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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化云,无声无息
除了探听好了九皇子给宜妃请安的时辰并登门以外,六公主白日里还带着那金簪去了贵妃处和皇太后那里……她原是坚持要自己去慎刑司替蓝燕陈情的,但乌龄珠等人劝住了她——蓝燕终究是从她的房里被提走的,无论是她知情纵容还是不知情求情都很不妥。即便心中再是着急,六公主也只能如苍石嬷嬷指点的那样,尽可能多地戴着这累丝佛手金簪见见人,以便暗示众人蓝燕的清白……(本文原创首发晋江)
冬日天短,雪天夜长。六公主的两颊因淋了冷雪而冻的泛红,她面色疲惫地进了屋,抖落了身上的雪花,又接过了苍石嬷嬷换给她的更热的手炉。
见六公主神情不悦,乌龄珠等人也不敢玩笑,只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安安静静地陪着她。六公主抬眼所见,似乎处处都有蓝燕的痕迹——窗边那幅“九九消寒梅花图”是蓝燕亲手画了又日日填色的,炕上的被子是她用熏笼一寸寸熏满了香气的,就连六公主刚脱下去的那件红底羽缎氅衣上呼之欲出的花鸟,也是蓝燕按六公主的喜好一针一线绣的……
六公主呆呆地望着屋内点点滴滴的蓝燕的影子,心里空落落的。她几年前曾琢磨过,若蓝燕将来出宫嫁作他人妇,自己便要请人盯梢瞧着是许了哪户人家,待自己出阁掌家后便是嫁去了天边也要常走动;后来,她偶然得知了蓝燕与尔泰互有好感,便乐得比自己的婚事还上心的样子,求着宜妃娘娘为蓝燕与尔泰指了婚。(本文原创首发晋江)
六公主坐到了梳妆台前,看着被蓝燕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妆奁,眼里微微泛着泪花;又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上除了那支四公主留下的累丝佛手金簪,以及她日日戴着的月见草钗子,便是插满了头的绒花——那是蓝燕自小儿就给她做着玩儿的小玩意儿,这年年月月做下来,也不知攒了多少个;哪怕六公主如今早已长成了大姑娘,蓝燕还是三不五时就做朵绒花举到她眼巴前儿,像哄小姑娘一样哄她开心。
打从六公主记事儿起,蓝燕就在翊坤宫陪着她玩;一开始,六公主还有点不喜欢这个不怎么爱笑的闷葫芦,日子久了却发现就属这个丫鬟最老实本分、心眼儿也最好使。
六公主五岁那年冬日的一天,也是一个像今日这样的大雪天,宫里的小公主们凑在御花园里“藏猫猫”,然而,七公主带头使坏欺负六公主这个“小结巴”——轮到她找别人藏的时候,偷偷带着人先各自回去了,只留下年幼的六公主认认真真地躲在一处假山石的背阴处……后来,是刚进宫不久的蓝燕一处处寻,才找到了冻到晕厥的六公主,更是提着一口气硬把六公主背回去的。
从那以后,蓝燕便不再做粗活了,专门陪着六公主。
六公主在幼鸽的帮忙下,拆了发辫、卸妆梳洗,准备就寝,却听得被她派去小珠子处打探消息的小太监锁头似乎回来了。锁头正跟连廊下的苍石嬷嬷打招呼,两人似乎又小声说了些什么。
“是锁头回来了吗?进来回话呀!”换好了寝衣刚准备躺下的六公主坐起身,探着身子冲窗外叫道。
须臾,锁头跪到了六公主床前,幼鸽已经给忙不迭起身的六公主披上了氅衣。
六公主:“那小珠子可说明白了?蓝燕姐姐现下如何了?九皇子去过了吗?”
锁头:“回公主,小珠子不在那慎刑司当差,奴才是辗转去求了九伯伯才知道了蓝燕姐姐的消息。”
六公主:“‘九伯伯’是谁?”
锁头跪得端正,头颅低低地埋在自己膝上:“是奴才们都认识的一个皇上面前的‘红人’,他人脉广、消息也准确。奴才实在不知求谁了,就只能去求他,好在得了蓝燕姐姐的消息,还请公主放心。”
六公主:“你且说他们要怎么处置蓝燕姐姐吧!”
锁头:“慎刑司这回拿了不少宫女,有些个手脚不干净的都照例送去辛者库了,还有个别偷盗数额大的就处罚过后轰出宫去了……说是没有一个人被发配外地去。小的估摸着,蓝燕姐姐应当也是被送出宫了的那几个之一。”(本文原创首发晋江)
六公主蹙眉:“九皇子没去那慎刑司吗?”
锁头低声道:“或许……或许是九皇子去的时候,宫女们的处罚都已经定了,他也……”
六公主再问:“他们都怎么罚宫女?是不给银子了?还是要打板子?”
