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的人生

　　回到住宅的颜华身心疲惫，他倚着楼道栏杆，两手交叉平搭在扶台上，正默默望着院正中那棵高大的桂花。
　　时值仲夏，竟有落叶？
　　天色逐渐灰暗，远处初亮华灯。
　　栏前观树，飞叶度黄昏。可怜，可叹！
　　廊内思情，寸肠待月明。可念，可盼！

　　“哥哥！”亚枫在厨房里热菜，她才发现颜华已回。
　　“萍萍姐没跟你一块来吗？”
　　“没有，她…”颜华失落的心里徒然充满期翼：“现在几点了？”
　　“快七点了，爸刚才回来了…”
　　颜华入厨房净了手，“哦？”
　　吃饭时亚枫告诉他说颜爸半小时前回来了一趟，换了身衣服就匆匆离去。乡下亲戚要请他喝酒，为庆颜华考了高分，今晚不回。
　　刚好亚枫下楼倒垃圾，他接到萍萍电话，约他八点半前去影院会她，要求他带上亚枫。
　　颜华心情转晴。他急急冲了澡，换上崭新的军绿色背心，披上米色短袖衫，兴奋异常：
　　“亚枫，我们去看电影。”

　　小城官办电影院有两处，俱在城东。城东系县城老城区，人口密集，夜市繁华。
　　两处影院中一个叫东城戏院，以演出南方戏剧为主，兼顾放映影片。另一个叫小城大影，是地方上最大的影院。
　　大影院有上千座椅，分设两层观影区，是学校和大部分单位职工集体看电影的场所，平时客人很少。影院二楼观影区置于一楼上方突出的阁楼里，院内空间宽阔，气势宏伟，极具规模。
　　一楼观影区每排连椅可坐三十六人，被过道分成三块。电影幕布前是个大戏台。此院空间过大，后排和二楼的观影效果都不是很好，又止有一块幕布，平时略显冷清。
　　这晚，小城大院的第一场是《我是谁》，播放的时间场是7：10—9：10。

　　“哥哥，你看不看？你在逛街吗？”亚枫觉察到哥哥今天很奇怪。
　　两人出发时已经7点20啦，赶到影院花了几分钟，买零食进场检票又花了几分钟，颜华还叫她先进。等他找到亚枫，这场电影都放到一半啦。她实在弄不明白，为何哥哥偏要赶这一场？
　　按颜华的性子，也很少看这类型的电影，居然还花时间去剪了头短发，就非得选这时候去理发？现在还到处走来走去。
　　亚枫非常心疼票钱，这也太浪费了，一派败家子作风。
　　哥哥没有好好看电影，竟好似一直在找人。也不知是在寻萍萍姐还是桂花姐？
　　颜华焦急万分。偌大个影院，找个人实在太难。平时这破地人少，现在居然有这么多看客，这烂片就这么受欢迎？
　　他无暇理会电影内容，把一楼二楼都扫了两三四五六遍，被观众问候了无数遍，都没能找到萍萍。
　　回到亚枫旁边，他从她手中夺过零食袋，开了瓶水猛灌见底。
　　“你别乱走，我…上个WC。”说完颜华又起身再去搜寻，引来几处骂声。

　　精疲力尽的颜华坐在二楼的通风口处的座位上绝望地看着远处的电影幕布，心中不甘。
　　他特希望这场电影能放不完，期盼着突如其来的惊喜。可渐渐地影院里有稀稀拉拉的观众离场，左右两边墙壁上的时刻表早已过了八点半，他愈加急切，那感觉像是从云端直接坠落到了深渊里。
　　“哥哥！哥哥！”
　　亚枫突现身后，兴奋靠前，“哥哥，猜猜我遇到谁？”

　　我管你碰到谁，你哥我只想找萍萍！
　　“走，我带你去会她。这破电影也不怎么样，还看什么？快点，我们一起去逛街。”
　　颜华行尸走肉般被亚枫牵着，满脸生无可恋。
　　“咦，人呢？”亚枫左顾右盼。
　　“她刚才还站在这里，都怪你，这么慢，哥哥，萍萍姐走了。”

