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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吟继续说着,“倘若有一个人曾经待你很好,但转瞬之间,又对你不理不睬,究竟是为何呢。”
浓密的长睫低垂着,在她白净的脸庞上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一如她的心一般被密集的阴云给覆盖着。
楚鸢云拉过她的手,放在了膝上,轻轻抚着,语重心长道:“傻孩子,情意是可以装出来的。”
说完这话,她抬眸仰望天际,一碧千里,湛蓝如海,不见一丝浮云。
一排白鹤扑棱着翅膀翱翔在空中。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日光似乎有些刺眼,她的眼眶变得有些湿润,声音也渐渐哽咽起来:“你看见的,未必是真实的,平白无故地对你好,必定是有所图啊。”
曲吟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一瞧才发现,她的眸中隐约泛着红,曲吟心下一惊,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话让王妃想起了伤心的事。
立刻启唇道:“王妃,我只是随口说说,什么事也没有的。”
院中起了一阵风,卷起了青石上落下的残叶,在空中飘然着,像是起死回生一般。
楚鸢云偏过头去,低声说着,“替我将房中的大氅拿来吧。”
曲吟应声走进了房中,楚鸢云趁着间隙抹去了眼角早已冰凉的泪水。
王妃房内长久点着熏香,烟雾缭绕,沁人心脾的香味四处蔓延着,曲吟踏进去,莫名觉得心神安宁。
她取下衣桁上的白色大氅,因为离得太近不小心碰掉了一旁妆奁上的一个小盒子。
曲吟挂回大氅,蹲下身将落下的物什都一一捡回盒子中。
除了一些首饰珠宝,还有一片木简,这样破旧的木简出现在这盒子中显得十分突兀。
房内有些昏暗,曲吟借着微光瞧清了上面的字。
字迹工整,笔力峭利。
墨迹像是渗透了整片木简,好似含着莫大的情绪写下了这几个字。
“阑岐咏,我们死生不复相见。”
曲吟喃喃念出这几个字,明白意思后,手一抖,木简又跌落在地,“哐当”一声,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曲吟有些慌张地将木简放回原处,又收拾好了这一切。
平复了起伏的心情后,才抱着大氅走了出去。
楚鸢云回首望了一眼,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曲吟含糊解释着,“方才没走稳,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才耽搁了。”
楚鸢云细细打量着她,温声问道:“摔哪了,疼吗。”
曲吟心虚地摇摇头,笑着说,“不碍事的。”
楚鸢云凝眸望了她好一会,眉眼间染上一层伤感,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你在琛儿那住了那么久,我这多有不周,这两日你先回去好好收拾一番,介时我会派人再将你接回来。”
“啊……”曲吟愣了一会,才懂得她话中的意思,“那我……”
楚鸢云闭上眼,躺在太妃椅上一副准备小憩的模样,“现在就去吧。”
身处迷雾中的人,任人如何说,也看不透那层层障碍。
唯有亲自一试,才能领悟到,所以她不让她去,是为她好,让她去,也是为她好。
腰间缀着的铃铛“叮当”作响,裙摆飞扬,曲吟如一只翩飞的蝶,畅游在园子里,最终满心欢喜地回到了霖苑中。
曲吟站在院口,并没有走进去,目光流转在此刻立于落尽了花的桃树下的人。
许是心有灵犀,他回眸一望。
视线霎时交汇在一起,彼此相融,如胶似漆,气氛也变得灼热起来。
邬淮琛双眸微微一沉,不再去看她。
枝叶影影绰绰,光影在他脸色浮动着。
他开口道:“你怎么来了。”冷淡疏离,听不出一丝情意。
曲吟瞬间如鲠在喉,心底那一点雀跃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她闷闷说道,“王妃让我来拿之前的东西。”
他应了一声,良久没有再说话,曲吟从他身侧路过,心里越想越不甘,她不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从前对她万般好,如今又避如蛇蝎,总该有个说话。
她这样想着,鼻头一酸,有些痛楚,眼圈也渐渐红了。曲吟站在他身后,望着他单薄落寞的背影,愤而开口:“世子,我如今在这府中,到底算什么呢。”
“当初您带我入府,说是为了报恩,可我没有帮到您,反而惹出了这一连串的麻烦,您若是嫌我,大可以将我赶走,何必如此。”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声若蚊蝇,方才的怒气也随着话音消去,转化为了无尽的委屈。
不明不白的受尽冷落,她只是想要一个解释,哪怕是一个虚假的解释。
邬淮琛慢慢转过身来,他藏于袖中的手已然握紧,表面却仍强装镇定。
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否则下一秒就会心软。
他喉结滚动,半响,才说道:“若要离开,一切都随你。”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些许轻颤。
接着又发出一声微不可闻地轻叹,空气仿佛凝滞在此刻,落在枝桠上鸟儿啄着翅膀,摇头晃脑地看着树下的好景。
曲吟的眸中盛满了不可置信,她紧紧望着邬淮琛的面容,想要从上面找出一丝破绽。
可是没有,他一脸平静,微睨的眼眸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仿佛他一直是这般,过往从前的那个人都不是他。
