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白教你了

作者:谷胱甘肽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染发闹剧


      人间夜深,轻光洒落,沉铺在长路,泛起浅夜的星点,很满,也很空。

      张暛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之上,等着电视播放,等着时间慢过,却又好像不知在等待什么。

      门锁忽而转动,房门打开的一瞬,张暛立马站起,惊喜地望向门外。

      两人一同走入,赫黑发如墨,王洝金发似光。

      张暛呆愣地站在原地,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赫的染发心切,故而从天阙医馆回到凡间便直奔理发店,王洝也只好陪同。

      理发店的老板从未见过王洝这般样貌如此出众之人,心想若是能为其做个造型,留上一张照片,日后定然能够招揽顾客。

      老板一顿夸赞、不停忽悠,非要说服王洝,也换一个发色。王洝本是果断拒绝,但奈何赫也在一旁热情邀请王洝。

      小猫才刚刚遭受失忆,这点请求也算不上过分,王洝亦不是在意外貌之人,换个发色又有何妨?只要赫能开心,那便足矣。

      王洝毅然决然地坐在了理发台前,只是他怎样也没想到,几小时过后,自己会为此时此刻的“壮举”后悔不已。

      不是造型差强人意,恰恰相反,是太过耀眼。浅金如光,不像日光刺眼,不似星光暗淡,就如月捻成沙,全都铺在了王洝的发丝,映衬面容姣白,荡起一波波温柔。

      王洝呆愣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就如此刻张暛呆愣地望着王洝。

      张暛心间拐了一百八十个弯,纠结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白的目光仿佛要将人望穿,王洝被张暛盯得有些别扭,便问道:“王率呢?”

      张暛平息几分,冷冷问道:“谁让你染的?”

      对于这种无缘无故就变脸的情况,王洝早就习以为常,只平淡道:“王率呢?”

      赫在一旁有些不爽道:“你谁啊你?管得比还宽天王老子还宽!”

      张暛心感一丝意外,不曾想赫猫竟连记忆都丧失。什么都不记得倒是甚好,张暛挑起嘴角,冷笑道:“天王老子,都得归我管!”

      赫哼笑道:“哎呦呵!今天真是开了猫眼……”

      ……

      “王率呢!”

      一阵冷呵骤然从房屋中传出,王洝的声音冷如冰霜,将平日的温柔全然震碎。

      不愿听张暛与赫拌嘴的王洝来到卧室,想看看王率睡得是否安稳。然而王洝推开房门的一瞬,屋内竟空无一人。

      王洝凶冷的声音惹得张暛一阵烦躁,本就因为染发而不明媚的心情,现在又被一个王率火上浇油。

      张暛走近,踹开房门,亦冷声吼道:“你瞎吗……”

      那空空的床铺落入眼中之时,张暛亦感到一丝惊讶,自己就坐在电视前从未离开,一个凡人小孩在房间的一举一动怎可能逃得过自己的眼睛?可现下王率凭空消失,自己竟无一丝察觉。

      堂堂鬼肆尧怎可能连一个凡间小孩都看不住?除非是其故意将其藏起,王洝想不怀疑张暛都难。

      王洝一掌挥去,直接将门拍碎,狠声问道:

      “你瞎吗?”

      “到底!在哪儿?”

      问话问不出答案,鬼掌便重重挥来,魂咒砸向王洝,推顶着整个人直接冲出了墙面。

      怨念化为黑咒,从张暛身边散出,一双冷狠的阴眸,直直盯着王洝。

      王洝躺在一片废墟之中,撑起身子,寻着阴冷的目光正欲望去,不料张暛已然走远。

      王洝无奈,自己都还没怒,鬼首的怨气倒是不少。

      王洝环顾四周,不知被鬼首这一掌打到了什么地方。只是觉得身上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疼痛,甚至轻缓过后便再无感觉。

      王洝撑坐起来,才发觉这是赫曾经幻造的那片沙滩。

      幻造的空间就在灵元方堂的附近,灵息魂咒本就相通,被鬼首打到幻镜而非实空倒也不足为奇。

      忽而之间,王洝望到海滩之上那一抹小小的背影,正是王率。

      王率回过头去,愣过一瞬,惊喜叫道:“爸爸!”

      王率一边跑一边扑到王洝的怀里,激动道:“爸爸!你回来了!”

      王洝温柔地将王率抱起,问道:“宝贝,你怎么在这儿?”

      王率忽而意识到自己此举实属有些任性,已是夜深,自己却不在家中,惹得大人担心。王率有些愧疚道:“爸爸,对不起。”

      王洝心间一酸,安慰道:“你……是想赫姨了吧。”

      王率往王洝的怀里挤了挤,软软地趴在王洝的肩头,脑袋偶尔动一动,也不知是不是在点头。

      王洝一直竭尽全力,希望王率能够受到神力庇护,却又可以不受鬼神息脉影响,一生保留凡人的正统血息。

      然而,从小便受到灵咒影响,王率终是迈过了最终的界限。王洝未曾想过,王率现在竟能自己走入幻境,竟已经能在实空与幻空之中来去自如。

      或许是自己的失职……

      或许,是这孩子的身世本就不凡,再如何防护,也无济于事……

      王洝轻抚上王率的后背,笑道:“赫姨回来了,去找赫姨陪你玩好不好?”

