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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第十日,不知从何处生长出来的消息,如雪花一般遍布整个宫闱。
年纪小的婢子因着入宫晚,即使天天被掌事耳提面命,依旧挡不住心中那份好奇。
腐朽溃烂的青砖小屋,忽然就热闹起来,不时有人路过从外面探头探脑的望进来。
墙角边两个小婢子交头接耳,其中一个用眼神示意,抬起胳膊轻轻撞了同伴。
“有关鸿胪寺卿嫡长孙那事儿,你知道吧。”
“我又不是个死的,埋在土里没爬出来,怎么就不知道呢?”
见她有点生气,小宫婢忙道:“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边说边用红肿的手指戳向青砖小屋里面,压着声道:“那个,听说是她害死了宣家四郎…”
另一个小宫婢不由惊呼起来:“什么?!”
小宫婢用鼻腔发出轻哧的声音,得意洋洋道:“你果然不知道,看来和埋在土里也没啥区别了,也就是多喘着一口气的事。”
“哎呀,可别卖关子了,不是说魏郡公府那位娘子就在西面的殿里查这事吗?连程议郎都被陛下任命协助呢。这么久都没风声,怎么能是里面的那个?”
年纪毕竟还小,喜欢在同龄人面前卖弄自己的消息,带着显摆的意味,她凑近身边的同伴。
“你还别不信,我今儿得萧贵妃的令,去内务府北四所领点东西,那里的人都传遍了,说得有鼻子有眼。还说啊…”
身边的小丫头狠不得拧她一下,叫她快快吐露出来。
“你这话一截一截地往出冒,好没意思!”
“那你给我说声好听的,求求我,就告诉你,不然啊,你就自个儿慢慢想吧。”
“行行行,赶明儿我替你一回,无论取什么东西,你就快告诉我了吧,心里和猫抓似的!”
见目的达到,小宫婢看了眼四周,也就不再卖关子,神秘兮兮地道:“还说啊,那位程议郎已经奏请陛下,批了文书,就要来捉人了!”
另一个小宫婢闻言轻呼出声,又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呀!程议郎来捉人,这意思难不成…就是里面那个做得事情?”
小宫婢撇撇嘴,想到自己刚刚听见消息时比她还要紧张,决定找找面子。
“你这么惊讶做甚么,杀人偿命,那是天经地义。再说了,很好猜啊,那晚除了一群医师进门,不就一个她嘛。”
另一个小宫婢扑哧一笑,打趣道:“你既然这么通透,怎么没去破案领赏,可见你是哄我的!”
“你爱信不信,哼!”
“哎,等等我呀!”
“就不等你,你在后面慢慢走着吧!”
“小气鬼!说你两句就恼,你可祈祷着别让我追上你,不然铁定和你没完的!”
两人孩童心性,未遭磨灭,都沿着宫道急促地跑,在前方那个倒退着步子,时不时做出鬼脸。
“等你能追上我再说吧!”
绕过地院,忽然撞上个翎卫,手中的新鲜吃食如空中落花,连带着盅一起四分五裂。
很糟糕吧,还有更糟糕的。
抬眼就见被撞的翎卫胸襟前被泼洒上厚厚一层牛乳,威风凛凛的轻甲弄得一塌糊涂。
左司庭额间青筋直跳,脸色也如碎裂的瓷盅。
“你是哪里的婢子?”
小宫婢闻言附身拜倒在地,吓得哆嗦。
“奴婢是…是萧贵妃那里的…”
他觉得青筋跳得更厉害了,连眉头都高高挑起,显得整个人凶神恶煞,但碍于年纪尚小,展现出更多的是怒气。
口中重复一遍,似乎是在回想到底是哪号人物。
“萧贵妃…?”
萧贵妃…原来是萧如意。
他厌恶京中某些氏族的作风,父亲与三叔为左氏利益皆如此,他虽嘴中漠然,总归是左氏出身,心有所系在所难免。
萧家作为京都五大士族之一,与左氏利益还是有相关之处的,不好撕破脸皮。
小宫婢垂着脑袋,软绵绵地趴在地上,等候着审判。
左司庭烦躁地按按眉脚,语气极其不耐烦。“你是萧如意宫里的人,怎地做事如此浮皮潦草?”
“求翎卫大人开恩,是奴婢出门急,办事不牢靠。”说着便开始低低地啜泣,声音不大,却很刺耳。
压住心里怒火,左司庭挥挥手道:“罢了罢了,这次就对你网开一面,若是再有下次,保不齐有人找你的麻烦。”
谁知那个小宫婢双腿早已发软,一时瘫痪在地上,根本起不来身。
左司庭不知她腿脚不便,只见这人赖着不走,出口便斥责:“怎么?还不走吗?”
