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风追寻录

　　放学路上我和“徐威”来到胖老板的小超市买零食吃，他示意我站在两排货架的中间。

　　自己走到了深处，在我看着琳琅满目的零食时，俯身盯着，思考五毛钱是该买辣条还是干脆面时犹豫不决。

　　他拿起一包辣条，催促我快点，我拿了一包干脆面，能顶饱。

　　结完账后，我们转角去他家的小巷里头，他从书包拿出一包薯片，递给了我，在他打开书包那时，我看见饼干，巧克力，鸡腿，鸡翅，薯片塞满了整个书包。

　　“我不要了吧，你吃吧。”
　　“拿着，还有很多，吃不下，够不够？再给你一包。”

　　我收下了。
　　那些是我平时想都不敢想的零食，仅一个鸡腿就顶我24包干脆面。
　　原来他刚才叫我挡在中间是为了进去偷东西，我却没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他的帮凶。
　　我只认为偷的人不是我，哪怕被抓到，也是他的问题。
　　可在尝试到甜头后，我产生了一种贪婪的念头，不用付那昂贵的费用，就能尝到平日不敢想的美食。

　　我们隔三差五的就去光顾胖老板的店。
　　但这次变得不同，徐威在路上就策划好，他打掩护，让我进去偷。
　　我看着那一排零食，把书包的拉链拉开一半，
　　看向徐威，迟迟不敢动手。
　　他没有说话，面部表情嘴型和肢体动作都在催促我，快点啊，快点啊，你在磨蹭什么？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拿起两条饼干，两包薯片，迅速的塞进书包。

　　结账时，我屏住呼吸，四周被无形的重力挤压着，时间流速变得相当缓慢。
　　胖老板问我：
　　“还有其他东西么？”
　　我装作自然的回答到：
　　“没有了。”

　　离开超市那一刻，我急速地呼吸着，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一种侥幸的解脱感。
　　走进小巷分赃时。
　　“你怎么拿这么少，尽是些便宜的，去拿些鸡腿，蛋糕之类的啊。”
　　“胖老板已经察觉到我们了，再拿那么贵的肯定会被发现的。”
　　他或许觉的很有道理，便没有反驳，和他分了一包饼干和薯片后各自回家。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在一次我去胖老板那时。
　　他大声呵斥我：
　　“贼仔，你还来这里干嘛？又想偷东西，你和你那个同学都是贼。”
　　“胖老板走出柜台，凶神恶煞地张起手扇着空气。”
　　但他没有动手打我的意思，像是赶走一些脏东西。
　　“走走走，不要再来了。”
　　我一步步退出门外，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

　　下一次我又来了。
　　把钱放在台面，指着那包干脆面。
　　“走走走，不做你生意。”
　　我又被赶走了，可我还是没有放弃。

　　在来了四五次之后，他收下我的钱了，拿了那包零食给我。
　　“快点走！”

　　之后只要有钱，就会去光顾胖老板。
　　我像之前那样把钱放在桌面上。
　　胖老板对我说：
　　“自己去拿吧。”

　　我逐渐成为了胖老板的常客，也没有再偷拿他一分一毫的东西。
　　徐威连同黑仔他们则永远被拒绝在门外。

　　这天胖哥店里来了个新玩意，“水果机”。
　　他把一块钱硬币投入，屏幕的右方就显示了10分。
　　他把水果，双七，大王按了个遍。
　　屏幕闪烁着霓虹灯，过山车似的一通旋转，有节奏的缓慢停止，停到了一个小木瓜，记分板上显示了两分。
　　然后向我展示怎么触发奖励机制，三只手指并按在水果那边，每个5分，试了好几次后，一通弹弹弹，弹了好几个大的水果，此时的积分板上显示了80分。他按了退币，退出了8块硬币。

　　我一下子被这台水果机吸引住了。

　　“这台机子能够赢钱。”
　　“呐，你拿钱来，过来我这里换硬币。”
　　“只有我这种才可以。”
　　他把一块钱硬币投入，被退了出来。
　　“人民币都不行，知道了么！”
　　“要不来玩玩？”
　　我看着手中的五块钱，犹豫了一会，
　　“先来两块行不行？”
　　“你给我五块，算你六个。”
　　“不想玩了你还可以退。”
　　六个币输输赢赢的，玩上了近半个小时。

