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始者闭着眼，一动不动地等在虚无之地。他在喧闹的祈祷声中，听到秦可儿的呼唤，慢慢地睁开眼睛。
　　躺在地上的秦可儿，泪眼模糊地看着刚刚朝自己开枪的士兵再次抬起枪口。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作为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她同样知道大可不必再浪费一颗子弹，刚刚击中胸口的那颗子弹，已经打穿自己的肝脏。要不了多长时间，内出血足以让自己失去生命。她用生命里最后一点点时间，在心里说，爸爸再见。对不起…
　　刚说到这里，她的眼睛看见黑洞洞的枪口闪出一道光亮。与此同时，她的额头也感觉到重重地撞击。她想闭上眼睛，眼皮已经失去控制。她想要喊叫，喉咙早已没有发声的能力。瞬间之后，她的视觉失去所有光亮，失去所有映像，失去展现在她眼中的一切。只看见无边无际的黑暗。她的理性，让她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是接下来，她也在无边的黑暗中，看见一位身穿白衣的白发老人。她不知道怎么了，也害怕自己看错了，急忙抬手准备擦一擦眼睛。抬过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明明已经死了，眼睛为什么还能看见黑暗与白发老人，手为什么还能移动？她想起自小学过知识，想起刚刚射进身体的子弹，她迷糊了。好在，她又想起来曾经到过的白色空间。分辨出这次所在的地方与以前不一样。她掐掐自己的左手，消失不见的痛觉和触觉，让她意识到灵魂确实可以脱离身体单独存在。也让她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到人间，再也不能治病救人。面对着这样的结局，她无可奈何。只是她看向前方，怎么也看不出来自己到底在哪里。她想到天堂，又感觉天堂不会这么黑暗。她想到地狱，也感觉自己应该不会这么惨。毕竟自己这一生，除了刺伤那个黑人以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再说自己组建医院救了很多人，没有理由下地狱。
　　她在心里想着，转身环顾四周。确定自己身在一个没有光源的空间，要说这里是地狱，也不是很像。最起码没有牛头马面妖魔鬼怪。只有一位白发苍苍，面目可亲的老人。便走过去尝试着问，“老人家，请问这是在哪里？”
　　创始者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胡思乱想，看着她靠近。听到她问话以后，才慢慢地回答说，“这个地方哪里也不是，这里是虚无之地。”
　　秦可儿听老人说得莫名其妙，接着问，“我不明白，您能解释清楚吗？”她没想到，老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还保存着你的一些记忆，你想不想知道。”秦可儿再一次迷糊起来。她对老人问，“你是谁，怎么会有我的记忆？”
　　“我是你临死之前呼唤的神，在上一个时间的拐角咱们见过一次。”秦可儿听他说完，脑海里忽然涌现自己的付出，翻腾出自己得到的不公。她心里的迷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愤怒。这些因素让她厉声问，“你是神。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你没看见吗？”
　　创始者面对指责，依旧不温不火，还是用他一贯的口吻淡淡地说，“是的，这个世界一直都不公平。特别是现在，你们人类很聪明，得到我的喜爱。只是你们的自私自利也灭绝很多物种，同样得到我喜悦的物种。”
　　“我，这…”听到这段不是辩解的辩解，秦可儿不可否认，神说得很对。她又想想神说过的所有话语，问，“咱们以前见过，我怎么不记得。”
　　“你想知道吗？”听到他的反问，秦可儿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说，“当然想。”她说完，一动不动地看着神，听他说，“在把记忆还给你之前，我不得不提醒你。不是所有记忆都幸福美好。”
　　秦可儿明白他的意思，想一想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心说，这一生还有什么记忆我自己不知道。即使这样，她还是再次问，“你是说，那些是不幸福的记忆？”创始者回答说，“是的！甚至还带着悲伤。”
　　悲伤。秦可儿听神说到悲伤。只在心里发出一阵冷笑。还心想，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幼年时眼睁睁地看着妈妈带着姐姐离开，更让人难过。还有什么，比姐姐背着骂名自杀，更让人伤心。还有什么，比相恋十余年男友的背叛，更让人痛苦。还有什么，比自己所爱之人惨死在面前，更让人绝望。还有什么，比自己的莽撞害得爸爸陷入绝望的境地，更让人悔恨。想到这里，她说，“没关系，我已经尝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悲伤。”
