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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未能同房遗憾梦中见故人悲欢离合草桥镇立新坟
红烛高燃,映得马府新房一片旖旎。锦帐流苏低垂,绣着鸳鸯戏水的被褥铺陈整齐,空气中弥漫着合欢花的甜香与酒气的浑浊。祝英台端坐在新床之上,大红盖头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纤细的脖颈,微微泛着凉意。
窗外忽然起了风,起初只是轻柔的呜咽,转瞬便成了呼啸的狂澜,卷着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闹洞房的欢声笑语还在庭院中回荡,丝竹管弦之声与宾客的哄笑交织在一起,刺耳得让人心头发紧。这喧嚣与新房内的沉寂形成了诡异的割裂,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小姐,您怎么了?”银心敏锐地察觉到英台的异样,她端坐在床沿,身体不住地颤抖,双手紧紧捂着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银心连忙上前,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按回床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英台猛地掀开盖头,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眉头紧蹙,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肩头的红绸。她望着窗外突袭的倾盆大雨,乌云翻滚,天色暗沉得如同黄昏,心口的绞痛骤然加剧,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穿刺,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银心,我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她的声音微弱而颤抖,带着难以言喻的惶恐。女人的直觉在此刻变得异常强烈,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银心强作镇定,伸手拭去英台额上的冷汗,轻声安慰:“或许是您想多了,今日可是您的大喜之日,少胡思乱想,等下新郎进来该不高兴了。”话虽如此,她的内心却也是波澜起伏,动荡不安。方才搀扶小姐进入大厅拜堂时,她无意间瞥见了人群中的四九。
那少年身形单薄,往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脸庞此刻却毫无血色,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的眼神空洞,神态心如死灰,垂着头,魂不守舍,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若不是身旁有人搀扶,他早已瘫倒在地。而他身旁的梁山伯,更是让银心惊悸不已。
山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身形比往日消瘦了许多,颧骨微微凸起,脸色是病态的蜡黄。他静静地站在角落,目光死死地盯着拜堂的英台与马文才,那眼神中盛满了无尽的悲楚与绝望,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眼底深深的红丝。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目睹了整个成亲拜堂的仪式,仿佛一尊被遗弃的石像,任由旁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掠过,毫无反应。银心看得心头一酸,连忙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我都已经答应跟他成亲了,还能怎么不愿意?”英台苦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自嘲与悲凉,“难道非要洞房不可吗?”为了保全家人,为了摆脱马文才的纠缠,她忍痛斩断了与山伯三年的绝世情谊,放弃了自己托付终身的幸福。如今,她已是马家的媳妇,夫妻名分已定,还要她怎样?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马文才穿着大红的婚服走了进来。他显然喝了不少酒,脸上红扑扑的,眼神迷离,身上的酒气混杂着脂粉味扑面而来。英台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强撑着站起身,吩咐一旁的丫鬟:“打盆冷水来。”
丫鬟不敢怠慢,连忙端来一盆冷水。英台接过水盆,毫不犹豫地朝着马文才身上泼去。冷水浇透了婚服,马文才打了个寒颤,猛地一个“阿嚏”,眼神清醒了几分。
“喂,醒醒,酒鬼。”英台冷冷地说道,手中悄然握紧了藏在袖中的传世宝刀。这把刀是她出嫁前特意藏在身上的,她早已下定决心,若是马文才敢对她无礼,她便拼个鱼死网破,摆脱这无尽的煎熬。
就在她准备暗中偷袭,刺向马文才要害之时,却见马文才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痴迷的笑容,眼神温柔得不像话,口中不停地念叨着:“感谢上天,感恩情缘,今生何幸能娶到梦寐以求,从小爱恋的人;英台~,英台~”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却又充满了真挚的欢喜与珍视,流露出了他性格中柔软的一面。英台握着宝刀的手不自觉地顿住了,心中五味杂陈。她一直以为马文才对她只有占有欲,却从未想过,他竟也有着这样深沉的执念。
英台轻轻叹息一声,收回了宝刀,吩咐丫鬟:“将床铺整理好,再去端一碗醒酒汤来。”丫鬟连忙照做,将醒酒汤喂马文才喝下后,又伺候他脱下湿冷的婚服,扶他躺到床上。马文才倒头便睡,呼吸均匀,竟真的没有对英台做出任何逾矩之事。
英台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心中一片茫然。她熄灭了案上的烛火,独自从容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雨水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如水,洒在庭院的石板路上,映出一片清冷的银辉。
忽然之间,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三年来与山伯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草桥之上的一见如故,十指紧扣的结拜之誓;书院之中的同窗共读,挑灯夜谈的兄弟情深;十八相送的依依不舍,暗藏情愫的欲言又止。山伯的憨厚朴实,体贴怜爱,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挥之不去,萦绕心头。
三更鼓刚刚敲响,夜色正浓。英台在离新床两米远的长椅上坐下,连日来的疲惫与心绪不宁让她渐渐陷入了昏沉。半梦半醒之间,她忽然感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飘来,那身影渐隐渐显,带着淡淡的书卷气,与记忆中的模样一模一样。
“英台,贤妹。”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呼唤,带着无尽的思念与不舍。
“梁兄!”英台猛地惊醒,眼中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她看着面前站着的梁山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失声痛哭起来。不管这是梦是真,她踉跄着起身,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间,死死地不肯撒手,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新婚之夜,不要流泪。”山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答应愚兄,白头偕老,执手相伴,早生贵子,幸福美满。”
“梁兄,你带我走吧!带我逃离这里,越远越好!”英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祈求着。在这冰冷的新房里,在这无爱的婚姻中,她一分钟也不想待下去。可她也清楚,世间怎会容忍阴阳两隔的私奔?
