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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酒店
玄之鱼隐去一些“不重要”的细枝末节,已经带入受害家属的身份。
如果白爪误会的是其他任何一种身份,玄之鱼都没信心演出来。
他又不是专业演员。
偏偏是可以利用“受害家属”这一个类似的点来做文章的身份。
玄之鱼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个,他拥有好几年的真实经历。
妈妈……就是那个家属。
玄之鱼摸了摸遮住自己面容的纸袋,和懒散摸鱼的古怪脾气截然不同,之前所有不靠谱的感觉都消失了。
此时的他就是一个调查记者。
“当年我们全家入住的就是这家酒店,爸爸妈妈需要出门办事,让我在房间里带好弟弟妹妹,但是我贪玩还是离开了房间,他们就失踪了……”
说到最后,玄之鱼的声音里带着难以释怀的复杂情绪。
他在感情深重的诉说中也没忘了模糊具体时间。
玄之鱼讲了一个家庭的悲剧。
难以释怀,又无比坚强。
他像一根柔韧的钢丝,看似一碰即断,被苦难扯到极致也始终相连:“我之前确实想报考警校,但是无奈体力不行。”
纸袋青年自嘲了一下,又拿出专业素质,毫不在意地说:“没办法当警察,我就去做记者,家人的失踪总归是要调查清楚的。”
玄之鱼心里有点没底,又觉得自己的代入感够强,演得应该还行?
观众已经哗然。
“他肯定不是新人!”
“演的太牛逼了弟弟妹妹这种感情玩家谁能理解,他简直跟那些游戏里的NPC一样。”
“老婆能不能一直玩新号,真的没钱去看大佬直播,他们有钱人吃太好了吧。”
陆淮看呆了:“他也太会演了吧,换我们谁都会被忽悠。”
顾承松点头:“家人是鬼域游戏里独有的一种以血缘为纽扣的关系,很多副本剧情里都存在这种复杂的关系,有关这个议题的研究一直是近年热点,很难有玩家能准确拿捏这种关系,阿玄可以演得这么精妙,属实厉害。”
陆淮已经买下一份相关的顶级论文,直接翻到结论:“啧啧啧,瞧这说的。家属之间的态度复杂,可能存在一种爱恨交织的情况,有的爱里裹挟着恨意,有的恨中又夹杂着爱,并且这种态度大概率呈现动态变化。”
陆淮念出来的只是结论之一,后面还有一大段字,他看得直晕字。
“小阿玄还真是艺高人胆大,这都敢胡编,还编得挺对味。”
“完咯,白爪包被忽悠了。”
-
白爪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什么高级玩家根本就是季星的鬼话。
原来这个NPC和主线剧情有关,季星这个有名的贪鬼根本就是想独吞下所有奖励。
白爪玩过不少次游戏,纸袋青年的一举一动跟那些存在家人关系的NPC完全一样。
这种复杂的交际网络玩家绝对演不出来。
他们又没家。
站在更高一层的王柴更是打开新世界大门。
高级玩家,牛/逼。
袒露身份的纸袋青年接着透底:“蝴蝶酒店不常招人,我也是借着这次新玩家入住的机会才被招了进来。”
“我调查到,新进入蝴蝶酒店的人绝对不能在这里待上七天,最多第六天我们必须撤离。”
两个玩家一听到这个重磅炸弹,系统的提示就在脑中响起。
【恭喜玩家解密程度达到40%!】
解密进度不会说谎。
NPC/大佬说得对,这绝对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
“这波借力打力我给满发。”
“666玩信息差收小弟。”
玄之鱼透露的这个消息对其他玩家来说无疑是重要的,但是对他来说,这个消息此时的最大价值就是拿去忽悠其他玩家。
初步绽放的玫瑰花缓慢盛开,轮廓从青涩发生变化。
没有人注意到细微的变化。
