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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
谈谦恕脸上清晰的笑意,方民那日含着深意的视线,谈杰在码头上冠冕堂皇的话语,碎片般的画面全部从他脑海里割裂跳脱出来,最后缓缓汇聚到一处,扭曲蜿蜒成一个男人的模样。
那浓墨般的夜晚,谈谦恕就坐在这里,脸上燃起愤怒的火焰,手臂紧紧撑在桌子上,刀锋般吐出谈杰这两个字。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在中了药之后,他就在演戏。
他还以为……
应潮盛一时间没有办法动作,他感觉到愤怒又尖锐的火从手臂处燃起,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去,那些被人戏耍算计后的震怒和难以言说的恼羞形成尖锐的刀锋一下一下往心脏处涌,让他喉咙发紧呼吸加重。
应潮盛猝然抬腿,一脚踹烂了扫地机器人,残片飞出去掼到墙上,砰得裂开。
应毅安慰:“没关系,只是一些小事,下次注意就好,你的身体最重要。”
应潮盛没说话,他只是慢慢地坐下,眸间翻涌着浓烈的暗沉。
他的神经火上翻腾着,思维在一刻却无比清晰。
他清醒理智地思考,以谈谦恕目前处境,他不可能清楚这些秘辛,毕竟谈杰自己都蒙在鼓里。
谈明德——不,应潮盛马上否认,谈明德不会注意这些事。
谈家那些人里,只有一人能如此及时地窥见。
陆晚泽。
同气连枝?
亲族和睦同心相契?
应潮盛眼中有浓稠的冷,阴沉缓缓爬上面庞,酒红色衬衫领口翻折起竖在他脖颈处,仿佛是一头亮出獠牙的野兽。
做梦去吧!
*
谈谦恕坐在庭院里喝茶。
雨下了太长时间,难得有太阳,他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手边是泡的刚好的金骏眉。
谈成从前面走过,瞥一眼,鄙视道:“你比爸爸看起来都老气。”
穿身黑半躺在椅子上喝茶晒太阳,那种务实沉稳的气质直逼老干部,仿佛一步跨进可以领取养老金的年龄。
谈谦恕随意看一眼,对这种话提不起半分兴趣,继续喝一口茶晒太阳。
手机响起,谈谦恕拿出来一看,是应潮盛打来的。
这段时间两人没碰面,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也没什么见面的理由。
打电话做什么,约吃饭吗?
谈谦恕想着接通电话放在耳边,脸上还带着笑:“有事情吗?”
“我在看电影,有个问题想请教你。”熟悉的嗓音传来,很突兀的一句话。
谈谦恕:“什么?”
那边似乎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教徒行有罪之事会被鞭笞吗?”他的声音轻飘飘地响在耳边:“这个白化病男人真可怜,用鞭子抽打自己,背上和大腿鲜血淋淋,你被鞭笞过吗?”
谈谦恕一时没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便沉默下来,应潮盛嘲讽着开口:“你被这样对待过吗?你应该遭受这样的问候。”
谈谦恕眉心有浅浅痕迹:“你到底想说什么?”
“真遗憾现在不是十八世纪,不然你这种人应该被绑着烧死或者处绞刑。”
谈谦恕淡淡道:“那真遗憾,现在不能烧死同性恋了,你不如祈祷一下自己回到1750年。”
应潮盛呵了一声:“想着我的感觉如何?想我怎么对你,上你?”
饶是以谈谦恕的心性,在这一刻都骤然僵硬,他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仿佛当场化为一座毫无生气的雕塑,一动不动杵在那里,只有瞳孔压成一条细线。
应潮盛啧了一声:“我好心好意把人带到我家,你在我浴缸里自己搞,怎么,幻想着我拉开你的腿C你吗?”
谈谦恕喉咙动了动,冷冷道:“想着你怎么被我压在身下。”
那边猝然冷笑了一声: “你不如想想太阳什么时候从西边出来!!!”
谈谦恕攥紧了茶碗,眉心紧紧皱起来:“在自己浴室装摄像头?还看回放?你怎么不一帧一帧剪出来挂墙上?!”