　　萍萍…萍萍…萍萍！她在哪？她在哪？你个烂老妹，怎么不早说？颜华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他急切地东寻西访，南查北调，简直是热锅里的苍蝇，断了翅膀的那种。
　　可是电影里已经在唱片尾曲了，人群一股脑无序地沿着通道往外挤，把他冲的跌跌撞撞。
　　他急着要冲向戏台的控制室去喊喇叭，可老天好似跟他耗上了。身于通道的他向前走几步就被迫侧身礼让一番，那前方的戏台就像萍萍的踪影一样，明明就在附近不远，却如此难以触及。
　　颜华心乱如麻，急切如火。他一个跨越踩在连椅上，慢慢地向前排椅子摸过去。无奈影院的椅子坐板都是自动收关的，所以他只能长伸大腿跨过略高的靠背踩在地板上，那艰难的行进姿态就如摸石头过河的瞎子一般无二。速度并不比走过道快多少，还被几百双眼睛好奇地当成了个狒狒。

　　亚枫没想到他会那么急，不停地喊他，“哥哥…”
　　“才子…”终于，他听到期待已久的的呼唤。
　　他脚跨椅子靠背，弓着的身子直立起来，分踏前后两排坐板，向声音来源寻去，隔开十数排坐椅的后面，萍萍身着白色连衣裙，高高地举着手掌左右摇摆。

　　昏天暗地，这里到底是哪里？
　　要住哪里走？要往哪里去？
　　滚滚风沙，混沌中我是谁？
　　还要怎么追？还要怎么退？
　　昨天我是谁？今天谁是我？
　　耕过耘过，得过且过，来过去过。
　　谁是我是谁？我是谁是我？
　　是过非过？现在的我不是我！（周华健《我是谁》）

　　“咳，亚枫，你先回去。”三人出来影院一块儿压马路。
　　妹妹无疑是个超级大灯泡，而颜华自认视力不错，留她下来太耗电，不如节约能源给他去开拓荒地。
　　亚枫最近发了笔小财，她表示自己能掏钱买电费，“哥哥，现在九点多了，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回家？我要跟萍萍姐逛街。萍萍姐，我们去买些吃的。”

　　小妮子把颜华的暗示当耳边风就算了，萍萍居然也不怀好意的笑他。
　　可怜颜华只好无奈地跟上她们，感觉他自己才是盏高瓦大灯泡。
　　颜华贼心不死，继续游说道：“亚枫，你不是要看世界杯集锦吗，都快播完了。”
　　“我才不喜欢看，除了外星人（罗纳尔多）和帅战神（巴蒂斯图塔）外，谁都不认识，你才喜欢看呢，你先回。我和萍萍姐一起，我们同路呢，是不是，萍萍姐？”颜枫明显要编排他，谁叫哥哥平常不会做人，也不放放水。
　　“…”颜华双眼圆盯：计到用时方恨少，求你先回好不好，姑奶奶。
　　“…”亚枫毫不留情：恩到急时不嫌多，要气得你直哆嗦，傻大爷。

　　萍萍也毫不配合，优哉游哉只顾着笑。颜华急的心里想哭也哭不出来。
　　“唷，帅哥，你怎么剪个这种鼎锅盖发型呀！呵呵。”萍萍见死不救，还故意数落起他。
　　“我…”
　　颜华气得要吐血了，西洋镜被拆穿的感觉不好受。竟然偷偷去整了个帅气的“平头”，只因萍萍提到过兵哥哥，傻不傻啊？

　　人就是这么奇怪。先前颜华在电影院找寻萍萍的时候，恨不得时光停止，现在跟在她们后面这看一会儿，那逛一阵子，却特希望逝者如斯夫，舍昼夜。
　　颜华一直努力想支走亚枫，留下他与萍萍独处，“那个，你们也逛那么久了，太晚不好吧。”
　　“有什么打紧，都放假了，爸妈都不在家，萍萍姐，你明天要上班吗…你看，急什么？”
　　“…”天啦，颜大才子扑街！（主角挂，此书完！）