青年的影子藏匿在黑暗的空间中,贪婪而克制地蛰伏。
纸袋青年说完这段话后就止住了声音,白爪知道这是到交换情报的时候。
NPC取得了他的暂时信任,接下来就该他来表现诚意了。
白爪先是瞥了一眼王柴,只听NPC说:“他是我的员工。”
白爪说出了自己的经历。
“我们在餐厅的时候……那个总经理不难对付,但是我和其他客人发生了一点冲突。”虽然他隐去冲突的详情,但是为了得到NPC的信任,他还是坦陈地说出自己的遭遇。
和NPC打交道就是麻烦。
“我独自回房间,无意中在四楼发现了一个日记本。”白爪不伦不类地对NPC进行着共情:“这个日记本应该是你妹妹或者弟弟的?里面写了ta的哥哥一定会去救ta,还记录了玫瑰宴会厅的运作模式。”
“玫瑰宴会厅是一个巨大的升降空间,每晚零点会进行一次自动升降,如果找到制动开关也可以手动完成升降,宴会厅是滋养罪孽的源泉,所有的罪孽都在这里支配,也必将在这里结束,只有在晚上十二点进入宴会厅才能找到真相。”
白爪的手上出现一本橙黄色的皮革记事本。
正经人谁写日记。
玄之鱼有点郁闷,他两眼一睁就是干,没有一点空闲的时间去解密找东西,得到的线索全靠被危险赶着才发现。
被副本当羊赶了。
玄之鱼很不爽,却只能在心里扁扁地走开。
白爪想进宴会厅,玄之鱼想要从日记本上找找老人名字的线索。
在看到日记本的时候,纸袋青年身体前倾,已经下意识地表露出了自己的期待。
玄之鱼还以为自己的想法不明显,实际上他的肢体动作早就暴露了。
但是这种暴露恰恰符合人设。
“nb细节都演到了。”
“对家人受害真相的渴望让他想靠近,又害怕知道家人痛苦遭遇的克制。”
“厉害啊兄弟。”
“没有没有,碰巧跟导师学的就是这个,我们这些社会化抚养大的人哪儿知道这个。”
纸袋青年考虑了一会,盯着日记本慢吞吞地说:“调查真相会很危险,你们最好不要参与,我会想办法先送你们出去。”
面对NPC的坚持,白爪直接把日记本塞给了他:“实不相瞒,我入住就是为了调查真相。”
他又不是新人,只图个过关何必大费周章的来这么一个低级副本。
得不到暴虐钥匙白爪必须捞出更多好处,来这里的代价不小,他不能亏本,受点伤根本不重要。
他的心里充斥着再赌一波就回本的贪婪。
日记本被硬塞进了纸袋青年的怀里,他顿了顿,还是沉闷地决定收好日记本。
实际上,碰到日记本的瞬间,玄之鱼脸上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任务[蝴蝶与玫瑰]进展+50%,该任务无任何提示,请玩家继续探索。】
玄之鱼勾着嘴角,还好他给自己套了一个袋子,表情管理这一块还是不熟练。
虽然没有直接告诉他NPC的名字,但是事情出现了意料之外的进展。
玄之鱼拿到日记本后,白爪的心里再次收到了系统提示。
【你让NPC看到了你的决心,他希望和你一起调查……】
玄之鱼能运用的酒店权限少得可怜,顶多能在其他客人的心里说说话,但是迎宾迎宾,讲究的就是一个分寸,他可不能把话说密了。
除了说话也没别的事情能改变,玄之鱼发不出奖励。
有聪明的观众琢磨明白了他的行为:“虽然新套路看点惊艳,但是满不了多久白爪也能反应过来,到时候他就危险了。”
有人反驳:“反应过来又怎么样,你去你能发现他不是NPC?”
“白爪好歹是哪个刻印,不然王柴和江材两个名字这么像的人能进一个副本?”
“说得跟谁没刻印一样,别忘了阿玄这个时候都还没用刻印。”
“就是,大佬都还没动手呢。”
-
“晚上的宴会厅内有舞台表演……”
玄之鱼将自己在宴会厅内经历的秘密隐去一部分后全部说了出来。
别说王柴,这些花样百出的危机连白爪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和玄之鱼待的是同一张地图?
