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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巢奚观察了今朝几天,发现她不曾有任何异动。
终于,到了仲秋的“祀门”(祭祀门神祈求保佑门户)之日。
这并非什么重大的祭祀仪式,并不需要巫桑亲自主持,今朝便一如既往地代替她跳傩舞、主持祭祀。
仪式进行得十分顺利,中途也没出什么乱子,直到奴隶将准备好的祭品端上来时,他们突然发现这些祭品都已经腐烂,并散发着阵阵臭味。
舒裘勃然大怒:“怎么回事?这样的祭品怎么能上供?”
当事奴隶吓得急忙辩解:“我们准备祭品时,这些蔬果和肉还还很新鲜,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舒裘知道奴隶不敢撒谎,他直觉是有人故意破坏祭祀仪式,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今朝。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目光却飘向了祭台上的身影。
今朝看着慌忙的众人,淡淡地道:“慌什么?天气炎热,祭品从准备好至今将近一天了,会腐烂很正常,换一份祭品就行了。”
众人一愣,发现她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舒裘打消了对今朝的怀疑,他本以为今朝是要借由此事来破坏祭祀,让神明降罪于潜邑。然而今朝的反应说明她没有这个意思,若不是她提醒天气炎热会导致蔬果腐烂,他甚至要拿这些奴隶来开刀了。
奴隶将新的蔬果与肉端上来后,仪式总算是顺利地进行完了。
在场的一些庶人循例来寻今朝帮忙占卜,有的是因为今秋大雨中房子被雨水冲毁,想占卜何时合适重建房屋;有的是问家中何时才能添丁;有的是商贾询问什么时辰合适出门……
到了下午,周围突然有犬吠声响起,今朝看向方位,发现是舒家主宅方向传来的,先前只有一只狗在吠,后面越来越多犬吠声。
今朝脸色一变,道:“大凶!”
在场之人也被吓得六神无主:“什么大凶?”
“犬吠于申,则主家宅有凶!”
犬吠声来自于舒家主宅,显然是领主舒裘家有凶事。有人将她的占卜结果告诉舒裘,后者也是心中一慌,但比起去询问今朝凶兆来自哪里,他选择先去自己妹妹那儿寻求安慰。
巫桑闻言,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毕竟突然在某一时刻,这么多犬一起吠,着实有些不祥。
但此前她所学的巫术中,从未有以犬吠来卜吉凶的,所以她直觉是今朝在搞鬼。
可关键是,今朝是如何办到的?
据暗中观察今朝的人反馈,今朝没有一点异动,她甚至没有靠近过舒家的门。
巫桑决定亲自去听听今朝是如何说的。
……
今朝并不意外巫桑会和舒裘一起出现,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众人看见二人一同过来,纷纷好奇地退到一边等待。
巫桑问今朝:“你以什么来预测到主家宅有大凶?”
“犬吠。”今朝道,“犬吠乃是为了示警,若无东西惊扰它们,它们平日是绝不会发出示警之声的。”
众人点头,虽然他们家中没几个人养狗,但观察那些养了狗的人家便知道,狗的听觉十分灵敏,一只耗子蹿过都能引起它们的警觉。
巫桑又问:“那凶兆是什么?”
“不确定。”今朝说,“我的巫术不及巫桑,或许巫桑能够卜筮。”
巫桑:“……”
她眯了眯眼,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提议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我们可以一起占卜,确定吉凶。”
不管今朝有什么目的,她都可以用自己的影响力来消除今朝这番言论所引起的恐慌。她要让今朝知道,在潜邑,没有巫觋能动摇她的地位。
今朝勾起唇角,道:“可。”
众人虽然不明白她们之间的气氛为什么有些古怪,但想到自己能看到两位巫儿同时占卜,这个场面怎么看都有些令人热血沸腾。
有人嘀咕:“巫桑有必要让潜氏巫儿一块儿占卜吗?”