宫墙的另一侧甬道,郭瓒正带着几个兄弟一起往这边走,
他将手缩进袖口中,整个人穿得鼓鼓囊囊,就这样还要龇牙咧嘴
“这鬼天气,明明昨日已经算是个艳阳天,还下雪,真是下不够了!”
后面人见他抱怨,调侃道:“你都他娘的裹成棉衣蹴鞠,狗熊成精了吧?娇滴滴的小娘子穿的都没你厚实,还他娘的扯冷,你咋不把臭嘴也戴上个套子,省得冻坏喽!”
宫中不可大笑,但这批斗的言论不文雅地令人忍俊不禁,几人闻言都压低着声音偷摸笑。
郭瓒不咸不淡地回头,将缩一路的大拇指露出个尖尖,咧嘴道:“王大胡子,你是这个,你不怕冷,我怕啊!你要是觉得热,就把你那压箱底的貂毛给我,也算是你疼我。”
被称作王胡子的人急了,快步上前,挥着拳头就要来。
“格老子的,那是我媳妇给我做的,天天就知道打这个主意?你想要,自己讨个媳妇去,哪怕做个十七八件都没人拦着!”
其余几人又纷纷笑开。
有人急眼喽。
“你小子,要啥不好,要王胡子的貂,这不是找锤吗?”
“王胡子可不敢将媳妇的东西随便乱送,要是事情败露了,回家还不得吃他媳妇的鞋底子啊!”
“哈哈哈哈哈…”
郭瓒也跟着笑,“是是是,瞧我这个脑袋,真不灵光,都忘了,王胡子他怕媳妇!”
“哈哈哈哈哈…”
冷不丁便听见有人呵斥。
郭瓒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子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见过,好像还是最近的事情。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狗腿子般凑到程璟身边,谄媚道:“程大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在宫中如此喧嚷,简直就是不将规矩放在眼里!记在心中!”
程璟淡淡道:“直白点。”
“嘿嘿,反正灵雨就是一个弱女子,您带着好几个兄弟呢,多我一个也不算多,少我一份也不算缺,不如我去那边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郭瓒摆出四根手指,指尖朝上,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就是去看看,那女娃娃哭得这么伤心,肯定是出了事!”
程璟扫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您若是不后悔,就自去,回头不要哭丧着脸回来就成。”
郭瓒向后大跳一步,笑呵呵地道:“那哪能啊!我真的就是去看看,能出手时就去帮扶一把,绝对不会惹是生非!”
“嗯。”
程璟没再管他,领着剩下的几人往前走去。
话分两头,郭瓒循着声找到来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观察四周。
却看见个身着翎卫服饰的男子高高扬起手心,沙包大的拳头,郭瓒总不能见死不救,万一真的落下去,看这个小翎卫的体格,怕是不死也要吐血一段时间。
当即便出声制止,将方才答应好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拔出腰间佩剑,几步冲上前去。
“对女子动手,算什么英雄,你个孬种还不住手!”
左司庭正是生气的时候,忽然听闻身后有破空声,立即停下手中动作,猛然回首。
只见一名男子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嘴里还振振有词说些不清不楚的东西,当即便冷笑一声。
今日按理看守,并不适宜带趁手的红缨枪,只有平日里统一发放的铁剑,左司庭没有迟疑,高举铁剑。
两人的刀鞘相撞,极快的速度之下,即使不是剑身的较量,也撞击出一样的动静。
小宫婢趴在地上早就已经说不出话,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郭瓒与左司庭不相上下,都在卯足劲想弄倒对方。
不远处的翎卫听见此处动静,纷纷赶来,见左司庭与人缠斗,一时都不敢上前阻拦。
翎卫营中有人与通玄阁私下来往,一眼就将郭瓒腰侧的墨玉令牌认出。
“左小郎君,别打啦,这人是那边的!”
所有的京都护卫,其实和偏远地方的站派都一样。
外有大理寺与刑部,内有神机营护卫天子。
左右翎卫是烈帝时期心血来潮建立,第一任翎卫长培养左氏二郎,将左氏扶持上位,把持着翎卫营十几年。
通玄阁却是谢昭自泸州归来后私下设置,本意就是打探情报,以备不时之需。
谢昭继承正统后,才将通玄阁从暗处搬到明面上来,表面上是记载些史料,那不过是说给不知情的人听得。
知情的人谁不知道?只是不能往外说。
尤其是左右翎卫,恨不得将眼睛长在通玄阁处,两边阵营的人见面,也都互相不理睬。
实在抹不过面子,在天子眼前,总归还是要扮演相亲相爱的戏码。
但是私下里的左右翎卫一致对外,统称通玄阁为那边的人,反正大家都能听懂,还不至于说得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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