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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骗
侯爷一身佛头青色圆领长袍,身形修长,面如冠玉,置于人群中亦如此突出。
晚柳怔愣片刻,傅南笙已经朝她走过来,笑起来眉眼柔和。
“晚柳姑娘,好巧啊。”
晚柳朝他服了服身,扮作婉约:“遇见侯爷,柳儿甚幸。”
傅南笙握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谢侯爷。”
“今日既遇着,不如姑娘陪杜某去百戏楼听一出三花园?”
晚柳惊喜地看着他,又赶紧敛去,轻声应道:“却之不恭,柳儿叨扰侯爷了。”
他们往百戏楼走,傅南笙屡屡偏头看她。
这样的女子不过是装作一派柔弱,就如同那位静安公主一样。谢明彻枉作世家子,竟被这样的伎俩骗得团团转。傅南笙心里不免瞧不上他。
晚柳只做目视前方,余光里却能看见他频频望来的目光。
她正心中得意,两个小叫花子飞奔跑来,几乎是蹭着她的裙摆跑过去。晚柳受了些惊吓又心生厌恶,便顺势尖叫一声,往旁一跌。
果不其然,傅南笙揽住她的腰,让她倒在自己的臂弯。他的身上有温暖干净的味道,叫人心安。
晚柳似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站起来,挪开两步低着头说:“冒犯侯爷了。”
“何来冒犯之说。”
晚柳抬起头,正撞进他温柔如水的眼眸中,目光交缠,仿佛那一刻便定了终身。
平乐偷偷跟在后面,原非掏了铜板给方才的两个小乞丐。
平乐咬牙:“妖孽。”
傅南笙这人容貌之绝色,真是上天垂怜。季时卿觉得她要是晋皇,就凭这张脸也会多宠这个儿子一些。
进了百戏楼,门口小厮见过晚柳陪人来,以为傅南笙也是她的客人,神色多有不恭敬。
“晚柳娘子,又来啦。”
晚柳怯怯看着他,扶风弱柳的身子往傅南笙身后躲了躲。
傅南笙冷笑:“这是我长信侯府的贵宾,你怎可如此怠慢。”
小厮慌忙朝她弯腰行礼:“小的眼拙,请侯爷见谅,请姑娘见谅。”
晚柳头一次在人前被如此致歉,她很想踩上一脚,叫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清楚,她是枝头的凤凰。
可傅南笙在旁,她只好装作宽容大度,轻轻摇了摇头。
傅南笙只是看着,想着公主安排的人演戏都是一把好手。
“谢子霁这到底是什么眼神,世家贵女见了那么多,怎么就看上这种货色。”平乐扒着转角的墙,翻了个白眼。
原非说:“许是小公子见惯了大家闺秀,这才一时被妖精迷了眼。”
“这回可得让他长长教训。你去告诉石将军,把他扣在宫里值守。”
“奴才早与石将军说过了。”
平乐扭头朝他笑:“原非,你越来越聪明了。”
“是公主教的好。”
“走,咱俩去珍宝阁,这恶心人的事交给傅南笙自己应付吧。”
在谢明彻宿卫宫中的几日,傅南笙带着晚柳赏花游湖,彼此诗词唱和,那叫一个兴趣相投,相逢恨晚。
若非夜夜回家,晚柳都快将谢明彻忘记了。
这天晨起,谢明彻休沐回家,晚柳已经梳妆妥当,正准备出门。
迎面遇上,他们两两相看,都愣了一下。
谢明彻昨天值夜,两眼通红,却还是关心她:“怎么起这么早?”
晚柳笑起来说:“昨日与朱娘子约好了今日去金明湖钓鱼。”
“嗯,你去吧。”
“好。”
说完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出门了。
谢明彻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微微蹙眉。
金明湖畔有一间小楼,烹这湖里的鲜鱼颇为有名。平乐坐在二楼窗边,开着半扇窗子看着下面女子娇俏地向身旁的男子撒娇,明眸皓齿,秋波潋滟。
男子亦低头宠溺地笑,宠她的顽皮,疼惜她平日守礼。
平乐撇嘴。原非也探头往下看了看。
“他这戏做的是真不错。”季时卿抿了口茶,寡淡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想是平日做戏做习惯了,这样信手拈来。”
“公主是生气了?”
“生气?”她嗤笑一声,“鱼饵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傅南笙看着眼前的女子多般娇俏,却只觉得烦躁,忸怩作态,令人瞧着无趣。他压着脾气耐心地笑着,忽然觉得自己被平乐公主套了进去,如此这般比那戏班子唱戏的还不如。
他心下气恼,却又不由得想起季时卿一张笑脸,她也常是这样娇俏,惯会撒娇耍赖,行止无度,骄纵得不像样子。
可也没着这样叫人厌烦。
眼前晚柳还在他和说着什么,他的心思却已经不在她身上,。
晚柳同傅南笙吃鱼宴,桌上佳肴美酒,她却有些郁郁寡欢。
傅南笙看她神色,状似不知地问:“柳儿怎么了?鱼宴不合胃口?”
