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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难
以身为剑，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剑意显，剑心始。
原玉微想到了跟随自己近十年的凡剑，以及那柄冰雪小剑。
要知道她这半年来既没摸过剑，也没练过剑。
除了上面所说的两把剑，更没见过其他的剑。
师尊的本命剑也未现身人前。
暗无天日的熬筋让她险些忘记了剑的模样，或者说持剑是什么感觉。
可师尊的话让她仿若拨开云雾见天日。
不问剑是什么，一剑如一叶能遮目；不问剑在何处，只道心如一一以贯之。
拿不拿得起，不在剑，而在心。
悟了的原玉微就那么置身皑皑飞雪中，任其肆虐，任其凝霜。
直至月色无垠，道心无痕。
翌日，雪晴云淡日光寒。
“咚咚……”
潜真禅院早七响如期而至。
昨日以雪为伴耳鬓厮磨，就差没化作冰雕的原玉微，在睡梦中好像也被漫天冰雪封印了。
直到那熟悉的钟声，一声声敲碎冰层，才脱离出来。
猛然从彻骨的寒意中醒来，她急喘几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那么安安稳稳一觉到天明。
要知道“燃血炙肉”之痛如影随形，还以为自己会没那么容易入睡，或者就算睡着了也极大可能中途痛醒。
结果整夜安生，总感觉自己真“变态”啊，各种意义上的。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觉得还有进一步的空间。
“你每日上半天来回往返于无垠院至光照峰的无量山梯。”
“不得借助灵力，也不得寻求外力，直至能往返三趟。”
师尊不徐不急地安排原玉微练剑热身。
内容和前世的体能训练十分相似，没出乎她的预料。
但是吧，只能说这非人的强度果然、不愧是修真界。
她在无垠院待了半年，多多少少从几位明的口中对禅院有些了解。
潜真禅院是三重峰的地势，总体山势并不陡峭。
可是架不住它连绵不断，步步高，一山抵万山。
从山脚至山顶的山梯足足有八万四千阶，生动形象的解释了什么叫做无量。
即便重光给弟子划定的攀登路径只有三分之一多一点，可最高段三分之一的难度硬生生比下面的高了不知多少倍。
纵使她已算得上脱胎换骨了，可是别忘了她还有一个减益buff。
再说了就是她身体状况良好，三个时辰一个来回也是极限了。
而要想达到三个来回那不得猴年马月去了。
原玉微忖道，或许那声“变态”还是说早了一点。
“是，师尊。”
她一边老老实实应是。
一边不由腹诽：还说光照峰是禅院禁地呢，怎么就随随便便让我这个外宗弟子进进出出啊。
安排好上午的日程，重光将弟子带到小楼的后院。
“你且站远些。”
重光交待原玉微不要跟近，就站在那里。
末了他扬手一挥。
恍惚间天地翻转，天际暗到无光如黑地，大地莹白反倒成晴空。
原玉微正奇怪，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座庞然大物从天而降。
遮天蔽日的山峰一座，由远及近徐徐落地，距离她不足一丈远。
巨无霸的降落挟裹着阵风，吹得她差点没站稳。
错眼间就发现没有引起额外响动的巨无霸，它安然落地后缩水了。
与先前遮天相比，现在看着也不过百来丈高的样子，占了大半的后院。
伸直了脖子估摸了下小山的山高，原玉微纳闷：“师尊，这山是？”
“是你磨剑的地方。”
重光还未出口的话被忽地冒出来的青庭给打断了。
他身子如流云般一下子腾跃到了山巅处。
玄色山峰一点白，不过不是雪。
顷刻又疾冲了下来，如一道云烟轻雾划过。
青庭开始“扒拉扒拉……”解释山的来历。
毋庸赘述，这山就是月长星辰石原石。
“你初期只用灵力慢慢将山峰表层的黄阶月长石磨下来，然后以之煅剑。再继续磨，再煅剑，一直重复到露出石髓星辰为止。”
原玉微对师尊如此轻描淡写的话，脑中直接打出一个问号？
她的记忆不至于短到只有三秒。
眼前这座山的本体可是天地都为之变色。
再说不提本体，就它现在这体型，原玉微人站在那里一比就是个小不点。
这哪是磨剑啊，分明是修界的愚公移山，名副其实的宝剑锋自磨砺来。
退一步讲也没听说剑修的第一柄剑还要自己磨，自己铸啊？
她直接将这项宏伟的工程正式命名为“开山采星”，别称“磨星星”。
