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心头朱砂痣

　　太湖的晨雾尚未散尽，缥缈峰如同一柄青黛色的长剑直插云霄。黎渡与言月站在山脚下，望着那条蜿蜒而上的石阶，仿佛看到了命运交织的轨迹。

　　"他选择在这里见面，倒是别有深意。"黎月轻声道，素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袖中的半块玉佩。

　　黎渡神色凝重："缥缈峰是他当年立下宏愿的地方。那时他说，要让'蜃楼'如这山峰般巍然屹立，成为照亮世间的一盏明灯。"

　　言月侧首看他："师兄可还记得那盏灯最初的模样？"

　　"记得。"黎渡的目光悠远，"那时我们救助的第一个村子，孩子们围着新修的学堂又唱又跳，老人们捧着米粮热泪盈眶。刘钦叔父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说这世间最亮的灯，是人心里的善念。"

　　可如今，那盏灯已被层层谎言包裹，光芒渐暗。

　　两人拾级而上，山风掠过竹林，发出沙沙声响，似有无数窃窃私语。行至半山腰一处平台，但见一人负手而立，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那人转过身来，面容清癯，双目如电，正是刘钦。

　　"你来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目光在黎渡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言月，"还带了朋友。"

　　黎渡上前一步："叔父，收手吧。现在的'蜃楼'早已背离初衷，成了吞噬人心的怪物。"

　　刘钦轻笑一声，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初衷？你可知道那些被我们'欺骗'的富商，他们的钱财又是从何而来？不过是更精致的骗局罢了。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言月忽然开口："刘前辈可曾想过，那些被'蜃楼'所骗的普通人？柳如姑娘变卖家产，苏婉娘子险些失去祖宅，她们的钱财，难道也是不义之财？"

　　刘钦面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待我完成最后这件大事，自会补偿他们。"

　　"最后这件大事，可是指东南海防的那笔军费？"黎渡冷不丁问道。

　　这一问如同惊雷，刘钦瞳孔骤缩，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危险："你如何得知？"

　　"看来是真的了。"言月轻叹一声，"前辈可知道，若这笔军费有失，沿海百姓将面临怎样的灾祸？外敌入侵，生灵涂炭，这难道也是'成大事'必须付出的代价？"

　　刘钦沉默片刻，山风卷起他的衣袂，整个人仿佛要融进这苍茫山色之中。忽然，他抬手指向山下："你们看这太湖，表面上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流汹涌。这世间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必须要有人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可暗流终究是暗流，永远见不得光。"言月迎上他的目光，"真正的光明，应当堂堂正正。"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刘钦身后，递上一封密信。刘钦看完，脸色数变，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今日之会，到此为止。你们走吧。"

　　黎渡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言月轻轻拉住衣袖。她敏锐地察觉到，那封密信的到来，让刘钦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下山的路上，黎渡眉头紧锁："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言月沉吟道："那封密信定有蹊跷。我注意到他看信时，手指在微微发抖，那不是愤怒，而是......惊惧。"

　　"能让刘钦惊惧的事，恐怕不简单。"黎渡神色更加凝重。

　　二人回到落脚处，将今日所见告知云禾与陈殊。陈殊立即取出这些日子整理的线索，在桌上铺开一张巨大的关系图。

　　"你们看，"陈殊指着图上一处标记，"这是'蜃楼'近年来资金的主要流向，除了我们已知的几条线，还有一笔巨款始终去向成谜。"

　　云禾凑过来看了看："这笔钱的数额，似乎与海防军费相当？"

　　"正是。"陈殊点头，"更奇怪的是，这笔钱的流转方式极其隐秘，几乎不留痕迹，若非我偶然在一本旧账册上发现端倪，根本无从追查。"

　　言月忽然道："或许，刘钦背后还有人？"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若真如此，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夜深人静，言月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天边那弯新月。黎渡悄然来到她身边，将一件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

　　"还在想日间的事？"他问。

　　言月点头："我总觉得，刘钦今日的举动有些反常。他既然约你相见，必定有所图谋，为何会因一封信就轻易放弃？"

　　"除非......"黎渡若有所思，"那封信带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改变计划。"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是求救信号！"黎渡脸色一变，"看方向，是柳如的绣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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