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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万端忧(四)
“啪嚓”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枯叶被压碎的脆响。
还好是个枯井,听声音似乎井底还有落叶。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殷定文安定的神情终于被打碎了,他朝井下问。
这几秒的时间分外漫长。没有回音。
“太子殿下!您现在怎么样?”殷定文着急问道。
小安上前几步,拨开掩在井口的巨大的连翘花丛。露出白玉石栏的井口。
“我下去看看,去找绳索。”小安说。
明之被眼前突变的情节吓到了。
杏叶拔腿就跑:“奴婢去找绳子。”
明之说:“这样下去,太危险了小安。”
小安安抚地朝着明之的方向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小安转了转肩膀。脱下了前几天刚裁的长比甲,左右一扯,撕成两片,分别缠在两边手上。
殷定文不知道小安要干什么,说:“安姑娘,莫冲动。”
小安不理他,用脚在井壁上蹭了蹭,试了试井壁的摩擦力。
“救……救命,我掉进井底了。”太子的声音传出来。
这孩子,怎么现在才说话!
殷定文再不阻拦小安,赶紧说:“太子殿下,您现在情况怎么样?”
太子说:“我,我头有点晕。其它都还好。”
崔明之大惊:“太子殿下,您先不要移动,等小安下去。”
小安说:“太子殿下,奴婢下来了。”
树荫遮天蔽日,古井深不见底。
小安没有犹豫,她双脚和双手撑在井壁上,凭着摩擦力控制下滑的速度。
崔明之紧张兮兮地扒着井边,拼命向下张望。可惜之间小安的头顶一点点隐没在黑色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煎熬地像是一整个寒冬。
“嘿!”小安一声清啸,接着,是啪嚓一声枯枝断裂的脆响。
“小安,小安你怎么样?小安你到底了吗?”明之紧张地问。
殷定文强撑着冷静,但也忍不住扒着井沿,向下张望。
“我到底了,并不深。”小安的声音就要冷静许多。
“太子殿下。”小安呼唤。
“我在这儿。我有点头晕,我不敢动。”太子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
小安在黑暗中摸索。只有簌簌的脚步声传到地面。
“底下怎么这么大?”殷定文问。
小安说:“这底下好像是一处地窖。到离井底三尺高开始,往下面积好像。”
“哎呦,你踢到我了。”是太子的声音。
“找到了。”小安喊,“你可以自己站起来吗?井底不能躺着。”
“可是,可是她让我不要动。”太子说。
小安放缓了语气,说:“不要怕,事分轻重。井底枯叶腐朽,容易积存瘴气,如果一直躺着,可能会无声无息地窒息。快起来。”
“哦,那我起来。”太子说。
又是一阵簌簌的声音。
“哎呦。”太子又叫。
“怎么了?”殷定文在井上扯着嗓子问。
太子:“又撞到头了,这里有个硬东西。”
“你骑到我肩膀上,我带你上去。”小安说。
太子忸怩地哼哼唧唧,毕竟小安也是个大姑娘。
小安却爽利地说说:“来,上来。”
片刻之后,太子的黑黢黢的脑袋从井沿上漏出来,左边额角有个血窟窿,血迹蜿蜒从脸颊上滑下来。
殷定文赶紧托着腋窝,把太子抱出来。
没了肩上的重物,小安轻巧地一跃,双手在井沿上一撑,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井边。
还不等小安直起身子,明之赶紧抱了上去:“小安,小安你没事吧。”
小安看了眼旁边的殷定文,不好意思地把明之拉开。
殷定文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这边了。太子额头上破了个口子,鲜红的血汩汩地流出来。
殷定文慌忙扯了一截内衫,胡乱团成一团,压在太子额角的伤口上。
现在这月白色的布团已经被染红了,血浆一滴一滴结成股,沿着殷定文的手臂滑下去。
太子原本不知道自己留了这么多血,惊吓之间也没觉得很痛。如今看到白布直接染红,血还在不住地冒着,也害怕起来。
太子说:“怎么这么多血?我是在哪里?”