      王率点点头:“嗯。”

      王洝一笑:“那,赫姨要和你玩假装不认识你的游戏,好不好呀?”

      王率有些好奇,还不知道游戏能这样玩,却也乖巧地点了点头。

      王洝道:“那你来教会赫姨,让她把我们大家全都记住好不好?”

      王率认真地点点头:“好!”

      王洝抱着王率,慢慢离开,在浅滩之上,留下一路淡光。

      远海起浪,潮水慢涨,一层一层上岸,将月沫点点擦净。

      王率的兜里露出了门票的一角,王洝诧异道:“你去游乐园了?”

      王率掏出两张门票,展了展,开心道:“嗯!叔叔带我去的!”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张暛偶尔还会发火,可王率却还是觉得很是满足。

      心间像是被烈火刺了一下,那种感觉不知是什么滋味,王洝有些愧疚道:“那叔叔他,带你玩了什么?”

      猛然一想,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王率仔细回忆,却好像什么都没玩一样,可怜道:“我忘了……”

      为什么连白天的事情都不记得?

      或许因为夜深,孩子思绪不清……

      又或许因为什么,王洝不愿再去深究。

      一个孩子终日活在灵息与魂咒交绕的世界中,怎会不受影响?那些不现实的想法终是抵不过事实,只是王洝一贯逃避、不愿承认罢了。

      王洝安慰道:“没关系,下次爸爸带你去。”

      王率有些兴奋道:“你们一起带我去,好不好?”

      海面洒落一片辉光,又映在无垠的夜空,童真的笑颜就如夜星一般灿烂,仿佛真的能让人释怀坦然。

      王洝宠溺道:“好!”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准为王率备好的蛋糕和礼物,电视机的动画映在上面,成了最生动的背景。

      王率趴在王洝的肩上昏昏欲睡,错过了茶几上的惊喜。可王率也许知道,无论多忙,那个最爱他的人总会把这一切都准备好,或许会晚,却从不会少。

      …………

      张暛背着行李走在深巷之中,裹挟的戾气无比深重,堆积在阴沟角落里的鬼魂瞬间安静,长夜之下不发一声。

      鬼魂在两侧俯跪而下,颤颤巍巍地为鬼肆尧清理着一路的脏物污水。只在一瞬,深巷空荡,散得一魂不剩,夜路焕新,变得不染一尘。

      张暛越走越觉得路长夜冷,越走越觉得委屈,越走越是愤怒不止,张暛几次都回过头去望,却连个追出来的人影都没看到。

      张暛的面前渐渐汇聚出一无头无尾、不虚不实的鬼影,只勾出一扭曲的人身,双臂无骨无力,扭转拖拉在路上,啼笑魇带着蒲绛托付的梦念颤颤地跟在张暛的身后。

      蒲绛忧心道:“大人,您怎么了?没事吧?”

      鬼首那背着行李的背影,落寞又凄惨,蒲绛甚至都在怀疑,此时此刻,堂堂鬼肆尧是不是在偷偷抹泪。可奈何啼笑魇胆小,根本不敢再往近多走一步,蒲绛只能看到张暛的一抹背影。

      寒风吹得一阵生冷,张暛的头脑又是一阵疯痛,疼得鬼脉摇颤、疼的内心欲裂,张暛一吸鼻子:“没事儿。”

      蒲绛小心翼翼地问:“那,您背这包,是……”

      张暛褪下背包,顺势将其狠甩到了路上,道旁的围墙瞬间断碎,轰然砸向远处。

      见所未见的暴躁与凶狠吓得啼笑魇立马就要奔逃,却生生被张暛用锁咒栓了回来,巷中同时响起了蒲绛的声音和啼笑魇求饶的哭声。

      蒲绛心中思量,鬼首大人怕是又与淳于上神不和,便劝慰道:

      “哎呀,他怎么就是不懂我们大人对他的情感呢?他早晚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再来和我们大人道歉、接我们大人回家的。”

      张暛冷声道:“谁对他有感情。”

      蒲绛赶忙道:“对对对,我们大人怎么可能对他有感情,要有也是他一厢情愿。”

      张暛不停念道:“什么都是我的错……什么都是我不对……什么都是……”

      平日鬼首不会这般絮絮念叨,蒲绛立马察觉几分异样,忧心道:“大人,您是不是头疼?”

      张暛未应,蒲绛内心万般焦灼,恨不得立马冲出梦境,奈何啼笑魇怯懦,根本不敢上前,蒲绛焦急道:“苦汤呢?苦汤呢……”

      张暛摇摇头:“扔了。”

      蒲绛惊讶道:“扔了?为什么扔了?”