　　读过她的思想，又听完她的话语。创始者还是再次问，“你确定了？”秦可儿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是的，我确定了。”等秦可儿说完，创始者一扬手。一团有无数个画面组成的彩色光晕从他手里飞出。直接飞进秦可儿的脑袋里。紧接着，无数个画面在秦可儿的脑海里展现。不一样的职业，不一样的人生轨迹，让她有些莫名其妙。一样的长相，一样的思考方式又让她似曾相识。现实与虚幻，甜蜜和痛苦，搅扰得她扯不清，理还乱。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之后，她终于明白悲伤的真正含义。同时也知道创始者的承诺。便对他问，“您说过，会给我改变世界的能力，还会兑现吗？”
　　“当然会。”创始者说着，抬手在自己满头的白发里，拔下一根散发着光芒的头发。一扬手，那头发飘飘荡荡地飞到秦可儿的头上。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摸，结果什么也没有摸到。
　　她正疑惑，听见神说，“现在好了，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任何事情。”秦可儿还在想着那根亮发，听见创始者说的话，随口一问，“怎么做？”
　　创始者一边转身离开，一边说，“我说过，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被你诅咒。”
　　秦可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我是问你怎么才能起死回生。她想着，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很痛。痛不欲生的痛。比中枪时还痛的痛。她伸手去摸额头，意外地摸到一颗子弹，也摸到已经愈合的伤口。她拿起子弹看一看，才意识到自己的灵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正看着，又感觉自己的肚子和胸口里也有个什么东西钻出来。她抬起头，看见那也是两颗子弹。到现在，她明白了怎么回事，明白了创始者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她坐起来，看着面前的几个军士叽里呱啦地叫嚷个没完。乱哄哄的本地语，除了医生这个词语她什么也听不懂。猜想一定是自己的那一刀，让那个混蛋要找医生。
　　她看着卫兵们架着独眼黑鬼往外走，就说，“葛龙德医生已经失去呼吸，其他的医生也被你们杀了。整个医院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要找医生，你们得留下来。”
　　听到她的声音，人们这才发现她活过来了。也才看见她满脸是血地站起来。一个戴着手表的士兵没等命令，抬枪就扣动扳机。
　　秦可儿再一次看见有人对自己开枪，再一次看见黑洞洞的枪口闪出亮光。也看见这颗原本能够轻而易举夺去自己生命的子弹，晃动着尾巴慢慢地飞过来。她感觉到神奇，感觉到不可思议。伸手就捏在手里。
　　这诡异的一幕，其他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清楚地看到她一伸手就把子弹抓住了。别人还好一些，刚刚杀死她的那个卫兵直接被吓破胆。对着她就把步枪里的所有子弹都射空了。
　　秦可儿记得，车进伟曾经解释过自动步枪的工作原理，也知道这步枪的名称。甚至还领教过这把枪的厉害，只是一时间没想明白子弹怎么一会又变得这么慢。变得比在空中飞过的雪球还慢，她感觉它们只比飘落的雪花快一些。便利用子弹从枪口到自己面前的时间，想一想怎么回事。她想到美国的超人，想到中国的武侠，想到爱因斯坦，想到物理学。也想到自己见过两次的创始者。她在心里说，得到头发之后，自己要么拥有了超能力。要么改变了自身的质量，扭曲了空间和时间。
　　她想着这些，最先离开枪口的子弹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她只好放下这些形而上的问题，集中注意力解决子弹的麻烦。
　　她转过身，看着子弹从眼前飘过。然后转回来，向前走一步，同时向右一闪，让第二发子弹从腋下穿过。就这样，她一边向前，一边闪躲，靠着灵活的腰肢，轻便的双脚，在最后一颗子弹飘出枪口之前，来到士兵的面前。她想起堵住血管的血栓，把手里一直捏着的子弹用力塞进枪口里。接下来她静静地等着两颗子弹在枪管中间相遇，看着枪管变弯。
　　改变形状的枪管，又让她想起心脏主动脉。让她想起自己是一个心胸外科医生。也让她想起摘除人民自由军心脏的想法。想到这里，她伸手就把面前士兵的心脏握在手里。想都没想便掏出来。
　　她低下头，看一眼手里鲜红的心脏，还在跳动的心脏，忽然感觉自己违背了希波克拉底誓言。一扬手又把它扔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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