山伯神态忧伤地抚了抚她的额头,长叹一声。他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滴在英台的手背上,冰凉刺骨。待最后一滴辛酸泪流完后,他带着深深的遗憾,细声叮咛了一句:“永别了,记得草桥镇上认新坟!”
“不,梁兄,你别走!”英台几乎撕心裂肺地想要紧紧拉住他的衣袖,可指尖却只抓到一片虚无。山伯的身影化作一道虚影,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和她无尽的悲恸。
“山伯!山伯!”英台失控地呼喊着,脚下一滑,从长椅上重重跌落,额头与冰冷的地面撞在一起,疼痛让她瞬间清醒。房间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梦境的破碎与现实的残酷交织在一起,让她一直隐忍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她趴在地上,大声嚎啕痛哭,哭声凄厉,撕心裂肺。
自嫁入马府后,英台的内心就像是被死死钳制住一般,窒息得让她连续三天没有说过一句话。她茶不思饭不想,身体渐渐消瘦得不成人形,眼眶深陷,颧骨凸起,曾经灵动的眼眸也失去了所有光彩。
面对她这般模样,无论是马文才,还是公公婆婆,都想尽了办法劝解,却丝毫不起作用。谁也没有想到,祝英台的性格会这么倔强,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马文才虽爱她至深,却不知如何化解她心中的坚冰,只能每日派人送来珍馐美味,却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公公婆婆本就将她当作亲女儿一般疼爱,见她如此自苦,也是心疼不已,却无计可施。
而在山边的另一头,南山路旁的一片荒地上,一座新坟刚刚竖立起来。墓碑上没有刻任何文字,只有一束枯萎的野花静静躺在坟前,诉说着主人的孤寂。四九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坟前,双手死死地抓着坟前的泥土,指甲缝里都渗出血丝。
“相公!相公!”他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就走了?你让我怎么办啊?”
短短几日,他连续失去了世上最要好、胜似亲人的两个人。先是英台小姐被迫嫁给马文才,如今,山伯相公又撒手人寰,只留下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巨大的悲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几乎要被这绝望吞噬。
就在这时,一道长长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快速闪现,停在了新坟前。来人轻轻叹了口气,潸然泪下。
“是谁?”四九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望向对方。连日来的变故让他变得格外敏感,他擦干脸上的泪水,定睛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年轻女子,约莫十九岁的年纪,不是本地人。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眉目清秀,容貌姣好,气质洁净朴素,却带着一股不凡的气度。四九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她:“你是……秋雯姑娘?”
三年前,他与山伯相公在求学途中遭遇意外,失足跌落山崖,是这位名叫秋雯的姑娘救了他们的性命。当时她在山中的山洞里隐居,医术高明,悉心照料他们直至痊愈。只是没想到,三年后许久不见,竟是在这样阴阳两隔的场景下重逢。
“没想到三年后再见,竟是这般光景。”秋雯走到墓碑前,望着那冰冷的石碑,伤叹不已。她静静地站了许久,眼中的泪水不断滑落,随后伸手扶起正茫然无措的四九,“起来吧,地上凉。”
四九站起身,依旧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哽咽着,比较粗鲁地问道:“您,您为何会来至此地?”
“说来话长。”秋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当年送走你们后,我便一直在山洞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大约两年后,山中突发狂风暴雨,引发了山体滑坡和洪水,一夜之间,整个山洞就被淹没了。上次是侥幸逃脱,这回却再也无处可躲。”
她顿了顿,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神中闪过一丝后怕:“天灾发生时,我正在救治一只从树上跌落的小燕子,它伤势严重,我便想带回家照料。谁知途中电闪雷鸣,洪水突然咆哮而至,猝不及防之下,我被洪水连夜冲刷出了山区,一路漂到了京城杭州。”
“杭州?这么远?”四九心中嘀咕,连忙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被杭州任职的马太守夫人所救。”秋雯说道,“在府里休养了几日之后,我曾请求回到曾经居住的山洞,可等我到达那里时,山洞已经被洪水和黄沙彻底覆盖,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家可归了。”
“在绝望和痛苦中徘徊了许久,我最终还是回到了太守府。或许是太守夫人渴望能有个贴心的女儿陪伴,当即就认我做了义女,让我享尽了一切荣华富贵。就这样,我在府里生活了将近两年半。”秋雯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山伯兄为何会逝世?是病死的吗?”