白爪沉思:“那个老人肯定很重要,我们最好得到他的帮助。”
他主动提出帮助:“既然知道他的名字就能把他拉到我们这边来,我可以去办公室偷员工信息。”
大不了把所有员工的名字都说一遍。
不管难度怎么提升,这个副本的初评价就是简单,不会搞出多复杂的设定。
老人的名字一定就在员工信息上。
纸袋青年立刻接话:“舞台表演的事情交给我,我入职后一直在重点调查这个表演,你们就别去了,这个事情对你们来说太危险了。”
有了弟弟妹妹的前科,他很害怕又有无辜者因为自己陷入危机。
古怪的脾气是卧底调查时的伪装,只有通过正确的途径取得信任,这类NPC的性格就会发生转变,变成利好玩家的大好人。
果然这种会帮玩家的NPC都心软的很。
白爪有些得意,眼里闪过一抹餍足。
季星没发现的日记本被他找到,季星没能达成合作的NPC被他成功拉拢。
白爪递给纸袋青年一个纽扣状的东西:“那怎么行,说好了要一起调查那就不能让你去自己再去面对危险。”
“我先去查名字,你把这个空间钮挨着皮肤贴上,感觉到发热了就代表我找到名字了,你到时候用力捏一下,我一下就能过来了。”
听到NPC的话白爪不乐意了。
玩家当然没有什么好心,只是“舞台”这个字眼实在明显,他没办法忽视。
每场鬼域游戏都鸡贼得很,主线参与度和结算奖励直接挂钩,杜绝任何浑水摸鱼。
白爪没把这个副本放在心上,他反复叮嘱玄之鱼:“我现在就去找名字,晚上我们必须一起行动。”
叮嘱到最后又变回了最习惯的命令式语气,在看到NPC点头后白爪这才离开。
就在白爪重新融入黑暗的时候,玄之鱼没能发现在距离他两米外的黑暗中,白爪悄无声息地洒下一把白色粉末。
白爪和玄之鱼都很满意这场利用。
确认白爪消失后,玄之鱼将空间钮丢给王柴:“你带着……”
话音刚落,玄之鱼的影子忽然擅自动了。
玄之鱼被一股力量踹到墙边,他下意识撑手,摸到一把的白色粉末。
手一摸,顿感不妙。
这个触感不会是蝴蝶鳞粉吧?
他立刻拍手,顾不得什么体面,抬手就往前面的墙上蹭。
然后玄之鱼就摸到了不太一样的触感。
这个比墙要柔软的衣服触感……
我草。
玄之鱼吓得直接跳起来:“你没走?”
被发现的白爪也有点尴尬,他摸了摸鼻子——主要是玄之鱼发现他的方法不太体面。
他被迷惑到了,这到底是玄之鱼装出来的假动作,还是真的不靠谱。
他只是想多观察一下NPC。
莫名被踹了一脚的玄之鱼咳嗽一声,率先说道:“我只是想多观察一下,你知道的嘛,这个地方那么危险……”
信念感还不够。
扯出来的理由玄之鱼自己都不相信,他有点崩溃,自暴自弃地问:“我这么说你信吗?”
脑子里不断提醒自己要戒备,结果戒备了半天,还是疏忽了。
重开。
-
玄之鱼眨了眨眼睛,他的手上是被强塞过来的空间钮。
白爪说得陈恳:“那怎么行,说好了要一起调查那就不能让你去自己再去面对危险。”
玄之鱼卡了几秒,再次露出难色:“不行,我是受害者家属,我有义务为他们报仇,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他坚定地说:“我能接受你的调查是因为这个信息并不危险,我不能再让你们继续陷入危险了。”
这股拧巴劲儿让白爪气得牙痒。
但是NPC越是阻止,他越是起劲,整个好胜心都被勾起来了,甚至比之前还多了几分冲动。
人就是这种矛盾的生物,白爪也起劲了:“我和你一样就是为了真相而来,你不能阻止我的调查。”
玄之鱼再三推拒,白爪再三请求。
两个人进行了好一番拉扯,王柴都看累了。
白爪这会一心想着奖励和回本的事情,他想的时间久了就忍不住着急,言语间和赌上头的赌徒没有区别:“你就答应我吧!”