殷定文愣住了:“太子殿下。”
太子问:“殷大人怎么也在,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殷定文几乎汗毛倒竖,刚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悬到了嗓子:“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都忘了吗?”
“我来吧,”崔明之说,“我来处理。”
小安朝着殷定文点点头,解释说:“交给她吧,明之自幼跟仙师在军中,会看这种伤。”
崔明之拔了一根拂尘兽毛,放在太子头顶。她在心里说:“得做个头颅CT才行。”
转瞬间,结果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颅脑CT未见异常。没有脑内或是头皮下血肿。”
崔明之又拔了拂尘兽毛,从怀里掏出干净的纱布和绷带。小心地把殷定文按在伤口上的布团摘下来。
血流汩汩。
崔明之把厚纱布按上去,三下两下用三角巾绕着脑袋绑了个帽子,固定了纱布的位置。
“来,使劲按住了。”崔明之对殷定文说。
危难关头,殷定文自己没了主意,对明之言听计从。他赶忙就着崔明之手压的位置,按住了伤口。
不知道是按压的缘故,还是伤口自己长了血痂。出血的速度渐渐慢了下去。
崔明之单膝半跪在石板路上,让视线和太子平齐。她缓缓问道:“太子殿下,你刚刚扑鸟的时候,不小心跌进了枯井,撞到了头。现在已经止血了。”
太子眼睛里还是充满了疑惑。
崔明之接着说:“我已经看过了,太子殿下,您的伤没有大碍。等血止住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太子问:“我刚刚好像是在捅,捅鸟窝,好不容易捅到了,结果鸟窝掉在了墙另一边。然后小安,小安就突然从墙上跳下下来。然后,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崔明之说:“您刚刚可能有一些轻微的脑震荡,可能会有一些遗忘的现象。你还记得小安刚刚从井下把你背上来吗?”
太子说:“我记得,多谢安姐姐。但我不记得怎么撞到头了。”
崔明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可能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太子点点头。
崔明之说:“你叫什么名字?”
太子:“卢正义。”
崔明之接着问:“这里是哪里?”
太子说:“都城南郊,曲江池边,一个封着的荒园。”
崔明之:“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太子说:“我是来春游的,但是具体怎么撞到头,我实在是记不得。”
崔明之:“没事,没事。现在是几月?”
太子:“三月。”
崔明之:“您今年几岁?”
太子:“十岁了。”
崔明之:“现在是一天中的什么时候?”
太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应当,应当是上午吧。”
崔明之说:“您现在还头晕吗?”
太子说:“好像,好像不晕了。”
崔明之说:“应当是脑震荡了,不过没什么大事,我们观察一天好不好。有任何不舒服都要跟我说。”
“我还有一个问题,这是什么?”太子抬手,之间他手里抓住一个三寸见方的匣子。
刚刚兵荒马乱,忙着把他从井底抱出来,忙着给他止血,众人竟然没发现他手里多了一个匣子。
这时候,杏叶从远处蜿蜒的石板路上跑来了:“绳子,我找到绳子了!”
她跑到还有三两步远,却看到太子额头上绑着布带,稳稳当当地坐在地上。她脚下一个趔趄,噗通一声,双膝和双手着地,摔在石板地上。
“哎呀。”杏叶自己摔倒的时候,连叫声都是轻轻的。
崔明之刚刚处理完太子这边,又来看杏叶这边。好在只是在草叶上擦伤了手掌,消消毒就可以,没有大碍。
就在崔明之忙前忙后的时候,太子自己打开了匣子。
“啊!!!!”一路上冷静矜持,就算是太子坠井都没有失态的殷定文惊叫出声。
崔明之刚刚收了手里的棉球和碘伏,回头疑惑地看他。
太子把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这是一方印。白玉质地,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大约是年头旧了,已经磨损得圆润了,看不出来是螭龙还是貔貅。
太子把印玺反过来,对着叶间散落的日光,辨认印章的篆字。
“是玉玺,”殷定文说,“是前朝玉玺。”
“怎么会?”太子说,“怎么会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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