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

　　从大街上随手一抓……哦不，一请个大夫就是个万花的这个习俗，我着实不知是我纯阳宫自古有之，还是只在我玉虚这一脉中得到了良好的发扬传承。但是看到辛童还拽着那怯生生的小姑娘的衣角的时候，我不由地呛咳了一声，辛童立刻便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松了手。说实话我若是这小姑娘，铁定要送他两批眼刀。这是作甚：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但是刚进门的这小姑娘却明显没有顾及到这一点，瑶魂似的一双明眸盈盈地瞬间盛满了泪，下一刻便飞蝶似的扑将过去，啜泣道：“白师兄！这些时日你都去哪里了！我们找你找的…… 都差点以为你出了事。”
　　白玄仿佛也有些意外地一瞬睁大了眼，随即低下头来，轻抚过扑将在他榻边的小姑娘的青鬓，用一种我从来就没听到过的温柔的语调安慰道：“怎么会？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我现在有点怀疑白玄被调包了，但是我没有证据。
　　小姑娘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白玄一下，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师兄你憔悴好多……”一转头，却是愤恨地向我和辛童瞪来：“是他们欺辱你了么！师兄你等着！我一定……”
　　白玄打断道：“小慵，我没事。他们待我都很好。”
　　唤为小慵的姑娘，眼泪一下子仿佛变仙法似的没有了，杏圆的一双眼睛圆滚滚地瞪大了来，既吃惊又意外，最后颤着唇道：“师、师兄……你是看上这两头羊里的哪一个了么？才这样忍辱负重？不、不行！我要回去告诉苏师姐，今年谷里的话本有着落了！”
　　我：“……”
　　白玄：“……”
　　完全不知情的辛童慌忙辩解：“没有没有，我和白师兄有任何不良关系！”
　　解释归解释，能不能在我后面加个‘们’字？你大师兄我也是有未婚妻的人啊！
　　白玄忽然仿佛吃痛一样地闷哼了一声，我这才想起来说：“这位小慵师妹，你师兄路上出了些意外，但毕竟能医不自医，这才请你过来，看看能不能简单处理下；还是说，尽快送回花谷中将养些会更好？”
　　小慵憋气地哼了一声，撇了撇嘴，道：“你们纯阳宫的，最讨厌了！快些出去。我要仔仔细细地看看我师兄，师兄脾气好不肯说，我可一看都看的出来。到时候一笔一笔地和你们算总账，教你们泼皮无赖甚么的都无处可耍。”
　　好好好我出去。我叹道，又是一个花中君子，惹不起。顺手将辛童也带了出来，关了门，临了只从门缝间难得看到白玄一脸无奈的温柔，完全不似平时高岭之花的那番做派模样。
　　我一瞬间有些懵，仿佛从来没真正认识过这个人。直到合上门的一瞬间，白玄抬起眼来冷冰冰地看向我地那一刹，我才仿佛有点醒神的打了个哆嗦，松了口气：这才是白玄嘛。
　　状况外的辛童问我：“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呀？”
　　我想了想，问：“你刚刚去市集有多远？”
　　辛童道：“不足半个时辰的脚程。”
　　我比较关心的是：“有药庄么？”
　　辛童想了想，道：“我没仔细找过，但是挺热闹的。”
　　我一拍腿，决定道：“好了，就去市集！”
　　辛童欢欣道：“师兄！那市集有一家胡饼铺子看起来可好吃啦！羊肉的！可多人在等！”
　　我遂决定原了辛童这个愿。顺便去办一趟正事儿。
　　待到了市集，我遂放了辛童的羊让他去吃胡饼了。我则独自一人去了药庄。多年来纯阳宫各人都不由自主地养成了个习惯，天南海北地闯荡，到了新地方总会问问有没有什么特异的药材。霜霜的病总归是大家心头的一块愈不了的伤，遂会寻一些新奇的药材给到云苍师叔，让他倒腾倒腾看能不能出一些稀奇。想当年雪心丹就是自岭南寻到一味蝉冬沁叶后才制出来的，只可惜治标不治本。我自知也就有些使剑的本事，对医道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多出出活，攒够了银子替霜霜寻药。
　　也就因为出活这事儿，钟离玉讥我剑上都是铜臭味；我也没怎么让，嘲她的剑连铜臭味都比不上。遂是不骂不成交，我俩也不顾辈分了，华山上相见两相厌。不过她待霜霜就没有如我这般了，虽然平时交谈甚少，言语也淡淡。但是每次下山的时候，都会带一些出奇名贵而稀有的药材回来。蝉冬沁叶就是她下山时带回来的。这一点我是真的服她，在此之前，我连这几个字是怎么凑到一起的我都不知道。那一次我真的是诚心诚意地向她低头虚心请教，是如何找到这一味药材的。而钟离玉呢，则真的是目眄风雪地看了我一眼，告知：“运气。”眼神中不无对我人品的质疑和怜悯。气得我当场就想表演个徒手拆宫的戏法。也是后来和钟离玉交好的另一个小师妹悄悄地试图调解，才告知我真的是个误会，那蝉冬沁叶是旁人送给钟离玉她爹的礼品，被这个不肖女三年一下山的回家搜刮给不小心搜到了。我忍归忍了，但是总觉得横竖钟离玉都有这运气，总算是大方向没错，于是更加坚定了这种每到一个地方就要搜刮一下当地特产药材的习惯——运气这个名次，总归是很玄妙的嘛。
　　这次到的是詹阳的市集，地方很小，但是药庄的掌事却看起来还是很靠谱的。我悉心询问了，掌事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子，煞是肯定地道：“没有。”
　　我：“……”
　　掌事却仿佛毫无察觉，依旧絮絮道：“但是我们的茯苓、茜草之类的还是很新鲜的！这位少侠不来一点么？”
　　我收回靠谱那两个字。新鲜是什么鬼？我是来买菜的么？
　　我正当面无表情地想出门外走地时候，脚它自己又硬生生地停下来了。
　　我扭头问：“你刚刚说什么很新鲜？”
　　于是我很“愉快”地带了茯苓一廿、茜草一廿、蓼蓝叶一罐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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