晚柳摇头,垂着眼眸就要落下泪来。她缓缓抬起眼,眼中桃色,眼尾一眸红,格外叫人心疼。
“这是怎么了?”
她凄哀道:“杜郎待我一片纯诚,晚柳深谢苍天眷顾,让我得与杜郎相识相知,即便不能相守,柳儿也不负此生。”
说罢她拿起手绢挡脸,低声啜泣,泪珠一滴一滴地落,像断了线的玉珠。
傅南笙觉得脑瓜疼,他不明白这女人怎么这么多眼泪。饶是如此,他还是起身走到她身前蹲下来,握起她的手,抬头看她,一派耐心心疼的样子。
“柳儿何出此言。”
“柳儿本也是良家女,无奈家道中落,被舅父卖入尚乐坊为奴。彻郎救我于水火,我实在难负其恩,只怕是要与杜郎相别,今后你我婚嫁,再不相见。”
傅南笙蹙起眉头,握着她的手不放。
“柳儿,我心里是有你的。柳儿,我想娶你。”
晚柳拿着手帕挡着脸,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她仍轻啜,声音哽咽:“我也是爱慕杜郎的,只是……只是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谢公子。”
傅南笙对她说:“我长信侯府终究是皇亲,你嫁给我,子霁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他又安抚了好一会儿,晚柳才停止啜泣,宴席过半,她又笑得如从前一样了。
隔壁谢明彻瞪着一双猩红的眼,手紧紧握成拳。墙上镂刻轩窗,窗前隔细纱,对面的情景透过轩窗虽看得模糊,声音却听得极是清晰。
季时卿坐在一旁,朝原非使了个眼色,他把轩窗上的横板拉下来,彻底隔断两间房。
谢明彻恼怒地一拳锤在桌子上,桌板抖了三抖,茶杯里的水都荡出来了。
“你傻不傻。”季时卿撇嘴,“手疼不疼?”
谢明彻像一只暴怒的凶兽,他不说话,季时卿也不理他,兀自吃鱼。
他像一尊石像一样杵在那,季时卿一边吃一边翻白眼。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子霁。”
他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季时卿叹息一声起身轻抚他的手臂:“如今你都看清了,还要因为这女子和你母亲闹吗?”
谢明彻沙哑的声音问:“你设计这些就是为了让我看清她的为人?”
“不然呢。”季时卿耸耸肩,“我虽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这么多贵公子里挑上了你。但我知道,若有一个身份贵重、没有父母阻碍的人出现,她会毫不留情地舍下你。”
谢明彻眼里举起眼泪,倔强得不肯让泪水流下来。
“我知道,你怜惜她的身世,想必她也没少与你诉苦。但更多的,是你与你母亲做对,她全心全意地顺从你,你便觉得她比谁都好。”季时卿收起玩笑的神色,语重心长的和他说,“子霁,谢侯与夫人虽对你严苛,却也爱护。这些年来你少见勾心斗角。如今你这样轻易地掉入别人的陷阱。他日朝堂边疆,暗敌无数,手段不一,你若不能恪守本心,明辨是非,要如何保你谢家,保大楚疆土不破,国泰民安呢?”
季时卿拍拍他的肩膀:“这女子,我会替你处置了。此事揭过去,权当是前车之鉴了。”
季时卿转身要出门,谢明彻叫住她:“公主。”
她回头。
“我自己处理。”
公主莞尔一笑:“好。”
吃过午膳,傅南笙推说下午还有要事处理,便将晚柳送回了府。
她一入门,谢明彻就站在影壁下,阴测测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晚柳吓了一跳,摇曳聘婷地进了门,抚着胸口朝他埋怨:“彻郎站在这儿做什么?可要吓死我了。”
“谁送你回来的?”
晚柳眼神闪躲,谢明彻冷笑一声说:“那可不是尚乐坊的马车吧。”
不知是不是傅南笙方才一番表白给了她底气,她见瞒不下去,索性摊开了:“是长信侯爷送我回来的。”
“长信侯?”谢明彻嗤笑。
晚柳见他神色不虞,稍稍收敛,好言好语地说:“他自是比不上彻郎你的。可我怎么能见着你为了我与父母形同陌路,耽误彻郎前程,可叫我怎么活得下去。”
陈忙关上了大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声音,将晚柳吓了一激灵。
谢明彻看着她这张仙子一般的脸,看透了她这张面皮下如鬼魅般的心。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攀长信侯的高枝?”
“自然是为了你。”
“还在骗我!”他大声一喝,晚柳眼珠一转,便哭了起来:“彻郎,我当然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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