锁头默不作声,身边的苍石嬷嬷却搭腔道:“宫女们犯错,罚没银子那是常有的事儿,应当是蓝燕姑娘为着这事就断在她这里,认了罪便只能认罚——九皇子就算去了,应当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六公主呆呆地陷入沉思,幼鸽见苍石嬷嬷给锁头使眼色并让他退了出去,心中便猜到了或许不妙,但仍出言宽慰六公主:“公主放心吧,蓝燕姐姐这是让人罚了银子撵出宫去了,若那尔泰是个有心的,必定会接着她回府了。只不过兜里银子少了,您将来手头宽裕了,便再多赏些银两给她吧?”
苍石嬷嬷哄着六公主又躺回了床上,帮着她掖好被子,像她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哄着六公主安心睡觉:“公主且宽心些,咱们当初盼的不就是要让蓝燕出宫,如期与尔泰成婚么?如今,怎么还是闷闷不乐?”
六公主拉着苍石嬷嬷的袖子,像儿时一样依偎在她怀里:“嬷嬷,或许是我太贪心了吧……又总觉得,蓝燕姐姐如今没了银子被赶出宫的境遇,都是我当初任性妄为导致的结果……你说,我当初要是个听劝的……或许,就不会有如今这盘根错节的糊涂账?”
苍石嬷嬷轻轻拍着六公主:“我的花朝格格是心软的,也从未苛待过我们这些下人,能在您院儿里当差,已经是奴才们的幸事了。想必,蓝燕姑娘也是如此想的,而这次风波了的如此彻底,除了九爷那边知是‘误判’尽快了事之外,应当少不了蓝燕姑娘的‘认罪’。只不过,这金簪是如何到了九爷手里;又是什么人将您与车赢的瞎话编排的有鼻子有眼,污蔑您的清誉……”
六公主从苍石嬷嬷怀里起身,定定地看着她,坦白了自己曾哄着蓝燕与尔泰帮自己出宫与车赢会面的旧事。苍石嬷嬷大为震惊,她虽一直知晓六公主的少女情怀,却不想六公主对车赢的情愫如此深切——竟敢违逆宫规祖训,跑去那从未踏足过的宫外世界“会情郎”。与此同时,她也震惊于一贯老实本分的蓝燕竟允了六公主这“出格”的胡闹,还从始至终一帮到底……
六公主紧紧拉着苍石嬷嬷的衣袖:“嬷嬷,如今你已经像我和蓝燕、幼鸽一样,知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你,你,你可不能将此事告诉给他人啊?”
苍石嬷嬷神色自若,她揽着六公主的肩膀,如哄幼时的那个小女孩一般轻拍摇晃:“格格不怕,有老身陪你呢,这事如今也随着蓝燕出宫算告一段落了……只是,那佛手金簪会是幼鸽给了慎刑司的吗?或者,除了你和幼鸽,还有谁知道这事儿吗?”
六公主摇摇头:“那日,只有蓝燕与幼鸽与我讨论了此事,幼鸽还怕事情败露不可收场而劝我们呢……”她略想了想又说:“不过,乌龄珠似乎在房门口待了半晌,我们还疑惑她有没有听了我们的秘密去……”
苍石嬷嬷听幼鸽脚步近了,忙制止了六公主接着说的话头,扭身看向自门口走进来给六公主房里加炭火的幼鸽:“幼鸽,今日你且去外间吧,我来为公主值夜。”幼鸽似忧愁状,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六公主看向苍石嬷嬷:“嬷嬷,你怀疑幼鸽?”
苍石嬷嬷扶着六公主躺好,又给她掖好被子:“老身不是怀疑她,只是在还没有确定是她还是乌龄珠之前,咱们都不能表露出来什么……若真摸明白了是她们二人中谁做的,又是为了什么,才能有针对性的处置了——免得将来再伤害了你。”
六公主迷茫:“她们二人……”
苍石嬷嬷轻拍六公主,悠悠地说:“格格睡吧,咱们现在琢磨也琢磨不出什么,只能于细枝末节处多查看着,这人既做这事,便是要把蓝燕从你身边支走,只是,可怜了蓝燕……下一步她合该是顶着蓝燕在你心里的位置,做点什么了。”(本文原创首发晋江)
不几日,蓝燕这个人就不再在六公主及这个院儿里的人们口中出现了。就像那冬雪化云,悄无声息地就烟消云散了。
这日,早膳过后,幼鸽将窗边挂着的“九九消寒梅花图”摘下来,“啪”的一声放在了六公主面前,面无表情却又恭顺地说道:“六公主,请!这是蓝燕姐姐绘就的‘九九消寒图’,如今已经六九了,辛苦您点上这红梅花瓣儿吧!”
六公主正笨拙地在一块红绸上绣鸳鸯,突然被幼鸽吓了一跳,便又扎了手指头。六公主条件反射地嗦了嗦手指,蹙眉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没看我忙着呢么,吓了我一跳!”幼鸽也不抬眼看她,只鼓着那一对残存着婴儿肥的腮帮子,按礼数行了礼就退远了站着去了。
六公主看着眼前这幅梅花图,一边提起朱笔点花瓣儿,一边暗自数日子——待这梅花图填满了,数九寒天的日子便过了,不日便是她蓝燕姐姐的喜日子了。到时候,她要让乌龄珠帮她,把她亲手绣的这对儿红绸鸳鸯枕套带过去,表一表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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