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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相念24
楚湘然说的转机，出现在正月末。
前一天晚上，她站在窗前看到天空中流星划过，就知道，她万般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到来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宫里就派人来叫她。
这是时隔两个月，楚湘然被以祈福之名软禁以来，第一次出祭坛，也是第一次进宫。被太监带着走在青石板路上，她感觉已经很久没见过皇上了。
“参见陛下。”
“平身”
皇上也很久没见她了，看着她繁复的衣衫也挡不住的消瘦肩膀，问：“神女似乎瘦了。”
“是清减了些。”楚湘然客气道。
皇上察觉到她语气里的疏远，也不再与她叙旧，便直入主题：“昨夜星象有异，神女可曾留意？”
楚湘然想说不曾，但同样在这个屋里的，还有江霁。她终究还是开口了：“星孛于北方。”
“此乃何意啊？”
皇上似乎颇有耐心，哄着楚湘然继续往下说。
但楚湘然不想说，于是安静片刻后，江霁说了：“主战事。”
楚湘然眼神动了动，强行止住想看一眼江霁的想法，继续低头。
皇上并不在意楚湘然的态度，或者说，他目前尚能忍耐，顺着江霁的话，问道：“既是北方，看来是指胡人了。”
半晌不说话的楚湘然抬头，道：“北方安顺平定，短期内不会起战事。”
江霁想反驳他，被皇上打断。
他伸出手指敲击两下桌面，虽然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屋里两个人安静下来。楚湘然知道，这是皇上不耐烦的前兆。
皇上道：“神女之前对朕说过，天降神谕，便是垂怜，那么此次，朕也应当顺应天意，可否？”
楚湘然的手捏紧成拳，声音听起来也是紧巴巴的：“皇上所言甚是。”
“那神女便替朕推举一位合适的将军吧。”
皇上往后靠在椅子上，似乎有些满意楚湘然的识时务，又抛出了这个问过多次的问题。
江霁站在一旁，脸又红又白，他一早递了折子，下了朝又被皇上直接带过来，硬是等到楚湘然来了，皇上才开始问这件事。
他对皇上来说，也不过是好用罢了。
自从去年出了孟阔一事后，能拿得出手的武将就没几个了。
楚湘然闭上眼，似乎下了很重要的一个决定：“臣推举南阳候。”
这句话说完，她并没有一阵轻松。屋里也安静下来，皇上也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当即认下她的推举，反而问：“神女此次举荐，可有私心？”
楚湘然拱手道：“若陛下有意起事，关将军能做到最好。”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楚湘然行礼出去。
尚有些凉意的春风刮来，楚湘然大口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带着些微刺激充斥着她的胸腔，使得她眼眶泛红。
身后有太监追上来，说：“神女大人留步，陛下说冬日已过，神女祈福有功，稍后有赏赐送到太常殿。”
“臣谢过陛下。”
楚湘然弯腰行礼，并不想推测皇上这次隐含的寓意。
她快步到自己的马车前，车夫扶她上车的时候，小声提醒：“南阳候在车上。”
“嗯”
楚湘然不着痕迹的顿了一下，正常上车。
见她进来，关念之便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
楚湘然坐好，道：“我已经向皇上举荐你了，至于会不会用你，我不知道。”
“足够了，谢谢。”
关念之言辞恳切，他看着楚湘然，却又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这么多，也没有能帮得上你的，还拖累你。”
“我这次回去就不用住祭坛了。”
“那真是太好了。”关念之松了口气。
楚湘然看着他，眼眶发红：“关念之，你能不能不去？”
关念之轻轻摇了摇头：“这是苏家和太子最后的机会了。苏家现在还没解禁，若你今日推举舅舅，陛下定然不允，但我与太子还隔着一层，皇上说不定会同意。”
他这次回来以后，就住在南阳侯府。除夕那日，皇上没有叫太子参宴，也没叫苏皇后陪同，苏家更是无人能进宫，只有关念之应召参宴。
