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狼人杀

　　——“那包药有残余留下来吗？”陆回春问。
　　猛虎山三位当家皆已去世，那位知州家的小公子在今天凌晨被见红尘救下送去乐安县令府上，剩下的山匪不成气候。目前整个事件之中，只有那包致死的毒药存在疑点和危险。

　　东宫皓挠挠头，尴尬道：“我怕里面跟上一包不是同一种毒药，又担心毒不死二当家，就全放进去了。”

　　陆回春：……
　　这样那二当家都喝不出来？他是傻的吗？
　　也有可能是喝出来但来不及了。

　　温和欢建议：“我们去看一下二当家的尸体？”
　　有一些毒药可以通过尸体残留得知种类。

　　见红尘阻止他：“不用去浪费时间了。今早衙门已经派人把猛虎山的尸体都扔到乱葬岗了，并且一把火烧了那里。”
　　“你们要是想看毒死的尸体，可以去猛虎山上看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尸体早就被猛虎山拉回山上。

　　“那就算了。”温和欢放弃了那个想法。
　　这么多天过去，大当家的尸体早就看不出原样了，就算毒药残留在身体骨髓中，他们又不是专业仵作，怎么能够看得出来呢？

　　“别管那不知底细的毒药了。”东宫皓有气无力地靠在墙边，“我好饿……”
　　他们这些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现在事情结束，一放松下来，就觉得饿得慌。

　　温和欢起身：“我去帮你们买些吃食来。”
　　他们才刚到乐安一天，温藕作为一个跟在他们后头的旅客，不应该来得这么快，只能去买一点了。

　　陆回春跟上：“我也去。”

　　俩人先去周围村民家买了一些粥和馒头送回小木屋，防止三人饿过头。随后施展轻功来到乐安县的街上，买了更多有营养，滋补的食物，像是什么牛奶羊奶、燕窝蜂蜜，只要乐安街上有，就没温和欢买不起的。

　　陆回春及时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别买了，虚不受补。”

　　温和欢意犹未尽：彳亍。

　　不能买东西，就只能聊天了。他笑眯眯地看向锦衣公子：“陆公子跟小生出来，可不只是为了阻止小生买太多的吧？”

　　陆回春眼眸微闪：“温先生一如既往的聪明。”
　　“先前温先生想去探查二当家的尸体，是有什么推测吗？”

　　青衣书生狡黠眨眼：“陆公子的推测是什么呢？如果小生没有猜错，那么小生的推测应当与陆公子的一样。”

　　“本公子也这么认为。”
　　陆回春自信笑着，光辉灿烂。此时此刻，他的智商占领了高地。

　　“这样的烈性毒药，江湖上甚是少见。要说本公子这段时间里最熟悉、最常听到的，便是——”
　　两人相视一笑。
　　“一炷香。”

　　夕阳与树影落在二人身上，微风拂过，惹得细碎微光在他们身上蹦跳，像调皮的鱼儿在波光粼粼的河流中起舞。

　　良久，温和欢推开越靠越近的陆回春，斜眼看他。
　　“陆公子怎地变聪明了？”

　　陆回春的小心思被发现也不恼，委屈道：“我本来就有这么聪明。温先生一定对我有偏见。”

　　温和欢哼了一声，对自己是否有偏见一事不置可否。
　　“在这猜得挺欢，到底是不是一炷香我们可完全没有证据和线索。”

　　陆回春毫不在意：“是不是都没关系，我们可以顺着思路先推测一下。”

　　温和欢：“根据他们三人的讲述，那包药只经过了医馆小童、见红尘、东宫皓三人之手。如果见红尘没有说谎，那么他在拿到那包东西时确实是泻药，中间他们都没拆开过，却在东宫皓下药时变成了一炷香。”

　　陆回春：“嫌疑人不多，最有可能下手的是见红尘和东宫皓，还有不知是否存在的第三人。”

　　温和欢暗示道：“方家灭门案中，东宫皓也出现在那里。”

　　陆回春沉默。他知道温和欢在说东宫皓可能就是那个拥有一炷香的人，可作为东宫皓的好友，他自认对东宫皓的品性与能力算是比较了解。
　　如果说温和欢比他聪慧，那他一定比东宫皓聪慧。东宫皓以前是有过不少狐朋狗友，但从未与他们深交，从不做欺男霸女之事。以东宫皓的品行才能，若没有人在旁辅助，他绝对做不出给方家那么多人下药的举动。

　　“……”陆回春张了张嘴，再次沉默。
　　他觉得这些话说出来说服不了温和欢。

　　青衣书生站在那里，等待着侠客的回复。他看见对方欲言又止好一会，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无事。”
　　温和欢拿起最后一包吃食，往回走了几步。

　　“我相信你的判断。”