　　三人停在一处烧烤架面前，亚枫迈不动腿了，“好久没有吃大翅膀啦。”
　　小城的烧烤很有名，其中以大鸡翅膀和各种豆腐为最。这儿的翅膀超级大，每个约有三四两重，价格却也惊人，居然能卖到十大圆，要知道普通盒饭才三五块一份。
　　豆腐中销量最高的当属臭豆腐，臭漫空中、留味口齿。你觉得臭，他觉得香。
　　“才子，要不要来个翅膀？我请你们。”萍萍终于正眼看颜华，她笑里藏刀，杀人诛心。
　　“不要！”鸡肋者食之无味，颜华只想吃嫩豆腐，或者干脆吃药。
　　晚饭吃的太仓促，亚枫只随便扒了几口：“谢谢萍萍姐，哥，你真的不吃？你不饿吗？”
　　饿？颜华的表情简直像头饿得发狂的狼，却提不起胃口。

　　萍萍口味很重：“老板，我的要超辣，不要葱。”
　　两人各拿着个大翅膀，大块朵颐。亚枫催促：“哥哥，你跟着我们干么？快去买些饮料来，看萍萍姐辣得。”
　　等颜华回到她们身边，两人正蹲在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前兴致勃勃地讨论各种配饰品。
　　颜华分别递给她俩纸巾，把装饮料的带子置于亚枫脚边。他蹲到萍萍身旁，拿出瓶水拧开递到她口边。
　　萍萍接过，小口小口地抿水，无声地对着他笑：“大傻瓜，你要不要先回去看足球？”

　　“咦，这个是什么？”亚枫拿过一条黑色的项链问摊主。
　　摊主是个小老头，“这是黑曜石，小姑娘，戴上不仅好看还可调节心情滴，又容易打理，你看看喜欢哪个。”
　　“黑曜石？萍萍姐，你看看，很有趣，黑黑的，不像那些金啊银般俗气。”
　　“嗯，摸在手里很凉，啊，还带有生肖的…不过，好像有点重，怕戴着累。”萍萍评价。
　　“额，我看你们呢都是本地人，老乡！又是姑娘家家，老实跟你们说啊，这项链确实有点重，毕竟是石头滴嘛。假如真要选呢，就选这种脖环带珍珠的，你看啊，隔开几颗珍珠才配一个石头，重量呢就轻的多了。”年迈的摊主一边说一边鄙视地望向才子：
　　“小子，这么好的机会，表现一下罗。”
　　颜华却哪能分心理他，只顾望着萍萍。她一改下午的个性打扮，头发整得一丝不苟，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略带书卷之气。

　　“如果还是觉得重呢，可以选手环、手串、手链之类，什么…就要项链，嗯，好好，眼光不错，哦…买项链千万别选生肖啊，为什么？这有讲究的，不能乱买…为你们好，什么…当然是真的，不骗人，我不可能有生意不做吧。喏，这些都是没有生肖像的，比起有生肖的便宜些。我年纪都一大把了，不会骗你们的，你再看看…这里也是。”
　　这摊主热情老实，年纪也大，萍萍决定买几样。她选了条黑曜石手串，亚枫也选了个手环。

　　萍萍打开一个锦盒，拿出黑曜石项链递到才子面前：“才子…你站起来，我帮你戴上。”
　　“…好，谢谢！”颜家兄妹都是学生，平时只有家长给的零花钱，过年过节接到的红包都要主动上交。这三样都是萍萍付的钱，虽然每个才几十块，不算贵重，却极具诚意。
　　颜华有些扭捏。
　　“也不是多贵，别嫌弃就好。”萍萍站在他跟前，把项链给他套上，她贴在他耳朵边口吐莲花：“发型不错，很帅！”
　　颜华内心一阵狂跳，萍萍笑魇生花，暗香袭来，让他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