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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特别的人
芮存风喝醉了。
按他的酒量,理应不会醉的。但身边人和气氛烘托,不知不觉竟真的醉了。
怎么上的车,怎么回的宿舍,不太清楚。后背落到床上时,他有点醒了,含混地说:“……到了?”
“嗯。”
回答的声音很熟悉,沉沉的,是叶韦晨。
不自觉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唔。”
“喝点水吧,”叶韦晨拧开瓶盖,“不然半夜会渴。”
芮存风的脑子已经不转了,所有动作都是听从身体的本能。他用胳膊肘撑起自己,坐在床上摇摇晃晃。
叶韦晨扶着他,喂他喝水。如同久旱逢甘霖,身体里的烧灼感减轻了不少,眼睛也清明了。
叶韦晨低垂的脑袋就在侧近,那双深邃的黑眸也微掩着,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没有明显表情。
他总是这样,哪怕上次在更衣室里,也是这样。
令芮存风怀疑,他真的喜欢他吗?
总觉得喜欢应该是狂热的,就像他追秦洛沁,既肯花时间也肯下血本,对方没回复微信就心痒难耐。
叶韦晨真是个怪人。
芮存风甩了甩头,拨开他的手:“不要了。”
叶韦晨没有坚持,只是说:“要喝再叫我。”
芮存风又仰面躺下。
思绪纷乱,最清晰的是那天他接完电话,冲回屋里质问母亲,是不是父亲釜底抽薪,害了霍云深?他母亲并未否认,说这件事是芮父执意隐瞒,怕的就是有这一天。
芮存风在狂怒之下给父亲打去电话。那个冷血商人依然用冰凉的口吻说,做生意就是逐利,明知要亏钱却不及时撤出,是感情用事,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
难以置信,自己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父亲?芮存风也爱钱,可从没想过为了钱不择手段。
“从小你享受着优渥生活,不知道赚钱的艰辛。家里这摊迟早是你和小雪的,到时候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这话错吗?或许没错。
但那一刻的芮存风只觉得扎心,站在院子里脸色铁青,吓得放学回来的妹妹一溜烟跑进屋子。
那天叶韦晨一直默默陪着他,没有多余的话,却也没有离开。
芮存风用力撑起眼皮,在晃眼的光线下,看见叶韦晨弯着腰,从书桌下面找出一个电热水壶。
其实芮存风有点忘记了,更衣室里那个沾满暧昧水汽的吻,是什么感觉。
酒意太浓,回忆是那么的令人不愉快,终于放任情感战胜了理智。
“别弄了。”
叶韦晨没听清,以为又是他含混的醉语,便说:“我烧点热水。”
“你……过来。”
芮存风不耐烦,提高了声音。
叶韦晨走近,身体挡住天花板上的顶灯,五官被阴影笼罩。
这时芮存风伸出手,揪着他的领口,把他拽向自己。
叶韦晨毫无防备,一个不小心失去平衡,整个人跌在芮存风身上。
他的眉眼这才清晰起来,芮存风拍了拍他面颊,咕哝着:“这还差不多。”
即便那次在更衣室,也没有这样靠近过。小腿以上的部分通通紧贴,若不是叶韦晨最后关头用胳膊肘撑了一下,此刻两人脑门都撞在一块了。而芮存风偏要低语,带着酒气的嘴角就在叶韦晨嘴唇上蹭着,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大老虎好像忽然变成黏糊絮叨的小猫咪,一下一下不要命地挠着猎人。
是人都忍不了。
叶韦晨拨开那散乱的棕色头发,将自己的呼吸与他的融在了一处。
之前的亲吻是蜻蜓点水,叶韦晨虽然情不自禁,到底内心忐忑,而正常状态下的芮存风第一反应就是推开他。
可今天不同,酒后的芮存风放纵了自己。
也许因为他知道,叶韦晨会包容他所有的任性脾气。
他不再去想这个十九岁的男生是如何做到的——他只是,第一次想回应叶韦晨宣之于口的喜欢。
哪怕所有人都离他而去,还有叶韦晨。
还有叶韦晨。
这个吻很深,夹杂着从身体里涌上来的喘息。
手掌在对方身上游走,感受到瘦而有力的腰身,结实的腹部,以及每一处棱角带来的颤栗。
这是芮存风从未想到过的,一个男人的身体。
……一开始就错了,但错得又是这么刚好。
翌日清晨。
喉咙很干,只得不情不愿地醒转。伸手摸到床边矮几,感觉有个水杯,勉力睁开眼睛,侧身喝了一大口。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芮存风继续昏睡,直到日上三竿,再次睁眼,才感觉是真的醒了。
但是甫醒还没有什么意识,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神智渐渐归位。
最近发生的事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令芮存风手足无措,甚至怔了一会儿。
……操。
事情这样发展,超乎他的预料。
按他的性子,本应该不在意,继续和对方像往常一样相处。
芮存风坐起来,双手撑着床沿,用脚摸索拖鞋,然后走进浴室。
镜子里,男人一头卷发像鸡窝,一双桃花眼泛着红血丝,脸色暗沉,下巴上冒出青青的胡茬,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昨晚的自己应该不是这样吧。
洗漱完毕,又喝了一大杯水,才拿起手机,另一只手用毛巾擦着湿发。
叶韦晨发来两条微信。
Yeweichen:我先走了,醒来渴就喝点水。
Yeweichen:醒了吗?
