众所周知，游戏世界里的路人NPC是不会聊无效信息的。

　　一定是David干的。
　　可是，就算知道了是他，又该怎么办呢？

　　白泷想到了一个办法。
　　但是需要等对面的NPC下班。

　　白泷一整个下午如坐针毡，直到墙上的时钟指到了七点，NPC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白泷心说：你键盘敲这么快，是在用公司的电脑玩金山打字通吧？快下班啊！
　　NPC心说：会议报告早就写完给你发过去了，你还在干什么，为什么不下班？

　　二人相对而坐：“……”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NPC终于站了起来。
　　白泷心说：机会来了！

　　“我去买杯咖啡吧。”NPC说，“你要不要？”
　　“……”白泷说，“好的，谢谢。”

　　NPC推门出去，几番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问：“会议总结还没写完吗？”
　　“不好意思因为我认识的字比较少。”白泷说。
　　NPC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我回来之前不要乱跑。”
　　白泷：“好——”

　　个鬼。

　　等他一出门，白泷就飞扑到打印机上，把准备好的东西打印出来，折成信封状，按电梯下楼，同时在【实习生小分队】的群里问：
　　【有人目击到David了吗？】

　　酷露露立刻回了个愤怒熊猫头的表情包。

　　Ruby：
　　【在我们这里！他把我们抓来应酬了！】

　　White：
　　【谁们？】

　　Ruby：
　　【我们仨女生。气死我了！他还灌尤莉娅酒！】

　　白泷顺利地把东西放入了空无一人的David办公室，正准备回去，看见这一行字，脑袋嗡的一下，赶紧问酷露露她们在哪里应酬，他去挡酒。
　　老畜生，肯定也是这样在饭局上硬灌Bella酒，又骚扰了她！

　　Ruby：
　　【就在公司一楼。】

　　白泷长按取消了26楼的按钮，重新按下1楼。

　　电梯里，灯光滋啦地闪烁了几下。

　　叮咚。
　　【当前时间：21：30：00】
　　【夜间模式主线任务已开启。】

　　【主线任务：努力存活吧！实习生们[START]】
　　【任务描述：存活至天亮。】

　　随着AI的话音落下，电梯里的白炽灯完全灭了，只剩下一盏红色的应急灯。

　　一阵失重感袭来，电梯停在了没有人按下的楼层。
　　门开，楼里也是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亮着一点绿荧荧的光。

　　一个女生站在电梯门口。

　　T恤、亚麻长裙，长发垂到腰间，遮住了工牌上姓名那一栏，和一位加班加到披头散发的普通打工人没什么区别。
　　——如果忽略，她正面的身体上，却顶着一颗贯穿着钢筋的后脑勺的话。

　　她把头转过180度，钢筋从她的右眼中贯穿出来。
　　血液已然干涸，在红色的应急灯光下，血迹就像咖啡渍一样。她缓缓弯起了另一只眼睛，朝白泷咧开一个僵硬的笑。

　　当白泷看清楚她的工牌未被遮住的那一行，骤然一阵天旋地转，腿软得扶住了电梯厢里的安全扶手。

　　【岗位：总裁助理】

　　她说：
　　“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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