“你也发现这里很不对劲了吧!”白爪不能忍受自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进入这个简单副本后什么都赚不到。
白爪不顾地说:“你入职后和外界取得过一点联系吗?除了我们这个地方有出现过其他客人吗?这些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你遇到危险只能靠躲靠逃,你连警校都考不上,就这么点体力……”
似乎觉得自己的嫌弃太明显,白爪压住自己的脾气重新说话:“我的意思是,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所有人都已经卷进来了,不能因为害怕死亡就什么都不反抗,直接逃避比杀了我还难受。”
纸袋青年再次沉默,白爪的这番话比之前说得要准确得多,直接命中了他的要害。
“你真这么想?”
白爪掀起自己的衣角,露出腰侧一条长长的结痂伤口:“这是我在找日记本的时候受的伤。”又侧身指着腹部刚止住血的一个小洞说:“这个是我找宴会厅的是时候在路上受的。”
这些伤口的新鲜程度都做不了假。
“如果不是真的想要寻找真相,我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
NPC叹气,终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决定坦白:“其实我知道怎么离开这里,我是说……彻底结束这个地方的罪孽。”
白爪大喜过望。
他费了这么大一番口舌,脑子里还满是冲动,再多疑的人在此刻也不会产生怀疑。
白爪就知道自己付出了大力气,甚至绞尽脑汁学这类NPC的逻辑说话,果然勾出了重磅消息。
白爪正了正站姿,喘着粗气说:“我一定尽全力帮忙,我们可是同伴。”
纸袋青年小心地从自己腰包里拿出一张被裹在白纸包装里的房卡。
“要终结这里的罪孽就必须对所有的受害者进行净化。”
“这张万能房卡给你。”他嘱咐道:“净化的要求有两个,第一点,需要让所有的加害者现身,让受害者们发泄自己的怨气。第二,化解他们的苦难,让他们的执念消散,放下一切后才能完成净化,净化过程应该就是他们称为的‘表演’,我有经验。”
“只要净化完成,这里的罪孽就能彻底结束。”
白爪就知道这是主线剧情在向他招手。
彻底结束……不就是完美通关吗?
和一般的结束游戏不同,完美通关的奖励池是游戏单独开的一个池子,里面最差的奖励都好得很。
玩家们都知道完美通关的条件苛刻,想要达成实在是太难了。
白爪立刻问道:“我能做什么?这个房卡是?”
纸袋青年解释:“天黑后用这个房卡打开所有客房,可以帮你找到更多的受害者。剩下的净化仪式我来……”
“我做。”白爪主动请缨:“我的体力比你强,上舞台更危险,你是专业的记者,脑子比我灵活,既然要分工干活,那就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玄之鱼看了一下他的肌肉,两个人的体型差异不要太明显。
他不是一个犹豫的人,既然已经松口,白爪的建议又足够合理……玄之鱼把万能房卡收起来。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把名字带回来,晚上就可以行动了。”
白爪看向王柴,一把将人薅了过来:“我把他带过去?两个人方便点。”
王柴压根没有说话的机会。
纸袋青年想把空间钮还给白爪,正义使然:“还有两个客人呢……我得去帮他们,晚上十一点五十,我们直接在这里碰面吧,我不会让他们参合进来的。”
白爪没有强求,他扔了一个空间钮到不起眼的角落,也没收回NPC手上那颗:“拿着吧,我们可是同伴。”
他努力展现自己的真诚,“同伴”两个字却说得怪声怪气。
黑暗中,白爪和王柴的身影逐渐消失。
玄之鱼等了二十多分钟,过分谨慎到真的确认这个地方没有其他人后,一把摘下纸袋。
他微皱眉头,缓缓抬手抚摸上自己的心脏。
更明显了。
在他接收这次回档信息时,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心脏都要被捏爆的幻痛
还好他对疼痛的忍耐度足够优异。
还好只是幻痛。