总之按着师尊的安排，她压根就不用担心自己能不能拿得剑的问题，首当其冲的是自己何时能摸到属于自己的剑。
没有给原玉微太多缓冲时间，重光递给她一个琉璃色的镯子：
“此物乃空灵晶，你修炼的三阳灵力皆存于此内。”
“记住：不论是锻体还是磨剑，同时都要运转心法。”
“习剑之初：修心锻体，练招成式。”
重光话不多说言尽于此，示意原玉微可以出发了。
“真是服了，我的剑修之路就是不按套路出牌。”
原玉微被打发出门后，也不急。
他们住的地方在始真峰偏上的位置，这就导致了基本没啥人。
昨日的雪又大又急，地面早就看不出哪里是路哪里不是了。
对她这个没怎么出过院子的人十分不友好。
“这禅院都不扫雪的吗？”
原玉微小碎步挪动，一踩一个深坑。
她倒不怕踩空什么，雪这么厚，天还冷，就是有水也给冻上了。
只是担心一个没站稳，一顺溜滑下去就难看了。
沿着小道她走走停停，实在是累，心累加身累。
是不用泡灵液，但又要运转心法还要小心行动，双卡双待，双倍折磨。
内外冰火两重天，里面烽火不息，外面天寒地冻。
原玉微止住脚步。
上看无作门后无量山梯，两旁的佛心木荫翳蔽日，见林不见树，更别说被雪完全掩住的山道。
往下看，难怪那群佛修不扫雪，这人走着路不就出来了吗。
人多势众，用过早斋的佛修们熟门熟路找到自己的地盘开始冬耕。
就是苦了她，只能一个人走出一条路来。
侧身后看，原本的无垠院一座孤峰嵯峨百余仞。
光秃秃的山石，要不是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月长石，还道是哪来的怪石嶙峋。
再说她已经禅院待了半年，而太华宗不到三天，原玉微严重怀疑哪天自己回去连山门在哪里都找不到。
所以她怎么就一直在佛修的地盘打转？
也不是不喜欢禅院，只是她想着杀伐果断的剑修在佛修之地呆久了，剑不会钝吗？
虽说她的剑还没个影子，可她的人只觉得俨然被一天到晚的金钟报佛腌制入味。
纵使半年来她黑白颠倒日夜不分的时候居多，可生物钟依旧那么神奇的被同步了。
再这么下去，她都想扒拉一块地种上一种了。
“种地好，种地妙，种地呱呱叫。”
山下飘来一段童谣。
原玉微心情颇为微妙，说曹操，曹操到，明拂真是个活宝。
他小小的身影夹在师兄姐中间，丝毫不起眼，只是熟悉至极的声音让她锁定他的位置。
小身板扛着东西，慢慢化作一个黑点。
他倒是松快，羡慕不已的原玉微不敢多看。
龟速前行，她踩出的路如同一条长蛇弯弯延延，一直到无作门。
无作门说是门，其实就是用上下三根枯藤缠住两边的佛心木，中间用藤绕出无作二字。
再加上雪凝成冰，随藤走形，佛心成冰心。
原玉微试着踩了两下，是石阶。
她远看时，由于古木参天，郁郁葱葱遮住了路。
近了还好，两旁的佛心木界限分明，沿着中间的道往上就是了。
她四下观察，没发现守着的人，当然禁地有人守也不是她这个修为能察觉到的。
说真的，这就是禁地吗？
原玉微思索着“禁”在何处，终归自己以后就是常客了，万一不小心犯了“禁”就难办了。
还是说只要老老实实沿着无量山梯，就不会出什么岔子。
多想无益，她望望天色，给自己打气：晚七响前完好无缺返回就算胜利。
至于磨星星，凝气成剑，这就是下一阶段的事了。
原玉微指尖微弹，一枚灵气小剑戳入前方的积雪中，只留了一个小孔消失不见。
什么劈、削、刺的，等到自己能有力气爬起来再说。
高山密林，雪厚实到淹没了她的膝盖，目光穿越层林，寒意凛凛的冰锥、冰柱、冰针悬于树干、树叶。
少时朔风过境，霹雳巴拉冰柱穿过枝叶沉入雪地。
原玉微头都大了，这算什么？
师尊说的不借助灵力，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吗？
她甚至不敢抬头。
佛心木又高又密，即便人只走中间，但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凌空纵横交错，无疑半遮云日、少见天光。
不难想象雪成了冰，会是何等的恐怖。
就好比天上挂着地雷，不知何时会炸的场景。
加之变化莫测的林涛更不知何时浪起。
犹豫再三，原玉微远远望去，此时她看到的不只是前路漫漫。
半空的明光，看似皎如日星，实则暗藏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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