四九听到这话,刚刚平复了一些的情绪再次崩溃,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您刚才说您是被马太守的夫人所救,那您可认识贵府有个叫马文才的人?”
“当然认识。”秋雯点了点头,“他是夫人的三儿子,性子有些顽劣,算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不过,我倒是听府里的人说,他和祝英台小姐关系不错,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还被指腹为婚了。”
说到这里,秋雯心中忽然涌上一丝古怪的异样,她看着四九悲伤的神情,隐约猜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城里最近都在传,马文才如愿以偿,娶了祝家庄富豪的独女祝英台。那要真是这么说,英台妹妹果真嫁给了他?”
“您不是一直在府里头吗?您会不知道?”四九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喜欢游历山水,总想着走遍天涯海角,五湖四海的每个角落都要闯一闯。”秋雯解释道,“每次出去前,我都会跟义母和马太守通个气,不然私自出去是要受罚的。谁知这次一去就是半年之久,就连文才的婚宴我都没能回来参加。今日我在赶回府的路上,正好看到你在这里祭拜,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她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唏嘘。
“可惜我相公,他强忍心中的悲痛,亲自去了马府,目睹了英台小姐成亲拜堂的整个过程,也‘见证’了他们的‘幸福’。”四九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其实,从英台小姐回家后,相公在书院就已经患上了肺疾,主要还是之前的老毛病复发。后来师母告知相公,相处三年的祝英台竟是个女子,还将一枚白玉环交给相公,说是英台小姐托付的终身信物。”
“相公当时高兴得快要发狂,当即就收拾行李,飞奔下山,本以为这样,他的病情就能彻底痊愈。可谁知,英台小姐从小就有指腹之约,早已许配给了马家。不仅如此,英台小姐的父亲本就对我们相公十分不满,见到相公后,百般羞辱,还强制命令英台小姐与相公彻底断绝情意。”
“没有办法,英台小姐为了保全家人,只好当着相公的面,一刀两断,说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四九的泪水越流越凶,“马文才那个小人,还公报私仇,故意在相公面前炫耀他与英台小姐的婚事,用英台小姐当众嫁给自己的痛苦,将相公彻底按压在地。”
“相公本就病情沉重,再加上这万丈情丝寸寸成灰的打击,以及目睹心爱之人嫁给他人的身心绝望,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让他彻底万念俱焚,油尽灯枯。”四九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就在英台小姐成婚当天的黄昏,相公狂吐鲜血,带着满腔的遗憾和不甘,赫然长逝,永远地安眠了……”
秋雯静静地听着,泪水早已湿透了衣襟。她望着墓碑,喃喃自语:“可怜的山伯兄,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她说着,对着墓碑深深一拜,以表敬意与哀思。
“秋雯姐姐,”四九忽然抓住秋雯的衣袖,眼神中充满了恳求,“若是你能回到马府,请务必告知英台小姐,说我相公真真切切地十分思念她。若是有机会,请务必让她来坟前一见,完成相公临死前的遗愿。”
秋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到。英台妹妹有权知道真相,山伯兄也不该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去。
当天夜里,马府灯火通明。秋雯如同往常般面带笑容,走进了大厅。她先是对着义母马夫人和马太守行了跪拜礼,随后便开始讲述这半年来游历山水的所见所闻,语气轻松,神色自然。
对于秋雯的经历,马夫人倒是十分向往。她叹了口气,说道:“想当年,我在你这个年纪,唯一的心愿也是走遍天涯海角,尝遍天下美食。可惜后来急于嫁人,成婚后又要打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这个心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义母若是喜欢,日后我可以陪您一起出去走走。”秋雯笑着说道。
“好啊,那我可就记下了。”马夫人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忧,“对了,你刚回来,也该去看看文才的妻子英台。那孩子自从嫁进来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估计不到半个月,就要香消玉殒了。你去见见她,认识认识,顺便也帮忙劝劝她,好歹也要保重身体。”
听着义母的这番话,秋雯心中顿时想起了南山路旁的那座新坟,心中一阵刺痛。她强压下心中的悲伤,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过去看看她。”
秋雯起身,朝着正西院走去。那是马文才和祝英台的新房,离大厅不过三米远。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与淡淡的哀愁扑面而来。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位骨瘦如柴的女子倚靠在贵妃塌上,昏昏欲睡。她盘着头,发间的珠钗早已取下,只剩下一根简单的木簪,面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往日里灵动的眼眸此刻紧闭着,脸上没有丝毫生气,显得格外沧桑。