他的脑中出现了模糊的画面——绝对不能被动。
就算演得被动,也不能真的被动。
玄之鱼在不合理的成长路线上一点点成长,连他自己也想不到。
只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才能稍微放松一下。
玄之鱼不再露出正常人的害怕,他弯了弯嘴角,无力地笑出声。
他真的……靠着紧急情况下的胡编乱造骗过了老玩家。
他骨子里果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万能房卡不能给出去,附在上面的既是诅咒,也是这个副本最重要的NPC。
他刚才怎么就忘了呢……
其实不是忘了。
他只是太累了。
从昨天到现在,没有一刻能够真的放松下来,能好好地把情绪发泄出去。
玄之鱼想活,想回家。
这种强烈的坚持是一根紧绷的弦,有时候太累了人又会控制不住地想要自暴自弃。
他累了,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承受能力到达极限。
简而言之,他的承受过载,在求生这条尽全力奔跑的路上想放弃了。
玄之鱼之前听小说网剧的时候,从来没想过那些主角能不能适应突变的世界。
他不能。
他适应不了。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崩溃。
玄之鱼撑过了24小时,最开始麻木地情绪保护结束后,他开始迅速滑向崩溃。
玄之鱼倒在地上,没有任何起来的力气。
明明已经想摆烂了,为什么又要努力求生。
太矛盾了……
玄之鱼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绝望。
他不能死。
他之前为之赞美的金手指、死亡回档能力、规避危险的特殊信息,在这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每次死亡是对时间的回溯。
他失去了死后长眠的权力。
之前对死亡的赞美顷刻间都成为了绝望。
玄之鱼没有发现,他的影子开始活跃,浓稠的黑暗从细微的角落将他覆盖。
或许玄之鱼发现了,但是他不想动弹。
连濒死前的痛苦都无法感受,他既没有对死亡的尊敬,也丧失了畏惧,只是隐秘地期待着改变。
直播间的镜头切走了。
玄之鱼陷入无法自拔的自我厌恶。
他像是一滩烂泥,无法自控地想要走向毁灭。
玄之鱼抬手,拿出尖锐的挂灯碎片,在自己苍白的手腕上狠狠划下。
深深的刮痕让鲜血涌出,一条又一条刮痕出现,绵延的疼痛让他安心。
包裹他的影子似乎焦急起来,覆盖速度竭力加快。
在玄之鱼自残划出长痕的第五下,黑影终于覆盖完毕,有了实体轮廓的男人比玄之鱼要高出大半个脑袋,他亲密地紧紧抱住玄之鱼,暗红色的长发将两个人覆盖。
代表着危险无线逼近的阴冷战栗。
玄之鱼却意外地不排斥。
紧接着他完成了自己对自己的绞杀。
玄之鱼醒过来。
他倒在地上。
地上出现了四个血红色的字——
那就习惯
玄之鱼很熟悉这个字迹。
这是他自己的字迹。
习惯?
哈?
习惯个屁。
他没有死前的记忆,没有死前的痛苦,所有的情绪都太漂浮了,只能茫然被动地接受一切。
都这样了还要让他去习惯?
玄之鱼的情绪需要复盘,需要最专业的心理医生去引导。
突然出现的轻飘飘的四个字太简单了。
简单到点燃了玄之鱼的愤怒,他的情绪从向内蚕食的抑郁变得张狂、暴乱。
然后,早早将他覆盖的影子再次完成绞杀。
[那就习惯]
每一次的苏醒,地面上都会多刻下同样的四个字。
每多一次,玄之鱼的愤怒就加剧一分。
愤怒、暴怒、恨、麻木、无力、平静。
疯癫。
委屈、不解,所有复杂的情绪都轮番出现,没有引导,没有解惑。
绝望、绝望、绝望绝望绝望绝望……
玄之鱼只能依靠自己。
走不出来就一直循环。
把他从勉强治愈的正常人,重新恢复成疯子、加剧他的疯狂,又在疯狂后残忍地继续循环。
死亡的痛苦被他深刻记下,又在睁眼的瞬间遗忘。
没有人知道继续刺激下去会怎么样。
软绵刺挠,被折磨疯了也正常。
直到地板、四面墙壁,甚至天花板上都刻满了同样的四个字。
玄之鱼睁眼。
他看着密密麻麻的熟悉字迹平静至极,完全就是一个正常人。
