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爱

　　气氛似乎有些凝重，在场众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像是盼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看见进病房检查的医生出来，仿佛见着了救星，但雷焦急地开口：“我太太她——”
　　医生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少安毋躁：“但太太刚醒，我们还要为她作进一步的检查。至于好坏嘛，还得看情况。”
　　因他最后一句话，但雷的心，悬了起来。
　　“还有——”那位医生环视在场的其他人，目光落在在场除了但雷的另一位男性身上，“但太太说，她想见见她的儿子。”

　　但雷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别太久，她需要休息。”
　　医生叮嘱他，一边的护士将氧气罩暂时从施凡的脸上摘了下来，随后，二人退出了病房。
　　施凡偏过头，望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嘴角动了动，又露出痛苦的表情。
　　但伟略有迟疑，抬起施凡的手，将被单提到她的胸口，再轻轻将她的手，放在被单上。
　　“别着急，我在听着呢。”
　　施凡的目光微有惊讶，随后，被一丝喜悦覆盖，她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虚弱地轻轻道：“我没想到你会来。”
　　“你们打算瞒我多久？”
　　突然转移的话题，嘶哑的声音遂不及防传入耳。
　　施凡睁开眼，入目的，是一本老旧的日记本。
　　心一颤，她望着那本日记，一时愣住。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你们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但伟眼圈红红的，举着手中的日记，逼问施凡。
　　不是愤怒，不是怨恨，有另一种情绪，不可抑制地滋长，令他难以自控。
　　有一阵短暂的沉默。
　　施凡盯着那本日记，好一会儿，视线才缓缓移到但伟的脸上：“伟儿，你哭了？”
　　但伟沉默，不回答她的话。
　　“是我不让他说的。”施凡虚弱地开口，极轻的语气，“因为我愧疚。”
　　但伟的眼神有了些微变化。
　　施凡没有察觉，她已完全沉湎于自己的思绪，仿佛回到久远的以前：“我从没想过会爱上自己的姐夫，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我很怕，很困惑，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姐姐。我都已经决定跟但雷分手了，可是姐姐她，还是，还是——”她出气不均，呼吸也急喘起来，“收拾姐姐的遗物时，我发现了那本日记，看了之后，我才明白，她什么都知道。”
　　她盯着但伟，一字一顿地开口：“伟儿，你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不等他回答，她又自言自语起来，“不，你不会明白了。当从葬礼上回来的那一刻，你看我时敌意的眼神，我清楚明白你恨我。”
　　“我是真的爱你们——不管是小姨，还是妈妈。我告诉自己，要代替姐姐好好照顾你们。我尽了全力，可却争取不到你。”说到这里，她苦苦一笑，“他劝我，给你看这本日记。怎么能呢？你根本不愿意接受我，即便是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也不会有本质的改变。”
　　但雷望着她苦涩的模样，眼神复杂：“就为这个理由，你宁愿让我一直误会下去，宁愿不要自己的孩子？”
　　“我不是一个好妹妹。”苍白的手抬起来，摸索着，触到他的手背，犹豫了一下，见他没有抗拒，慢慢地握紧。施凡的嘴角渐渐泛出一朵笑纹，“但我会尽力当好一个母亲。哪怕，你对我恨之入骨，我会慢慢等，慢慢地等……”
　　被她那样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深陷在她的目光中，那里面，充满了慈爱和温暖。
　　“你来没计较过后果吗？”他喃喃地说着，全然没有察觉自己已悄然反握住她的手，“如果我永远不知道真相，永远不接受你呢？”
　　施凡费力地低头，望着自己被但伟握着的那只手，缓缓说道：“那我只能跟姐姐说抱歉了。”
　　“为什么？”但伟不解地问她。
　　施凡望着他疑惑的模样，微微一笑：“因为下辈子，我要顶替姐姐作你的妈妈，一点一点地补偿，疼你呀，爱你呀，一定要让你幸福……”
　　虚弱但且柔和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呆呆地望着她的笑容，心底深处，传来轻轻的一声响。
　　不疼，仿若一把锁，不经意间，被悄然开启。一股小小感觉，从深处萌芽，迅速成长开来，满满溢足了心底。
　　“你傻吗？”他低声言说，语气中有似是而非的责备，还有另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蕴含其中，“就算你愿意，我也不一定答应——下辈子，远着呢。”
　　施凡的眼中有一抹失望闪过，不过立即又强颜欢笑：“无所谓了，这些年，你第一次肯跟我平心静气说这么久，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这才了解自己对她的伤害有多大，以至于她竟能感恩到这种地步。
　　“什么无所谓。”他盯着她失望的模样，“是你自己说的，会尽力当个好母亲。”握着施凡的手再紧了些，“别失言，否则下次我会让你们永远找不到我。”
　　他话中有话，施凡岂会听不出来？她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良久，眼泪扑簌而下，她低咽着，从指缝中挤出声音：“伟儿，你——”
　　“我浪费了太多时间。”但伟将她的手贴近自己面颊，目光放柔，虽然表情还不自在，但声音，带着真实和诚恳，“下辈子太远，我们还是从现在开始好了——妈妈……”