应潮盛呵笑一声:“好主意,我现在就剪,邮件发给全星越的人,让他们看看自家副总的风姿。”
谈谦恕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了压火,但基本无效,他语速飞快:“你觉得我在意这种事情,太天真了,大家只会猜测谁用这么下作不入流的手段,你不觉得这很小儿科吗?”他挤出一声气音,下颌紧紧绷成一条线:“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说你有病吗?!因为我踏马的怕你是真有!”
——啪!
一下子挂断电话,谈谦恕满脸阴沉,胸膛剧烈起伏着。
谈成溜了一圈又走回来,只看到谈谦恕侧着头盯着手机,不知道看什么。
他贱贱开口:“好老气啊。”
谈谦恕猛地扭过头,脸色难看到可怕:“在我面前发什么疯,滚!”
一声呵斥,谈成呆立当场,差点石化,直到谈谦恕走了才回神过来,喃喃开口:“不是有病啊,谁给你不痛快找谁去啊,吼我干嘛?!”
*
天边亮起,早点摊子的锅掀起了半面,各种包子鸡蛋茶点露出一小半,暖烘烘的蒸汽向上涌,路面也像是一条河流似的清醒过来,夜晚的安静在这一刻全部褪去,不知疲倦般奋力奔跑着,摩天大楼下的白领步履匆匆,皮鞋与带跟的鞋一同踩在地板上扬起激昂的协奏曲。
韩静点了冰美式,旁边欧包放着还没拆,见室内办公室留个剪影,抿了两口美式,顺便感慨自己牛马命。
感慨完之后,韩静噔噔噔敲门而进,开启了一天的工作。
早汇报晚报备,签字安排事项进程,谈谦恕这个副总身上很好的一点是扛事,不会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让下属揣摩着行事,出差错后把自己抽干净。
他会下达清晰明确的指令并且有什么说什么,平常就是一种简洁高效的模式。
大概二十来分钟,韩静的汇报结束了。
她观察着,发现对方眉头不自然地皱着,脸上居然有种罕见的欲言又止的神情。
“谈总?”韩静试探。
谈谦恕衬衫挽至手肘,小臂上强健肌肉露出来,他五官轮廓深邃,这样坐着看人时候眉目处便自然而然折叠出阴影,浑身有股冷峻的气质,似乎要说什么大事。
韩静神情肃穆,集中注意力,倾听着即将到来的大事,只见谈谦恕唇抿了抿:“你平常邮件多不多?”
“很多。”邮件这种东西简直像是漫天飞舞的羽毛了,星越员工谁邮箱里没有个几百封从来没有拆过的邮件,最多一个红点在那亮着。
韩静说完,发现这位没什么反应,脸上是种难以言说的表情,她用目光询问:怎么了?
谈谦恕抬手掐了掐眉心,感觉自己真是太在意应潮盛的话了,他道:“没事。”
韩静莫名其妙地走出去。
室内重新只剩下他一人,谈谦恕用手搓了搓脸,籍由这个动作让他注意力集中到眼前事情上。
别在意别在意别在意——
越在意这种东西就越受到干扰。
谈谦恕心里默念。
他企图用事实安慰自己,用他一贯的理性企图说服自己,就算视频真被传出来又能如何,这东西甚至说不上桃色新闻,自我抚慰这事哪个人没做过,性原本就与生俱来。
也许会被议论一些时日,但那又如何,所有事情都会随着时间推移淡化,他还可以借此机会起诉对方侵犯权益。
短短几息,谈谦恕已经从繁衍本能想到道德界限,从人类伦理想到法律法规,从伊甸园里赤裸的亚当夏娃想到美国队长误发的照片……
谈谦恕清楚,自己之所以在意这件事除了传统意义上丢脸外,还有更深的一层顾虑。
应潮盛是个什么人?
高执行力高破坏力低内耗低道德水准,无论从传统意义上讲还是非传统意义上说,都是个很棘手的人。
昨天那通电话只是个开始,对方对自己被利用这事耿耿于怀,在之后,绝对会想方设法讨回来。
他会从哪里下手?
从谁身上下手?
他思考着闭上眼睛,在发觉自己想的太远后勉强拉回思绪,努力将注意力投入眼前工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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