他的胸口几乎没有起伏,本来就坏掉的灰白色眼眸里更是无边的寂灭,整个人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玄之鱼突然坐起来,摸了摸包裹着自己的影子。
好险,差点犯病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得很。
从来没有这么好。
没有人发现,除了对回家的坚持外,平静的情绪下,他又多了一个更极端、更强烈的想法。
去他/妈的。
这四个字到底是哪个傻/逼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穿越的。
这些玩家也好,NPC也好,全部都该死,这个世界该死,全部都去他/妈的。
凭什么要他遭遇这种事情,犯法的全部抓住,该枪毙的枪毙,该坐牢的也拉去枪毙,全他/妈的去死。
纯恨。
玄之鱼想要当个正常人的想法没有坚持超过两天。
他平静地掐住从自己影子里调皮滑开的卷曲触手:“舔干净。”
这个触手和昨晚藏在床下的触手一模一样。
玄之鱼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但是在数不清的回档中,他接受了自己的无知状态。
无知是一种幸福。
他的影子一哄而散,不复之前的诡谲,通道内所有刻下的字迹都被吸盘舔平,恢复如常。
既不怕痛,又不怕死亡。
他无敌了。
玄之鱼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愉悦的现实。
他终于平静地接受了。
玄之鱼走到宴会厅的大门面前,随意地从旁边的蝴蝶装饰上抹了一把鳞粉。
他在迷离的幻觉中,打开了日记本。
五彩斑斓的光斑没有影响他的阅读,玄之鱼对受害的小孩遭遇不感兴趣。
他自己都是个受害者,瞎同情个什么劲儿。
再说,谁家小孩会写日记。
如果是几分钟前的玄之鱼,他会因为这个细节进行胡乱联想,冷不丁自己吓自己一跳。
但是他对这种无聊的小事提不起任何兴趣。
鳞粉让玄之鱼的脑袋更加晕眩。
精神和□□双重的影响让玄之鱼的感知里充满了极致的血腥,突破下限的画面也没有耽误他对日记本的翻阅。
不感兴趣、不感兴趣……日记本上的废话怎么那么多。
玄之鱼周围的空间飞速变化。
他从宴会厅前的站着的地方被巨大的蝴蝶翅膀扑腾到旁边的贝壳上,从黏糊的芝士往上看,披萨王国里落下头颅大雨,奶酪像蛇一样扑过来,还没扑到玄之鱼面前就化成一捧热狗。
人类的器官与鲜热的美食交替出现,没有任何逻辑地进行着污染。
在迷幻的世界里一段走廊似的环境藏匿着逐渐形成,即将带着玄之鱼进入另一个空间。
找到了。
只有他知道最年迈的老人是最受欢迎的孩子。
人上人不会在意受害者的遭遇,但绝对会反复提起最美味的珍品。
恩赐般的残忍。
玄之鱼迅速翻完日记本,看见了被提及最多的名字——
卡洛儿·博纳特
迷离的幻觉越发真实,已经到玄之鱼不能忽视的时候了。
他没有任何畏惧和慌乱,和之前强装出来的镇定不同,他不在意了。
青年平静地笑了。
在一种戏谑中,他像是在对小狗招手般,对着自己的影子招了招。
这些触手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拥有但是已经在他影子里留下了的怪物,可喜可贺。
四只触手从他的影子里伸出来,变成细长柔软的锁链。
“咔嚓。”
玄之鱼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
“卡洛儿·博纳特。”
玄之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把日记本放到空间背包里,摸索着将白爪放在角落的空间钮拿起来,走进宴会厅……
玄之鱼慢吞吞地走出密室,来到自己最熟悉的楼梯间。
他习惯了自己影子里藏着触手的设定。
触手自然地裹住他的腰,迅速朝楼上爬去。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不重要。
玄之鱼甚至没去想过。
安全门的门缝内层层叠叠的黑影开始出现,它们没有像上次一样涌入楼梯间。
玄之鱼很容易就看破了本质。
欺软怕硬。
没意思。
玄之鱼贴到安全门前。
他敲了敲旁边的门。
“谁来当我的弟弟和妹妹。”
观众错愕。
“现找啊?”