　　最后输的只剩下10分，我感觉一点都不好玩，退回一个硬币出来，去找胖老板
　　“换一块钱。”
　　“一个币换什么，唉，你去拿两包五毛钱零食吧。”

　　心想也对，一块钱也不知道干嘛，挑完两包零食正打算走的时候。进来一个客人，他好像一早就知道，店里有水果机。

　　兑换了一百块钱，满满一盒硬币。
　　出手十分阔绰，五个币一组的投。
　　先买十分大王，其余四指连按，全买水果。
　　强烈的好奇心使我留下来，边吃着零食观察他是怎么玩的。

　　绝大部分，都是不中，或是中个小奖，
　　只见他不停的投币，不一会一百块就给他造完了。
　　仍不死心，又兑换了一百块。
　　他这次换了大七，星星，铃铛组成的一组，大王还是十分。
　　但这样的方式也没用，输的比赢多。

　　剩下几排币时，他喊到：
　　“老板再来一百。”
　　我不明白，这样的机器，能让人如此的疯狂？
　　买了这么多分大王，一次都没中。
　　接着他又换了一种方式，十个币一组，
　　依旧是十分大王，然后十指连弹般的把所有键按了个遍，花光所有分数。

　　终于在第八轮的屏幕转圈圈后，聚光灯停到了大王的位置。
　　机器里传出一段人声。
　　“恭喜你，中大奖啦！”
　　聚光灯一分为二，魔影迷踪般的伴随音乐弹到各个图标上。
　　每一个他都买了很多分，胖哥赶紧走过来瞧，分数不停的在飙升，
　　一千，三千，最后定格在5000多时，胖老板脸都黑了。

　　出币口如洪水般倾泻而出，硬币之间清脆的碰幢声，让人十分着迷。
　　储币框承受不了这么多，他把手伸进去，是那种被金钱包裹住的感觉，狠狠地抓起一大把硬币。
　　胖哥拿来收纳盒，还要替客人整理。
　　直到吐不出硬币来，分数停止在1000多分。
　　兑换硬币时，胖哥给了他600块。
　　并嘱咐：
　　“下次不要再来了。”

　　胖哥拿来钥匙，打开机器内部，对着手机讲。
　　\"你怎么给我调的？\"
　　\"刚有个，300块就中大奖了。\"
　　电话那头说：
　　“不可能啊，那几率我已经调得很低了，”
　　“是不是你之前在玩？”
　　胖哥接着说：
　　“我才玩多少啊，几十都不到。”
　　“给我调到500。”
　　接着他就在调试机器，我没继续看下去。
　　9点出来，过去快三小时了，该回家了。

　　胖哥人长得肥头胖耳的，面相憨厚，他不用笑，也有酒窝，是那种脸颊上肉团子挤压出来的小圆坑，有时冲我发起火来，看着他的脸，也感觉不到威胁。
　　我时常看着他的背影，莫名会被他那大裤衩上勒着屁股赘肉勾勒出的弧度吸引住。
　　可能实在太像在面包店橱窗外，一直想买好久的面包。
　　是上面隆起两坨圆顶的吐司面包，新鲜出炉，软软糯糯的。
　　但一想到那是屁股，便清醒过来。
　　他让我想起一个角色。
　　我反复去看得一部电影，“功夫”里的肥仔聪。

　　至此之后水果机成为了我的常驻点，有人在玩的时候，就在旁边观察，有时一等就是一个上午。
　　他们赢钱之后，有的还会打赏我几个币，等他们走后，我会先投一个币玩，然后伸手掏进出币口深一点的地方，幸运的话会摸到，好几个卡在板上的硬币。
　　长期的观察，发现了水果机的规律，只要等上一个人输钱后，再去玩，或是看他多久没有中大王，只要他一走，我就可以接手，这样中奖的几率会大很多，利用这种方式，赢了好多回，
　　胖哥每次看到我坐在那，听到硬币哐哐往下掉的声音。
　　“你快点走，不让你玩了。”
　　“整天赢我的钱，你别再来，不给你换硬币了。”

　　我怎会放过可以玩又能赚钱的游戏。
　　我无处可去，于是死皮赖脸得天天在那周旋。
　　\"你又来!\"
　　\"不给你玩，走走走！\"
　　“我不玩行了吧，就看看。”
　　“看也不行，走走走，别再来了。”
　　有天胖哥不在，店里来一女的坐在那。