邬淮琛作势要往外走,衣诀翻飞,发带飘扬,一点也不留恋,洒脱无拘。
衣袍擦过曲吟的手,她没有再去抓,而是轻轻问了一句,“世子,您为何要救我。”
像是缥缈于空中,最后沉沉落入泥泞中。
她没有得到回答,不过也不重要了,其实并没有什么要拿的东西,而她,也不必再待在王府了。
曲吟院中坐了许久,天色变得有些灰蒙蒙了,远处飘来几盏天等,摇摇欲坠。
她想起了自己当初做的纸鸢,好像放在了邬淮琛的书房中。
曲吟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麻木的双腿,步履蹒跚着走进了书房。
纸鸢被邬淮琛细心地放在一个盒子中。
她找出那个盒子,上面竟已落了一层灰。
曲吟喃喃自语着,已经这么久了吗。
她双手捣腾着,盒子上的灰尘立即像烟雾一般弥漫散开。
曲吟被呛得轻咳了几声,往后退了几步,背抵在书案上,手却在桌上摸索到一封信。
她扭头望去,这或许不能说是一封信,一片空白的信封上面,什么也没有写。
可能捏出信封里是有信件的。
出于好奇心,曲吟将信拿了出来,信纸上只写着一句话,是一个地名。
长泽山。
难不成邬淮琛是去这了,曲吟心中莫名惴惴不安。她眉心轻跳,心还在为他开脱着。
想着他前后变化如此之大,一定遇着什么事了。
曲吟折好信纸,又塞进信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找来一个小厮,借口府中缺了什么东西,要去街上。
小厮不敢怠慢曲吟,连忙牵来马车。
曲吟却没有坐入马车内,而是戴上了帷帽,将自己隐藏在白纱之下,说退了车夫后,她手握长鞭,一手牵绳,驭着马离了府。
长泽山地势险峻,山峦叠嶂,隐天蔽日,青山座座接连,萧瑟凄凉的啼鸣声环绕在空中。
曲吟寻了一个角落处,勒停了马。
而后取下了帷帽,四处张望着,并没有见着邬淮琛的身影。
树丛轻晃,一路连绵而下,危险正在悄悄靠近。
然而有人却悄然不知。
不在此处吗,曲吟一手提着裙摆,正想再上马车。
身后猝不及防绕来一人,捂住了她的嘴,止住了还未喊出口的呼喊声。
随后重重向她颈间打去,曲吟皱了皱眉,接着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
天色昏暗,云层却依旧翻涌着,风雨欲来。
云溶向刚入院的邬淮琛行着礼。
他环视一圈,见一切依旧,须臾片刻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曲吟已经走了吗。”
云溶被这话问得摸不着头脑,她想了一会,疑惑道:“我并未见着曲姑娘啊。”
邬淮琛正向房内走去,心中莫名失落,自语道:“那便是回去了。”
“可是……奴婢才从王妃那回来呀,也未见着曲姑娘。”
邬淮琛的步子一顿,一颗心沉了下去,他利落地转身,身子微微倾斜。
“嗖”的一声,一支绑着字条的箭射在了门扉上。
而邬淮琛恰好避开了此箭。
云溶吓了一跳,抚着心口叫出了声。
邬淮琛伸出食指挡在薄唇前,示意她先回房,不必在意此事。
云溶明白,几日前,也有一封信是由此种方式送来的,她心有余悸,可世子不让她说,她也不知该如何同王妃禀报。
她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退去了房内。
邬淮琛拔下那支箭,将信取下,纸上赫然写着。
“就差你了。”这四个大字。
邬淮琛瞳孔骤然收缩,握着信纸的力度加大,好似要将其粉碎一般。
这些日子,他与命阁一直都在暗中调查弦月的踪迹,可这件事,却被人发现了。
那人多次送来信件,声称弦月在他们手中,要他孤身一人来长泽山。
邬淮琛怎会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自然是置之不理,可温府一事,疑点重重。
对方却十分了解,甚至还猜出了他为何会将曲吟留在府上。
让他也不得不疑心起来。
如今这群人又将曲吟抓走,为的就是逼他现身,看来此次,不得不去了。
———
湿哒哒的触感贴合在曲吟脸颊,是夹杂在石缝中的潮湿苔藓。
她费力地抬起眼皮,眼前晦暗不明,什么都看不清,此刻脑中还有些混沌。
耳边响起陌生的粗哑嗓音。
她甚至抬不起脖子,只能瘫倒在地,十分无助。
是她太过冲动,才会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曲吟冷静下来,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捆得很紧,不用看,也知道勒出了红痕。
好在眼睛和嘴并没有受什么束缚。
那些嘈杂的谈话声离她有一定的距离,缓了一会,曲吟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山坡上。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那堆人聚集处燃着火堆,火焰窜得十分高,在空中抖动盘旋,“噼啪”,火吞噬着木材,迸发出燎人的火星子。
曲吟此刻全身冰冷,她动了动僵硬手肘,疼痛异常,她用力抵在身后,两只脚也闭在一起,借此缓缓向前移动着。
力量太过微小,还未动作,身后便传来了声音,那人踩断了一截枯枝。
脚步声沉沉靠近。
曲吟立刻闭上了眼,装作还在昏迷。
好在那人只是随便瞧了她一眼,并未看出什么。
随后又坐回了火堆前,嘴里嚷嚷着,“老三,怎么还没醒,你不会把人给打死了吧。”
被叫到的人啧了一声,哼道:“怎么可能,死不了,再说,过了今夜,若还是没人来,她死了又何妨。”
曲吟屏息去听,突然想起自己见着的那封信,所以他们要抓的人,是邬淮琛。
而自己,不过是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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