　　黄洛一缓缓推开病房门，见到的，是沉沉睡去的两人。
　　施凡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布满泪痕的脸上挂着微笑。一只手，微微弯曲，横过但伟肩上，将他庇护于自己的怀中。
　　但伟趴在病床边缘，一手枕在自己头下，一手，还握着施凡平放在胸腹处的另一只手。
　　握得，很紧……
　　她笑，缓缓退出门外，想他们梦里，定也见到了彼此。
　　尘封的心事就此开解，解放了被禁锢的天使，快乐从此降临——
　　由此，释怀……

　　暖春，阳光明媚。
　　女孩拉着男孩的手，走进一家糕点店。
　　“好多人哦。”男孩举目望去，挠挠头，“没位置了呢……”
　　“那里！”女孩眼尖，瞅见内里靠窗的地方还有一张双人桌。
　　她兴奋地拉着男孩跑过去，正准备落座，却被旁边的服务生制止：“对不起，小姐。”
　　“搞什么……”女孩气鼓鼓地噘嘴，不依地盯着服务生“明明没人，干嘛不让坐？”
　　邻座的一位客人转过头来：“第一次来？”
　　女孩点点头：“我是听说这里的糕点很好吃，才来试试的。”
　　“那就难怪了。”客人笑呵呵的，“这8号座呀，是不坐客的。”
　　“为什么？”女孩好奇地追问。
　　“熟客都知道的啦。”客人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对女孩开口，“听说，是老板特地留下，专门只给一个人的哦……”

　　“欢迎光临。”
　　悦耳的欢迎词再次响起，高挑的身影推开门，径直走向空着的8号座。
　　近旁的服务生见了来客，满面笑容地走上前，将一杯奶茶放在桌上：“洛姐。”
　　“嗯。”黄洛一浅笑，啜了一口茶，偏头看了看周围，“人挺多的。”
　　“最近新做了一种冰火糕，很受欢迎。”
　　身后突然响起了愉快的声音，黄洛一向后仰头看去，见但伟双手撑着椅背，正微笑着看她。
　　“陆希呢？”她望向他身后，没见邓陆希。
　　但伟绕到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耸耸肩：“他说他要泡妞。”
　　“哦？”她挑眉，拉长的语调中，语气颇有玩味。
　　“来，尝尝。”服务生上了分切得很整齐的糕点，但伟叉了一块送到黄洛一嘴边。
　　黄洛一托顺从地张开嘴。
　　软糯的滋味，热乎乎的有些玉米的香甜，咬下去，却是一阵清凉薄荷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反复几次，直到咽下去，才从舌蕾上消失。
　　“好吃吗？”但伟兴致勃勃地问她。
　　舔舔唇，意犹未尽——不用说，这就是冰火糕了，名字还取得挺有新意。
　　黄洛一托腮看他，嘴角上扬。
　　但伟哑然失笑：“你笑什么？”
　　“没什么啊。”黄洛一也笑，再叉了一块冰火糕放入嘴中，“只是看你开心，觉得挺好。”
　　“因为这里放开了。”但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认真地看着笑容恬淡的黄洛一，按住她的手，出其不意地摘下她的眼镜，“洛一，谢谢你。”
　　素来隐藏的澄澈明亮的眼瞳这般不设防呈现眼前，他呼吸一窒，着迷地陷入那一层星光般的光晕当中。
　　直到近旁有人也低呼一声，他抬眼看去，见邻座的人也痴迷地望过来，目光流连。
　　非常不爽地暗咒一句，下一刻，替黄洛一戴上眼镜，再凶煞地瞪对方一眼，吓得人家忙不迭地低头下去。
　　黄洛一没有注意到但伟孩子气的举动，她正忙着掩饰自己脸颊飞起的两朵红云，还在为但伟方才的告白心动不已。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恰好帮了黄洛一的忙。她忙将手机贴紧自己的面颊，半转过头，躲避但伟的注视：“喂？”
　　但伟目不转睛地望着黄洛一，直到她接完电话，他才发问：“谁打的啊？”
　　“美灵。”黄洛一答他，不出所料见他又锁紧了眉头，一时起了玩心，故意逗他，原话转告电话内容，“她说钟乐凡送花过来，希望我能赏脸，与他共进晚餐。”
　　“什么理由？”但伟的表情臭臭的。
　　“情人节啊。”黄洛一强忍笑意回答，而后，气定神闲地等但伟的反应。
　　但伟的脸色继续臭下去，最后黑黑的，若包大人在世，恐怕都要逊色几分。
　　“走！”但伟拉黄洛一站起来。
　　“去哪儿？”黄洛一明知故问。
　　“情人节晚餐。”
　　浓情蜜意下，她还是能依稀听出一点咬牙切齿。
　　不过，已经不太重要了……

　　第二天，阳城的八卦杂志刊登了一条小道消息：
　　据说2月14日下午六点，正准备进至希糕店的某位顾客看到店老板之一拉着著名的心理学专家黄洛一走出店门，黄洛一笑眯眯的，至于那位店老板嘛，一边走，一边还气急败坏地打着电话——
　　“我要翘班！什么理由？我未来老婆都快被人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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