　　胖哥啥时候招了个初中生做收银员，这该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吧。

　　我看见水果机没人玩，但不敢和她兑换硬币，只好装作去买零食。

　　在货架那，透过缝隙看着她在那想，
　　我是不是在学校见过她，总感觉很面熟。

　　买完零食后就离开了，下午又来了一趟。

　　这次有人在玩，我进去买完零食，在一旁看着，她没有赶走我。
　　那人一直在输，已经输了好几百块，一次大王都没中过。等他走后，我才鼓起勇气和她说兑换五块的硬币。
　　她不认识我，乖乖地兑换来硬币。

　　和我设想的一样，每次我会买一分大王，幸运总是突如其来。
　　听到了机器传来那熟悉的人声。
　　心情从兴奋地冲出云霄一下子跌到半空悬着。
　　\"哎呀，分买少了呀，如果再多买几分，就赚好几百块了呀。\"
　　仅仅是那几分，就让我本金翻了十倍。
　　心里乐开花地兑换来钱后，奖励自己买了块鸡腿。

　　胖哥不在也好，明天我还来！

　　但接下来的几天，来玩水果机的人也少。
　　每次我都先试五块，屡次输钱之后，
　　感觉已经中奖几率又被调过。
　　仍不死心，隔天再去尝试。
　　早上起床后，我没着急出去，等到九点多再下楼。

　　在远处就看见，胖哥的店外很多人围在两张桌子身边，胖哥的身形在一群瘦竹竿之间显得格外明显。

　　赶紧跑过去瞧瞧，原来是两张台球桌。

　　胖哥对我说：
　　“新玩意，今天刚搬过来，有没有见过，要不要来玩一下？”
　　“我在加油站那边看见有人玩过，我不会玩。”
　　“简单，我教你！”
　　胖哥手持一根长杆，俯下他那肉敦敦的上半身，与桌面平行，左手张开贴于台上，拇指翘起，
　　那手势特别像小狗在路杆抬起右腿撒尿的感觉。

　　把杆架在食指与拇指间中，手指紧绷，使得手桥得以固定好位置，对准白球撞击，白球会撞击其他颜色球，进入口袋，球桌的四个角还有中间两边共六个口袋。

　　他打了好几杆没进洞，最后把球挪到洞边才打进。

　　“就这样进球，要不要玩？”
　　“多少钱。”
　　“三元半小时，五元一小时。”
　　“对了胖哥，里面那女学生是谁？”
　　“什么学生，是我老婆！”
　　“你老婆？”

　　我强装镇定，没有说出得罪胖哥的话。
　　内心却是万只驼羊在草原上奔腾，不可置信！
　　两人站一起跟大灰熊与小白兔一样，居然是夫妻！

　　疑惑的问道：
　　“真是你老婆？”
　　“是啊，你有意见？”
　　“你老婆来这干嘛。”
　　“过来带孩子。”
　　“你居然还有孩子了？”
　　“男孩，女孩？”
　　“男孩。”
　　一时间我好像难以接受事实，只好转移话题。
　　“先开一小时吧。”

　　刚玩没多久，就听见熟悉又厌恶地声音。
　　“喂,屎水。”
　　黑仔和傻峰一行人走过来。
　　我没有应答只是瞪了他们一眼。
　　尽管我已经不再主动靠近他们，但碰上了，也不能装作不认识。

　　“一起玩啊！一个人这么无聊。”
　　他们拿起杆，毫不客气地霸占了我的桌。
　　因为人多，他们把旁边那桌也租下来。
　　我缩到一边，杵着杆看着他们玩。

　　胖哥走进店里对他老婆讲：
　　\"那群小孩，以后认得他们，打台球可以，不要让他们进店里。\"

　　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我，水果机和台球轮番着玩。
　　赢来的钱要么打台球要么买零食，输钱了也还可以看着别人玩，来消磨时间。
　　一分钱都走不出胖哥店里。

　　台球每次都只开半小时，这并不划算，但总好过被人抢去。
　　每次玩剩几分钟就让给他们，直接走人。
　　我逐渐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它不像足球和篮球需要多人参与，只需两人，甚至自己一个也能玩。

　　没有了电脑玩，也没有手机玩，胖哥的店陪伴了我相当长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占道经营，台球桌经常要搬到后面收着，最后干脆就不让摆了。

　　水果机也因遭人举报，给没收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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