      张暛一笑:“扔了,扔了……就是扔了,哪有那么多原因。”

      蒲绛立马将鬼府囤积的苦汤从梦境丢出,一瓶接着一瓶,落在地上,沿着台阶滚了下去。

      一瓶瓶苦汤滚落脚边,张暛却不理睬,只顾沿路慢走。

      蒲绛大喊道:“大人,您快喝吧!大人……您为什么不喝啊……”

      鬼首头痛泛滥,若不服药,情急之时,甚至可要性命,蒲绛万般心急,却忽而想到什么一般,愣愣道:“大人……您不喝苦汤,是不是怕忘了……”

      “小绛。”

      趁着头痛有几分缓和之时,张暛勉强清醒,继续道:“昨日凡间突现强咒,能触动我鬼肆尧脉流,而后属火仙兽又突然袭世,降临在游乐场上空,你去查一查魂咒的来路和坠落的灵火,还有家里那个凡人小孩,去帮我查一查他的身世与血脉。”

      蒲绛点点头道:“是,大人。”

      残光在路灯顶上吊,灯下潜着阴色的笑声,阵阵传来,不堪入耳。

      红逦魃垢乱的黏发披散,青灰的狰面疯笑,红袍染浸脏污,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它的身下还紧压着一具少,男的新尸。

      污魂侵腐着尸体的白肤,露出烂肉鲜血,惨不忍睹。

      满巷鬼魂早已逃空,唯有红逦魃还在纵享极乐,周身早已陷入了鬼肆尧魂咒的逼迫之下,红逦魃却依旧浑然不知。

      啼笑魇早已被吓得掉过头去跑回了巷口,一边痛哭一边大叫,无论蒲绛怎么安慰、怎么威逼利诱,啼笑魇就是不肯掉头。

      听闻声响,红逦魃才百般厌烦地转过头去望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上一眼来者的面貌,红逦魃瞬间面色全变,眉眼具抖,全身缩作一团,死叩在地上不住地打颤。极具压迫的咒流翻涌在红逦魃身边,不用去看也知道来者是谁。

      “……伏,伏……伏沧,沧大人,我,我……我,错了……”

      那根本控制不住的颤音直在嘴里打转,红逦魃的脸死贴在地上,脑门颤抖得甚至都要将地面磕出坑来。

      张暛不耐烦道:

      “哪只手?”

      没头没脑,完全不知道鬼肆尧在说什么,红逦魃拼命地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鬼肆尧到底是何意,那种源于未知的恐惧,才是无解的渊底。

      不能不答,更不能多言,红逦魃死抵着地面,绝望地叫出:

      “左手!”

      张暛作出一副无奈的模样道:

      “好吧,那就两只。”

      斧咒顷刻贴地而出,锃亮的刃尖飞转至模糊,卷扫邪风,直冲而出,话音还未落下,红逦魃的双臂便瞬间离体,先落了下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等到意识追上之时,欲死的痛感才从红逦魃的心底传上。魂咒流了满地,如同黑色的漆汁,红逦魃趴到地上,疯癫地哀嚎起来,挣扎着、惨搐着。

      已经跑至巷口,啼笑魇又被迫掉过头来,一边一百万个不情愿,一边又一路疯跑着去追张暛,一路痛苦地大哭。路过之时,蒲绛瞧了一眼疼得快要昏死过去的红逦魃,无奈道:

      “唉,伏沧大人是问你,哪只手要摸淳于温大人来着!”

      深巷的长路犹如江海,干净得能映出天上的繁星,灯也还暗,风也在吹。

      头痛已是撕裂难忍,每一寸鬼脉都如刀割,张暛淡然走至一处角落,靠墙坐下,静静闭起眼来。

      乱事如狂风,在张暛的脑海中疯撞,情绪不知从何而起,泪便已经先落,张暛只静静闭眼,或许待一阵长风吹来,便能渡过。

      啼笑魇从未见过鬼首这般,强大到极致之人,亦有渺小到卑微之时,昔日鬼首居万尸之上,如今亦倚靠墙角,独自无声。

      啼笑魇轻轻抹去眼泪,亦不再哭喊,只默默站在张暛身旁,月也不暗,灯也流光。

      在另一边,蒲绛万般焦急,却无一丝办法,只能在梦中,静静望着张暛,望他靠着墙壁,望他默默合眼,不知是否睡去,只留一片夜色。

      苦汤能医头痛,却也总让人忘事。鬼首每遇头痛,便服汤药,故而,到了今日,伏沧早已将过去忘得不剩什么。旧忆旧事,都随年月成了时光之间的散尘,只是那些该忘记的忘记也罢,那些不该忘记的都成了心间的遗憾,怎样也想不起,怎样也放不下,凝成一片苦涩,流淌千百年不绝。

      蒲绛没有想过,能有一日,能遇一人,会让鬼首为之转心,丢弃年久的药剂、忍受裂顶的疼痛,只是为了能不忘记。

      蒲绛不知那人是不是淳于温上神,亦没敢问出口来,更摸不清鬼首到底何意。只是长夜愈发冷清,连月光都无法中和,或许只有天亮之时,初日升起,才会照到这远黑的深巷。
    插入书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染发闹剧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7663251/24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