若是以前，他说不定叫嚣着你们都不去，我才不去呢。但这次，他生生忍下，去了那个根本没人搭理他的宴会，独自过了极难熬的除夕。
昨日流星一现，他便连夜赶到祭坛，为的就是求楚湘然这件事。
楚湘然第一次后悔让他一起旁听王玄邈上课。她原本不想答应，但关念之说，如果她不答应，就在外面跪到她答应，
楚湘然当时生气了，把门一拍，一副不想管的模样：“你愿意跪就跪着吧。”
关念之竟然当真就跪下了。
没有很久，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楚湘然就把门打开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关念之不是傻子，从这两天楚湘然的反应，他知道这次他便是去了，也凶多吉少。胡人上次损失惨重，多半不敢主动发起进攻，可若是他们主动攻打，胡人也定会拼死反抗。
他不怕失败，但若是回不来了，欠了楚湘然这么多，以后就还不了了。
两人说完那句话后，车厢里便陷入难言的安静。楚湘然藏在袖子抠手，一言不发，关念之也沉默的看着她，不知该说点什么。
就在这几乎凝固的气氛中，马车回到了太常殿。
安晴一早在门口候着，等楚湘然刚出车门，就过去扶她下来，问道：“师父，方才宫里来了人送东西，说是陛下赏的，都送到小院了，以后是不是不用住祭坛了？”
“嗯，不住了。”楚湘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关念之的身影从车后溜走。
“太好了。”安晴没注意到楚湘然的动作，只顾着开心，“终于可以回小院住了。”
“宫里的人走了吗？”
“走了。”安晴回答。
楚湘然顿住回小院的脚步，问：“王师伯在吗？”
“在呢，在主殿。”
“你帮我把那些东西归到库房，我去找一下王师伯。”
安晴领命下去，楚湘然去找王玄邈。
王玄邈这两年看着老了很多，头发几乎全白，胡子也稀疏了，原先看着仙风道骨的，现在却有些迟暮老人的感觉。看得楚湘然心里一酸。
“师伯”
“湘湘来了呀，”王玄邈把手里的书放下，给她倒了杯热茶。
“师伯，我想请您帮我起一卦。”
王玄邈捻着只剩几根的胡须，问：“算点什么呀？”
“算算关念之这次的生机。”
她说得郑重，王玄邈也凝了神，拿出他的老铜钱。
三枚铜钱碰撞出声响，在桌面摊开，楚湘然瞥了一眼卦象，重新把目光投向王玄邈，等着他的解读。
“有一线生机。”
楚湘然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在何处？”
“在京城。”
楚湘然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就颓了。
王玄邈收起铜钱，摇了摇头。
楚湘然失魂落魄般出了主殿，正巧遇上江霁回来，两人在殿门口相遇，楚湘然理都没理他，拖沓着脚步朝自己小院走去。
江霁却停下脚步，对着楚湘然的背影说：“陛下召见了南阳候。”
楚湘然顿了一下，继续朝前走。
继除夕宴之后，关念之终于再次被皇上召见。
“陛下”
皇上坐在高位上，冲关念之招手：“念之，来，过来，朕好久没有见你了。”
关念之顺从向前，站到书案之前。
皇上问：“念之，你可怪朕？”
“臣不敢。”
关念之低眉顺眼，乖巧了许多。
皇上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痛快。你是朕身边长大的，比太子都更亲近些，若是你连你都与朕生疏了，朕又能信得过谁呢？”
“陛下言重了，”关念之立马低下头，“臣既是臣子，定然为陛下所用。”
“好。”
皇上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爽朗笑道：“既如此，你便再替朕出征西北。”
“臣领旨。”
关念之跪下领旨。
皇上上前扶起他的胳膊，想扶他起来。关念之却用了劲，不让他扶。
“哦？”
“臣有一事相求。”
“讲”
“若臣凯旋，请陛下重查太子一事。”
皇上捏了一下关念之的胳膊，不再执着于扶他起来，松开手，他坐回椅子上，看着跪在下首的关念之，他答应下来：“朕答应了，起来吧。”
“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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