“英台~”秋雯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相信的震惊与慌乱。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曾经那个活泼开朗、明艳动人的英台妹妹,竟会瘦成这副模样,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秋雯姐姐?”一旁正默默落泪的银心突然间惊讶地站了起来,她仔细打量着秋雯,眼中满是惊喜与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年前,若不是秋雯及时将坠落山崖的小姐和梁相公救回山洞悉心救治,他们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银心一直对秋雯心存感激,只是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银心,你家小姐,她怎么会……”秋雯走到贵妃塌前,看着英台虚弱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楚。
银心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与心疼:“不瞒您说,我家小姐自从嫁入马府之后,眼神中就已经失去了任何光彩,整天失魂落魄的。她不是凝望窗台上的牡丹发呆,就是趴在床上偷偷哭泣,这几天下来,更是茶不思饭不想,谁也不见。我们实在是没辙了。”
“没请伯父伯母过来劝劝吗?”秋雯问道,“至少亲爹娘的话,她或许能听进去一些。”
“小姐早就已经把自己与世隔绝了,心中有太多难以言说的痛楚。”银心摇了摇头,“本该今日回门的,可现在她这闭门不出、谁也不见的阵势,估计是没多大希望了。为了表示诚意,少爷只好亲自一人回去拜访岳父岳母,还为了不让他们担心,硬是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说小姐只是有些劳累,休息几日便好,这才蒙混过关。就我们家小姐的脾气,老爷和夫人都拿她没有办法,上回她执意要去杭州求学,老爷和夫人不也没拗过她嘛。”
“可怜的才子佳人,终究还是被现实拆散了。”秋雯默默念叨着,心中满是感慨。
银心解答完她的疑惑,随口又问道:“您为何会来这里?马府的门看守得很严,外人一般是进不来的。”
“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是马夫人认下的义女,在府里占着大小姐的地位,可以随意进出,自由得很。”秋雯解释道。
不等她说完,贵妃塌上的英台突然间缓缓抬起了头,艰难地睁开了双眼。或许是多日未进米水的缘故,她的视野一片模糊,想要站起身,却因一阵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直接从贵妃塌上跪倒在地。
“小姐!”银心连忙上前,将她小心翼翼地扶坐回贵妃塌上,心疼地观望着她,“您慢点,别乱动。”
秋雯也连忙走了过来,仔细观察着英台的气色,随后轻轻拉过她的左手,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诊脉的途中,她脸上的眉头越皱越深,眼中的担忧也越来越浓。
“银心,最近有没有请太医给她瞧过?太医怎么说?”秋雯松开英台的手,沉声问道。
“没有。”银心摇了摇头,“自从嫁入府之后,小姐就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声不响,不吃不喝,还经常默默地流泪。少爷说,他和小姐是从小认识长大的,了解她的性格,便没多过问,只想着让她自己慢慢平复。老爷和夫人也是一样,虽然表面上是嫁过来做儿媳,可他们实际上把小姐当宝贝女儿一样宠着,每天都会过来劝好几回,但都被小姐以强颜微笑的方式拒绝了。您这么说,难道小姐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吗?”
“她这病,一半是自小遗留的旧疾,一半是日夜相思郁结而成,如今已经难以救治了。”秋雯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主要还是心病。她此前是不想嫁给马文才的,对不对?”
秋雯早就听英台说过,她心中向往的是那种憨厚朴实、温润如玉的君子,而梁山伯,正是这样的人。她一直以为英台会与山伯兄终成眷属,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被指腹为婚的命运所束缚。
“您猜得真准。”银心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无奈,“确实是这样。小姐当初是被马公子逼迫的,他以祝家庄的安危和老爷夫人的性命相威胁,小姐迫不得已,才答应嫁给她。为了让马公子相信,也为了让梁相公彻底死心,小姐还当着梁相公的面,与他恩断义绝。自那以后,小姐的心就一天比一天沉,出嫁前一天,她甚至坐在窗边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
“果然如此。”秋雯叹了口气,“现在,无论用多高昂的药物,都只能治其标,不能治其本。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让她彻底打开心结,积攒的病情才有可能康复。”
银心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希冀:“那您可有什么办法?按理来说,小姐现在是有夫之妇,断不能像以前做兄弟时那样随意见面。若是书信往来,只怕将来会更吃亏,两人的声誉也会被毁于一旦。”
“银心,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秋雯看着英台虚弱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她知道,有些真相,终究是瞒不住的,也不能再瞒了,“其实,山伯兄已经故去了三天,就在英台妹妹成婚当天的黄昏,他……他狂吐鲜血,带着满腔的遗憾和不甘,与世长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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