　　霞光落在书生的脸上，仿佛为他披上一件暖色的细纱。
　　陆回春呆呆看着，觉得自己在这场以一见钟情为开篇的爱情故事里，越陷越深。

　　·
　　回到小木屋，天色已经暗了。百晓明带来的大夫正在叮嘱严慧果一些养伤时的忌口。她本人则在本子上飞快记录着严慧果的故事。

　　“我们回来了——”

　　“欢迎回来！”东宫皓吃了些白粥，身上有了力气，噌噌跑到屋外。里面要留给大夫和严慧果。

　　“都买了些什么？”他探头探脑地往两人的手上看去。虽说刚才吃了点粥，但这不是消化完了嘛。

　　“都是好东西，你温兄今天可是破费了。”陆回春努努嘴，“去把桌子拿外面来。”

　　“算不得破费，只是心疼你们在这受苦，补补身子罢了。”温和欢温厚和善地回话，端的是一副体恤入微的好人样，完全看不出他方才还在背地里怀疑人家。

　　“桌子来了。”见红尘一只手提着小桌子从门口出来，省了东宫皓一进一出的功夫。

　　“晓明——”

　　“马上马上！”
　　百晓明匆匆关上小本子，跑到外面。

　　陆回春看了看周围布局，说道：“桌子放窗口吧，这样还能陪严姑娘聊聊天解解闷。”

　　大夫走出来瞪他一眼：“姑娘现在需要休息。把好消化的食物拿进去给她吃一点，不要太多。”

　　陆回春：行吧。

　　温和欢打开纸包询问大夫哪些合适。
　　大夫看着一堆山珍海味陷入沉思，最终选了牛奶鸡蛋和一小竹筒燕窝粥。

　　为了照顾严慧果，百晓明拿走了她那份食物回小木屋陪她，其他人则将桌子搬到小木屋后面吃。

　　有的时候，即便知道自家友人富裕，东宫皓还是会被对方的有钱程度震惊。
　　“温兄，是不是饭馆有人参的话你也会当场买来？”

　　“当然不会。”温和欢好笑地看他一眼，“一般来说，人参只会在医馆药店和送礼的时候出现。”
　　“阿皓对我的认知有所偏颇了。”
　　谁去饭馆吃人参，那也不好吃啊。

　　东宫皓：……确实是这个理。但我只是夸张地感慨一下！
　　他愤然干饭。

　　用过一顿昂贵的晚饭，收拾好残局，众人四散开来，在附近农家借住。

　　第二天，严慧果精神好些了，她说想回家里去。如果父母弟妹的尸体还在，就为他们收尸。
　　“不用去了。”见红尘伸了一个懒腰，从屋顶上跳下来。
　　“先前那大当家下山后将你家人的尸体拖去喂狗了。”

　　跟严慧果睡一个房的百晓明：……
　　话糙理不糙，但这对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人来说也太刺激了。

　　果然，严慧果神情悲痛，双手紧紧攥住身下稻草。
　　“……那也要回去。”她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那里是我的家……”

　　见红尘：“……”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知道了知道了，贫道又没拦着你。”
　　说完，回到屋顶去了。

　　百晓明安抚了严慧果片刻，问道：“那严姑娘回去后要怎么办呢？你现在还很虚弱。”

　　严慧果张嘴，她想说去先收拾一下家产，为她的家人立几个衣冠冢，然后去投奔无情谷。但无情谷很远，一旦去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房和地要怎么办呢？
　　况且她现在这个身体，完全不适合长途跋涉，硬要去也只是给她的同行之人增添麻烦。

　　百晓明接着说：“其实我建议你回家把房子和地卖了，换一个地方生活。”

　　“不行！”严慧果激动道：“那已经是我家人留给我的唯一记忆了……”

　　百晓明刚才那话还没说出口就知道肯定不成，但总归是个选择。严慧果如今无父无母无夫无子，要是趁现在把房子卖了当个无忧无虑的流浪人也还过得去，要是想要留下房子，就比较麻烦了，最好的办法是成为女户。
　　如今是盛元八年，这个朝代对女户还算友好，无夫无子是女户，无夫幼子是女户。女户不用服役，需要纳税。

　　听着好像还不错，但实际生活中，无夫的寡妇很容易被地痞流氓欺负，受人非议，处境堪忧。
　　严慧果自己有武功，能保护邻里，不会遭到太多骚扰，可她一个人根本种不完严家的田，被官府注意到了迟早要收走卖给大地主。

　　床上的少女脸色苍白，神情坚毅：“哪怕最后保不住田地，家产受损，我也希望能够住在那里。”

　　百晓明面色复杂，叹了口气：“好吧。”
　　“严姑娘不必太过担忧，好好养伤就行。女户的事自有别人处理，保证没人敢来欺负你。”

　　“百姑娘……”严慧果感动地看着百晓明，她以为是百晓明动用了百晓阁的人脉。

　　“别这么感动地看着我，本姑娘可没这么强的手段。”百晓明连连摆手，不敢居功。
　　“你就当是厄运过后的一点好运，好人拥有的一点好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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