以巫桑的资历和声望,今朝的占卜结果必然是以她为主的,也就是说,哪怕今朝占卜到了不一样的结果,但是害怕自己出错,肯定会说自己占卜的结果和巫桑一样。
然而,实际的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众人的意料。
巫桑占卜的结果是逢凶化吉,意思是,犬吠声确实不正常,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最终主家都有办法逢凶化吉。
舒裘刚松一口气,以为今朝必然不敢公然跟巫桑作对。
孰料,今朝却一脸愁容,望着巫桑欲言又止。
“你的占卜结果不是这样吗?”巫桑问今朝。
今朝摇摇头:“巫桑……说得对。”
她这吞吞吐吐的态度引起了一旁的舒贞强烈不满,他是听说了这儿的事后赶来的,听了自家姑母的话后,他信心大增,对今朝这作态又十分不满,便破口而出:“你直接说你的占卜结果,何必附和姑母?就你这样,也能说自己懂占卜吗?”
今朝一声不吭。
庶人交头接耳:“潜氏巫儿的占卜结果很有可能跟巫桑的占卜结果不一样,可她是巫桑教导出来的,不好驳了巫桑的话。”
今朝越是这样,众人越是好奇她占卜的结果。
“同一件事,占卜所用的手法不一样,结果自然也会有不同的解说,你占卜的结果,说说看!”巫桑对今朝说。
今朝这才望向舒裘,道:“您的灾祸与雨水有关,望您小心雨天。”
众人脸色一变,没想到她真的有胆量说出自己的占卜结果。
巫桑的眼神更是变得凌厉,她知道,今朝这不是占卜结果,而是自己要对舒裘出手的预告。
舒裘一面相信巫桑的巫术,另一面又忍不住被今朝的话所吓唬,心中反复拉扯:“你、你胡言乱语什么?!”
今朝垂眸,谨小慎微地道:“我的巫术与巫桑相比,差得太远了,是我预测得不准,还望主家不要放在心上。”
她这么说,反倒让舒裘不好再继续发作。
今朝本来都说了,结果与巫桑的一样,是他们非要逼问。今朝实话实说了,他们反倒认为今朝是胡说八道。既然不相信今朝的占卜结果,又何必逼问?
多此一举的结果是,他们自己往心里扎了一根刺,今朝都劝他们不要扎了,他们偏偏犯贱,自己亲手扎了。
巫桑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她道:“够了,此事到此为止。”
她已经明白了今朝的用意。
今朝一开始的目标就不仅仅是舒裘,还有她!
关于舒裘的那番预言,既是今朝想要对其下手的预告,也是挑战她的权威的伏笔。她自己主动把今朝放到了一个平等的位置上来交手,虽然现在相信她的人占了绝大多数,但一旦今朝的预言兑现,她的威望将会大打折扣。
现在她以及舒裘越是咄咄逼人,让人以为今朝是迫于他们的权威才不敢说真话,哪怕说出真话,最终也只会得罪他们。
届时,舒裘出事,大家便越是相信今朝。
一个能准确地预示灾祸的巫儿,加上前期所展现出来的降神本事,还有她所教授给庶人的沤肥、养蚕能力,更甚于最近拿出来的手摇纺车,都足以让天平彻底偏向她!
……
回到巫桑的住处,舒裘忍不住埋怨:“这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就不该接纳她!”
巫桑斜睨他:“若没有他,潜邑今年的收成能比往年好吗?养的蚕能比往年好,收的丝能比往年多?”
舒裘语塞。
“当初做这件事就该知道,有利也有弊。拿捏住她,那就是百利而无一害;哪怕像现在这般,拿捏不住她,也是利大于弊。”
“哪有什么利?她预言我有大难,她这不是在咒我吗?”
巫桑道:“她敢挑衅我,便该做好在潜邑再无立足之地的心理准备。”
今朝是在搏一个结果,可这个结果,孰胜孰负还未可知呢!
今朝已然出手,那么她便不得不应战了。
巫桑道:“她预言兄长你在雨天有难,那么接下来便不要让她靠近你,雨天的时候,你也哪儿都不要去。”
舒裘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他点了点头。
舒贞问:“除掉她岂不是一了百了?”
“这个时候除掉她,只会让潜邑人心不稳。她在潜邑已有威望,得到了大多数庶人的信赖,只是她未与我们公开作对,庶人始终认为她是我们的人。一旦因为她的占卜结果与我的不一样,便引来了杀身之祸,庶人便会质疑我们。”
舒贞道:“难道就任由她这样挑衅我们?她未说阿父是何时会有难,难道明年雨季来临时出的事也可以算在她占卜的结果上面去?”
“明年她便及笄了,我们自然不会让她逍遥到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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