芮存风深吸一口气,退出微信,给霍云深打电话。
得知他们凑了些钱,霍云深自然不要。芮存风说,希望他看在自己面子上收下。霍云深反问,是不是在弥补芮父的所作所为,芮存风倒也坦然说是。
“如果这样,那更不能要,”霍云深平静地说。“你并不知情,不知者不罪。”
芮存风道:“我爸要是对别人做的这事,我不一定会管。对你做了,我就必须管。”
他们打小穿一条裤子,同甘共苦,这点钱也实在弥补不了什么,但他收下芮存风能心安一点。
“……我对你来说,是最特别的吗?”
霍云深忽然问。
芮存风不假思索:“当然。”
正因为是最好的朋友、最铁的哥们,此刻他才会如此愧疚。
“我收下了,谢谢大家,也谢谢你。”
芮存风松了口气:“这点钱可能也帮不了你,但聊胜于无嘛。你放心,我们一定支持你重振旗鼓,有任何需要随时开口。”
挂断电话,芮存风吹干头发,镜中又恢复往日帅气精神。
正准备回复叶韦晨,吴飞打来语音,说下一轮的抽签刚出来,他们对阵宁城理工大学,要找他商议战术。芮存风看了眼课表,叶韦晨这会儿正在上课,于是就叫上陆海澄一同过去。
到篮球场,厉天麒远远地摇手机:“理工大的校队经理和深哥认识,深哥说等会儿过来,向我们面授机宜。”
芮存风想起来,去年打理工大,由于对方对规则格外较真,反复纠缠犯规、判罚等,耽误场上时间,最后双方竟都只得了二三十分。理工大校队的经理脾气非常古怪,只认霍云深,可当时霍云深在国外留学,双方没能沟通好,就此结下梁子。
吴飞分析,理工大之所以纠结于规则,其实是打心理战,企图凭借质疑规则打乱比赛节奏,让对手的内心产生动摇。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样确实挺浪费时间的。”
陆海澄有些忿忿。
厉天麒道:“他们今年进了一个身高近两米的中锋,是个外国留学生,人送外号‘理工大山王’。咱们这儿也就任逸可以跟他拼一拼,但任逸——”
陆海澄忍不住插嘴:“我操,找外援?”
“任逸的配合意识、能力还有心理素质,我表示怀疑。”
芮存风直言不讳。
吴飞道:“但这次非用他不可。天麒,有时间找任逸聊聊。另外任逸好像很服叶韦晨,我也让小叶陪他多练练。”
厉天麒和陆海澄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只有芮存风,在旁边冷冷地说:“叶韦晨学业那么忙,还有工夫陪他练吗?”
吴飞打趣道:“怎么,心疼小叶?”
芮存风避开他的目光:“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小叶技术最全面,性格也沉稳,能帮一些是一些。当然,你们这几天也多提点任逸,还有一个多星期就是比赛。”
一个多星期……叶韦晨好像说过最近有考试,还要帮他补习,时间不够用。
不过,他担心叶韦晨干嘛?
他们继续讨论理工大的球员阵容,不知觉到了午饭时间。
厉天麒下午还要实习,时间紧张,所以约了霍云深吃午饭。芮存风同去,于是和陆海澄打了招呼,就要去开车。
这时,他们看见叶韦晨骑车过来,羽绒服被风吹得鼓鼓的。
芮存风不禁停下脚步,让厉天麒先上车。
叶韦晨向他跑来,脸冻得发红,手中拎着一大包东西。
尽管昨晚没到最后一步,也能以喝醉开脱,但芮存风见到他,还是觉得尴尬别扭。
叶韦晨倒很大方,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还好赶上了,都怕你已经走了。”
“你来干嘛?”
芮存风很别扭地问。
叶韦晨说来陪任逸练球,芮存风皱了皱鼻子:“不吃饭就练?”
当然是因为没时间。
“刚才买了,”叶韦晨说着塞给他一袋东西,“给你也带了午饭,咖啡厅的猪排饭。”
袋子沉甸甸的,还有些温热。
芮存风低头扫了一眼,除了饭盒还有一个保温壶,刚要开口,便听叶韦晨道:“煮了些热姜汤,解酒。”
芮存风轻蔑道:“我的酒量不需要。”
“试试,会舒服点。小言以前胃也不好,我就学着弄,现在好多了。”
……真有点意外,叶韦晨怎么知道他的胃不好?
芮存风无法,只能更加别扭道:“知道了。”
想想又补充:“以后不用了,当时说的随叫随到的条件,已经失效了。”
不愿欠他什么——
“我自愿的。”
叶韦晨的话语总是简洁有力。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打动你,让你接受我。我只能从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开始,尽自己最大努力。”
即便脸上没什么表情,泛红的耳朵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芮存风怔在原地。
上了车,厉天麒的狗鼻子闻到味道:“这什么啊?好香。”
芮存风心不在焉:“没什么。”
“深哥已经到咖啡厅了。哎,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厉天麒絮叨着,芮存风则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只想知道,该拿叶韦晨怎么办?
应该再次直截了当地拒绝他。
可是……
叶韦晨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芮存风内心深处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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