“NPC会配合才怪了。”
没有人回答。
“很好,那你们都去死吧。”
玄之鱼说着最狠的话。
他不在乎这些黑影生前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无辜者还是行凶者。
它们都是鬼。
它们之前想害他。
那就都该死。
玄之鱼怀着最纯粹的恨意,打开了安全门。
没有上锁的安全门被轻易推开。
众多小孩的黑影从门外扑向他。
玄之鱼第一次表现暴露自己的想法:“你们就不该存在,鬼就该消失,全部……都会被我弄死。”
他放任自己被数不清的黑影湮灭。
在微不足道的痛苦中,再次迎来死亡。
“他疯了?”
“反抗啊你刻印呢?”
“说着最狠的话得到最怂的死法?”
观众们的疑惑都快堆成山了。
-
“零食可以威逼利诱。”
玄之鱼睁眼。
他练习了一下温和笑容。
再次抵达安全门前。
玄之鱼拿出剩下的零食:“诚聘演员,谁要跟我走?”
两个黑影磨蹭着走了出来。
“零食”不是好东西,但是酒店员工必须拥有。
换句话说,想要成为酒店员工也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零食。
玄之鱼几乎没有动脑,他想开了,所有能靠自杀得到的信息都没有动脑的必要。
甚至路上不小心遇到季星没必要冒险,也要重开整他一下,定要他血本无归。
而玄之鱼这样的做法在观众眼里则完全不同。
完全就是玩家对副本的精准猎杀。
对NPC的拿捏,机关的精湛把握,甚至是对玩家们的调度。
碾压级别的控场。
所有的主动权都在他身上,轮到他带给副本里所有存在无法反抗的绝望和压力了。
神秘、强大、戏谑。
“秀麻了,完全就是艺术品级别的享受。”
“原来这才是老婆的本性,好无情好辣我好喜欢。”
“你变态啊这么牛逼的大佬也嬷。”
“至极的智商碾压,纯粹的通关教程,是谁爽到了我不说。”
实在是……无意之举。
玄之鱼重新回到宴会厅。
他没有去找其他道路,依旧是从密室进入。
玄之鱼望着面前的落地镜。
“我要天黑。”
玄之鱼注意着镜子内的自己,再次进入了类似解离性障碍的状态。
镜子里的他不是他。
可是落地镜内的“他”还是将盛开得比之前要饱满的玫瑰递给了他。
玫瑰还没有到完全绽放的时候,花枝上的刺已经全部被磨平。
正常的体温触碰到冰冷的手指,玄之鱼笑着接过了玫瑰,眼眸深处依旧是化不开的仇恨。
镜子里装神弄鬼的自己,他也恨。
一切和这个世界有关的他都饱含恨意。
就在玄之鱼接下玫瑰的时候,他的手突然被攥住,下一秒整个人都被拉入冷冰冰的镜面中。
落地镜内被无穷尽的、带着一点金属味道液体覆盖,玄之鱼跌入男人冷得刺骨的怀抱。
青年的下巴被掐住,灰白色的无神瞳孔和一双金色眼眸对上。
缥缈的声音萦绕耳边——
“那就恨我。”
玄之鱼朝前一撞,直到在男人的喉结下方狠狠咬下一小块肉也没有被推开。
他本来就恨。
全部都去死。
掐住玄之鱼下巴的手指用力,他的嘴巴被迫合上,直接将撕咬下的肉块吞进嘴里,随后男人捏着他下巴的手滑到白皙的脖颈上,掐着他往上一抬,玄之鱼被迫将食物吞下。
【刻印解锁完毕】
玄之鱼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回到落地镜前,他摸了摸自己的嘴。
有点恶心,但无所谓了。
玄之鱼的刻印是——
【祂】
还不等他仔细查看,跟着玄之鱼一起回来的两只黑影小鬼变得慌乱。
天黑了。
玄之鱼的身高大概缩水了两厘米,他继续查看自己的刻印。
【祂】
【你即是祂,奇迹与厄运总是同时出现。】
完全不懂。
算了,赞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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